第41章 幕後(2)

幕後(2)

沉默了少許後, 他擡眸望向她,最終道着:“自然是知曉的。”

她擡眸看了看月明風清的夜晚,忽覺此刻的她也如同他一般, 擺脫了曾經苦苦掙紮的過往。

自從母妃受寵後,她仿佛置身于幻夢之中, 看不真切, 卻又倍感歡喜,沉醉在無盡的虛榮裏。

她緩步起了身, 理了理微皺的淺裳,燦然地笑道:“擺脫了曾經那般厭惡的日子, 楊副将也算是圓滿了。”

随之起身後,楊風湛沉默了片刻, 驀然言說着:“長慕公主與他人好似不同, 卻是不嫌棄與末将閑談。”

她不得不承認,兩次的相遇, 她皆與他相談甚歡, 此人并不像所見的那般漠然,是個性情中人。令她最為在意的, 是她與他為極其相似之人, 皆有着令人鄙夷的過往。

“本宮早已被人冷落慣了, ”她随性地理完了淺裳,漫不經心地沖他笑了笑,“只不過近些時日沾得母妃的光輝罷了, 又談何嫌棄他人……”

“公主怎能這般去想……”看其有些低落,他忙擺着頭, 藏于心底的話語脫口而出,“在末将的心裏, 公主的光輝無人可及。”

在道出口後,他又有些不知所措,目光躲閃了半分,垂下首去,似是不敢再望向她。

“多謝楊副将看重本宮,”姜慕微卻是毫不在意,她輕笑着行了一禮,覺着是時候該回去了,“夜色已深,本宮先告辭了。”

他未來得及說上一句道別之語,便見着夜空下的這抹明麗,緩步消逝在了回廊的盡頭,宛若連同他的心緒,一并帶了走。

在這深宮裏,與這樣一位閑談舒心的公主結識,卻令他感到極是惬意。

本覺着近些時日,平念應不敢再想着作何心思,她便能安心地過上夢寐以求的日子,将來之日定是歡喜之至。

可就在翌日的晌午,一只信鴿毫無預兆地飛入了她的寝殿,打破了原本正要起色的寧靜,頃刻間紛亂了她的思緒。

信鴿來自傾樂坊,是落梅為她帶來的情報。在字裏行間,落梅好似也萬分詫異,好幾處筆墨皆是頓了許久,像是猶豫再三,才落的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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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慕微震顫得說不上話來,洶湧而至的寒意落在她的心頭上。

據落梅信中所寫,殘雲冢為之賣命的正主,是南祈當朝國師……是她一度想要去信任之人。

薛雲煙只是對外宣稱的殘雲冢閣主,真正的幕後之人,是顏谕。

她曾想過千萬種可能,唯獨未想過這點。原是此人的勢力,竟已龐大到了如此地步……

可他卻從未與她提起,如同戲耍一般将她蒙在鼓裏,從未……與她告知。

眼前不斷重現着前往殘雲冢的一幕幕景象,她這才幡然醒悟,為何當時的薛雲煙對她如此客套,為何身為閣主的薛雲煙會那般輕易地願與她聯手……

一切的一切,皆是因為他的在場,薛雲煙是見着其眼色行事。

原以為是自己收攬了一處不可多得的勢力,如今想來,甚是可笑。姜慕微悵然了許久,随後擡手,将書信撕得粉碎。

所以他一直在她身旁裝模作樣,一直在觀望她的一jsg舉一動,将她當做一個笑話……她好似無論作何舉動,無論怎般,皆是在他的掌控之內。

想到此處,姜慕微倏然心生畏懼,恐慌之感蔓延至渾身各處角落。

一個膽大的念頭湧入她的心底,當初殘雲冢傾巢而出,一夜之間悄無聲息地出了城,應是收到了顏谕的命令。

而當初在叢林之中,她一直伴在他身側,因他受了重傷,她不得不與他相依為命。

可倘若他是在試探她……

可倘若,他別有意圖……

她不敢再往下去想,不敢再去揣測此人的思緒。他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難以捉摸……

分明在昨日的年宴上,她與他配合得如此完美,明明在這宮牆裏,他是最懂她之人。可為何到頭來,她對他竟是全然不知。

沉默了良晌,姜慕微只覺心有不甘,便想着去尋他一趟,與他好好對峙一番,好奇他見着她時,又會有何等反應。她依稀記得,是他親口言說,若她想見他,便可随時前去。

這般想着,她便來到了國師府邸,回想起上次臨行前令羽與她說過的話,順着一旁僻靜的小道行入了正殿內。

路遇侍從之時,她望着衆人皆是對她萬分恭敬,好似她便是這府邸的貴客一般。

見那清冷之色正安靜地在案臺前翻閱書簡,姜慕微走上前去,故作輕松地在他面前坐下。見他似在沉思,全然不在意她的到來,她微感不悅,伸手将他面前的書簡移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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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查到了些有趣之事,想說與你聽。”揚了揚嘴角,她啓唇道。

他擡眸望向她,眼裏似蒙了一層霧,總是令人看不真切,總是令人感到深邃至極。正欲開口言說,他卻瞧見令羽快步而來,在他面前站了定。

“大人,楊副将來了,說有急事禀報。”

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顏谕轉眸望向眼前這抹清麗,思索了片刻,輕聲與她道之:“你先去後院等待片刻,待我處理完手頭之事。”

看來趕到的不是時候,姜慕微無奈地瞥了瞥他,沒好氣地緩緩起身,妥協般地向府邸的後院而去。

這一國之師果真朝務繁忙,繁忙到将陛下的權勢皆快要奪了來,她暗自笑了笑,挪步到後院中央的石桌旁坐下。

等等……楊副将?在她沉下心來後,她從院中透過窗臺,下意識地向殿內望去,見到行入殿之人,确是昨日與她月下漫談的楊風湛無疑。

她好不容易平和的心境,又再次紛擾了起來,楊風湛竟也是顏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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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殿內兩道隐約的身影,楊風湛似是對面前之人極為恭敬,他應是……聽從顏谕之令已有許久。

神色有着微許飄忽,姜慕微惆悵了一瞬,原來她竟是對他這般無知。

憶着昨晚楊風湛與她所言及的恩公,十有八九便是顏谕……所以他為其賣命,所以他為報恩,甘願聽從其指示,甘願成為所謂恩公的一把利劍。

這個名為顏谕之人,究竟有多少她無從知曉的勢力與謀劃,她始終無從得知。

她思來想去,只覺看似風輕雲淡的他,城府實在太過深沉。若不是與他靠得近,她興許永遠都不會知曉,這樣一個獨善其身之人,竟是這南祈宮中最大的隐患。

興許是今日的陽光正好,等待了一刻鐘,亦或是兩刻鐘後,她感到倦意襲來,日光輕柔地灑落在她的身上,令她覺着暖意洋洋。

不記得究竟在院中待了多久,姜慕微有些惬意地趴在石桌旁,毫無顧忌地小睡了去。

聽着楊風湛與他禀報着近來之日周元景的動向,以及陛下對于南祈精兵的部署,顏谕不經意間一瞥,從身旁的窗臺向外望去,望見方才在他面前風風火火的清麗之色,竟是在院中睡着了。

他悄無聲息地将視線移了開,繼續聽得楊風湛娓娓道來,可過了未有多時,他忽而開口,打斷了面前之人的言語。

“稍等片刻。”

楊風湛見此愣了一瞬,似有些不解其意,卻瞧着顏大人起了身,順手拾起了挂于案臺旁的青白色氅衣,緩步向後院行去。

他伫立在原地,順着大人前行的方向瞧去,才發覺後院竟有他人。

可他再仔細望去,便萬分詫異地看清了石桌旁的身影,卻是他所結識的長慕公主。

還未來得及思索,這長慕公主為何會在此地,他便瞧着他所恭順的顏大人,将手中的氅衣輕緩地蓋在了她身上。

許是從未被人這般對待,在氅衣輕落下的霎那,姜慕微本能地驚了醒。

她怎就在此睡着了……努力清醒了片刻,她擡眸望着眼前依舊清冷如常的身影,不知發生了何事,就此迷糊了住。

“怎麽困了?”感受着身旁徐徐微風吹來,有些擔憂她為此又着了風寒,他輕聲道着,“進裏屋歇着吧。”

“嗯?”

她不解地微許歪了歪腦袋,不由地将目光落到了不遠處,見楊風湛正靜默地瞧着她,心下微感一驚。

在楊風湛面前,他竟是這般光明正大地讓她去寝殿……她不可置信地轉首看向身旁之人,頭一次見他如此不要命。

楊風湛怎般說亦是周元景的副将,倘若此人将所見之景告知于周元景,她與他誰都逃不了幹系……

“都瞧見了,他不敢對外言說。”好似明了她的顧慮,他卻是說得雲淡風輕,滿不在意地回應着。

“嗯……”她遲疑了片晌,覺着自己的顧慮有些多餘,她所擔憂之事,他應是早就思慮周全了。

興許是方才的困意仍未散去,姜慕微輕輕打了個哈欠,起身便向裏屋走去:“那我去裏屋等你。”

“昨夜未休息好?”

她聽得與她緩步并行之人頓然問着,緩而搖了搖頭。而她與他對視的那一霎,竟發覺他正有些困惑地觀望着她。

憶起她方才與他提起之事,顏谕頓了頓,随後輕聲言道:“方才你說,查到了些有趣之事。”

本想與他就殘雲冢一事好好對峙一番,可她在此刻忽地就沒了閑心。

看那楊風湛還在等待着他繼續商讨朝中之事,她便不願在此刻言說其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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