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塵往(1)

塵往(1)

深知是傾樂坊落梅傳來之訊, 應是有關那顏谕的過往之事,她垂下眸去,将信鴿所帶的信件凝視了許久, 終是伸手,将信件解了下。

宣紙上并未多言, 僅留了“天浮村”三字, 她凝思了晌許,卻怎般也不知, 這世上還有如此一處地方。

落梅未寫多餘之語,想必此地極為隐蔽, 言說得多了,透露了風聲, 會引來不必要的禍端。

見蓮心正巧端着點心走了來, 她收起信件藏于袖中,若有所思般問道:“蓮心, 你知南祈可有一處名為天浮村之地?”

蓮心忙搖着頭, 又見公主對此頗為困惑,便想着為其排憂解難:“奴婢不知, 但奴婢可以去打聽, 奴婢知曉城南有一位老道士, 對境內各處之地皆是輕車熟路。”

“此事便交由你了。”落梅所寫的這一處之地,定是有何玄機在,事不宜遲, 她便想着尋個良機去此地一探究竟。

許是初次接到公主之命,蓮心喜上眉梢:“奴婢領命。”

天浮村……這究竟是怎樣一處之地, 竟能将一國之師的往事塵封起來……

又究竟是怎樣的過往,能讓一人變得如此冷心。

待四下無人之時, 姜慕微從袖中取出信件,用燭火緩緩點燃,燒了盡。

她愈發好奇,坐于案臺旁思索了好些時刻,直到流玉宮內的奴才們紛紛進了殿,将周遭的一切打點完畢,将珠寶首飾收拾過後,她才将思緒拉了回來。

“搬居之物皆已安排妥當,請公主過目。”蓮心伫立在寝宮中央,擡高了些語調,歡欣地與她道着。

起身将目光靜然地在珠寶首飾箱上落了下,姜慕微緩步行走而過,伸手撫過步搖發簪,撫過耳珰玉镯,卻是在下一瞬滞了住。

輕觸着面前的白玉簪,她順勢收手了些,思緒随着輕拂而過的微風飄遠。這是顏谕送她之物,不知那人當初是何等心思,将此般貴重之物贈給了她,亦或是犒勞,亦或是補償。

“此物便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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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霎那,姜慕微将其從箱內取出,漠然地置于屋內的案臺之上。

待她過目終了,命那奴才們合上了箱,臨了望及了這空蕩的寝殿,她揚了揚嘴角,随之而去,移居那屬于她的廣羨宮。

步子在殿前驀地止了住,她再而回眸,向案臺處望去。案臺上空無一物,唯獨擺放着那支剔透的玉簪,白璧無瑕,尤為刺目。

她伫立片晌,再度行回殿中,将那白玉簪又取了上,鎮然地放入了袖口中。

不經意間瞥見了殿內角落處擺放的兔籠,籠內的兔子早已沒了生氣,她這才憶起,這兔子此前皆為語昔在照看着。如今人去了,這小東西無人照看,便跟随着語昔一塊去了。

周元景曾為讨好她所留之物,到頭來卻是空空如也。

她終是入了廣羨宮,望着眼前的玉樓金殿,只覺好是氣派,姜慕微心生怡悅,從今往後,她再不會被冷落,她定會受盡厚待與盛寵。

而她所要的,皆會屬于她一人。

可幾日過後,麗貴妃在那昭燕宮內自缢而亡的訊息卻是傳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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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此訊的她有了片刻的悵然,許是那麗貴妃曾受得帝王的恩寵,如今禁足雖被陛下解了,卻怎般都取不回當初所擁的榮華。

帝王之心不可測,若是執意将心交于了帝王,女子終會輸得徹底。

昭燕宮昔日一幕幕的繁盛之景還猶如昨日一般,姜慕微感慨着,這宮中盛衰無常,當真是可笑了些。

她本想着出廣羨宮去散散心,順道去看望母妃與清漪,可途徑昭燕宮之時,仍是被蕭條死寂之象震顫了住。

她望及平念身着缌麻缟素,跪于正殿之前,凄涼地啜泣着,悲苦化作了素白,飄散在周遭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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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聽得了微許的動靜,平念側目望來,望見了往日裏她極為憎恨之人正伫立于不遠處,她眸光微顫,淡然地收回目光,又望回了面前的大殿。

“你在此作甚?”沉寂了一陣,平念冷哼一聲,從容地言道,“如今你得償所願,受得聖恩jsg,這兒已是未有何物……能入得了你長慕的眼。”

咬了咬牙,那身影仍是故作鎮定地道着:“還是……你只是前來,看這昭燕宮是怎般的凄慘。”

她已是許久未見平念,卻是愈發覺着,眼前之人已與她所相識的平念截然不同。褪去嚣張氣焰後的平念,竟是比她所想的還要冷靜一些。

“只是恰巧路過罷了,”往昔裏無止休的争鬥似是被釋然了些,姜慕微朝其行了行禮,又怕其誤會,輕聲言道,“過往之事,本宮早就看淡了,節哀。”

她作勢轉身離去,目光之餘卻望見了她此時最為不願見及之人。停步了良久,她見着不遠處的周元景正凝視着她,瞧着她轉眸望來,又立馬垂落下眸子。

而他的眸光裏溢滿了黯然,他一如從前,所有的思緒皆是寫在了面容之上。

物是人非,也不知該與他道些什麽,姜慕微自若地向這位少年将軍行了禮,不再望他一眼,擦肩後快步行過。

恨她也好,怨她也罷,她已是全然不在乎,望及此人與平念,便如同望及了曾經低微的,委曲求全的她,成日活在他人的眼色裏,她不願再去觸及。

就讓卑微的往日塵封在長夜深處,如今她所得的榮華,是她最為夢寐的,那她便要死命地緊攥在手心裏,任誰也不能奪了去。

離了昭燕宮,她行了幾步,便撞見了一道清俊雅然之影。

也不知其進宮是為何事,是去見陛下,還是去見顏谕,姜慕微淺淺地一笑,向面前的楊風湛微俯了首。

“公主有心事。”

眼前之人肅然打量着她,似是從她的神色裏望出了淺淡的愁然。

她微許松了氣,心疲之感霎那間襲來,輕言道:“近來确為有些事,令本宮心煩意亂了。”

“末将願借公主一耳,”不由地将語調放輕了些,又覺此言太過唐突,楊風湛作勢恭敬了些許,“不知末将是否有幸,能聽得究竟是為何事,令長慕公主煩憂?”

姜慕微輕展笑顏,見這楊副将的目光透着些期許之色,覺着其模樣應是不趕路,便瞧了瞧他,又望向了花叢旁的回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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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到了初春,繁花似錦,百花争妍,她緩步行于回廊處,欣賞着姹紫嫣紅,春色明豔,頓感舒心了些。

與之賞花了良久,姜慕微收回了心思,見身旁的楊風湛沉默不語地跟随着,應是在等她的下文。

她清了清嗓子,思量了半晌,開口言道:“楊副将。”

“公主。”

哪知卻與他同時開了口,二人頓了頓,陷入了無言裏。

楊風湛有些慌了神,鎮靜了一瞬,忙道着:“公主請講。”

見他此般慌亂,姜慕微不禁輕笑出聲,随之故作從容地咳了咳,收斂了笑意,言歸正傳地問道:“對于顏大人,楊副将知曉多少?”

提及顏谕,楊風湛确為不敢多言,他沉思了些許,坦然地回道:“末将不敢打聽有關大人之事,只是一直以來聽其差遣罷了。”

她暗自一笑,只覺自己怎會這般糊塗,去向楊風湛問及此事,自是不會有何結果:“本宮糊塗了,顏大人又怎會讓你打聽到,他的過往之事……”

聽聞公主此言,楊風湛甚是不明,不明眼前的這抹明麗為何要将這些舊事打聽:“公主是何意,末将不明。”

“本宮與大人起了些争執,”她倒是暢快地明言,毫不避諱地與他道來,“本宮自是不服,定要尋得一些大人的短處,落于手心裏。”

聽她此番大言不慚地言說着,楊風湛揚了揚眉,垂眸笑道:“末将佩服公主的膽量,竟是絲毫不懼顏大人。要知曉,顏大人如今也算是萬人之上,是連陛下都不敢發難之人。”

“可他動了本宮的人,本宮怨氣難消,”她又怎不知顏谕在他人眼中有着何等聲名與威望,可一想到語昔的無故落難,一想到母妃的無端受辱,就連自己也險些喪命于萬箭之下,她目光微凝,忽而問道,“楊副将覺着,如何才能在這深宮高牆內長久生存?”

“自是需地位與膽略,”楊風湛脫口道着,他再而打量起現下有着無上榮華的長慕,見她的眉眼間透着怒恨,才覺她并非是在打趣,“看公主這般模樣,應是當真被大人點燃了怒火。”

思緒霎那間飄回到了那日的晌午,他向顏大人禀報近來軍情,卻在國師府的後院,瞧見了她。

那亦是他諸多年來頭一次瞧見,竟有女子能此般肆無忌憚地行走在大人的府邸內。

他深思了些許,肅然回着她方才的疑問:“末将雖不知顏大人,但在跟随大人的這些年來,末将能篤定的是,能夠這般接近大人的女子,公主是第一人。”

“楊副将的意思,是大人在意本宮?”不禁覺着可笑不已,姜慕微順勢向前行去,目光落在那滿園春色裏,“顏大人唯利是圖,欲壑難填,你又不是不知曉,在争權奪勢上,他向來是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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