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塵往（2）
塵往（2）
“本宮也曾想過, 讓他沾染上香溫玉軟，從此離不開本宮，”她悠然地道着原本的野心, 只覺告知于身旁之人，她卻感舒心, “但如今想來, 确為可笑，若是顏大人為那一道美色折了腰, 那他便是當真……瘋的徹底。”
此刻的她有些恍然，當初的念頭因何故而生, 她記不真切起來，只念得顏谕所擁之勢比那周元景更甚, 她便想方設法地與之靠近。
直至認清了他黑夜中的面目, 直至意識到他便是披着聖人外衣的惡鬼，她才有所醒悟, 自己掉入的, 是更為險惡的深淵。
可她是臨危不懼的長慕，又怎會一個權臣絆住腳, 她要的, 是這整座南祈皇城。
賞花閑談了半個時辰, 她頓然舒暢了些，不知是今日的花開得好，還是将那心底的郁結之事言與他人聽, 她竟是感到自己惬意了不少。她輕聲道了謝，在回廊的盡頭與楊風湛告了別。
姜慕微回到寝宮中, 恰巧蓮心滿心歡喜地行了來，将一幅輿圖遞于她的面前。
她将其展開, 從皇城前往天浮村的道路被清晰地标于其上。
“奴婢去尋了那老道士，”蓮心欣喜地擡手，指了指輿圖上偏遠的一角，“道士執起筆，便給奴婢畫了這幅輿圖，公主所說的天浮村應是一處偏遠的村落，在南祈境內少有人知。”
回想起信件上唯留的字跡，此刻終是有了些眉目，姜慕微平靜地望了一眼輿圖，便将之收起：“你去打點一番，備好馬車，本宮即刻啓程。”
“公主，此地太過荒僻，奴婢擔心公主，”不明公主為何這般心切，為何非要去尋這一處荒涼之地，蓮心愣了神，只知公主一人前往卻是萬萬不可，“要不公主帶上奴婢一塊兒去吧。”
“此行僅本宮一人，”想着語昔是如何被牽連，姜慕微斷然拒了去，“為的，是保下你一命。”
“可是公主……”蓮心不覺放低了語調，自責般輕聲道着，“奴婢雖不知公主為何要去那窮鄉僻壤，也不知語昔姐姐為何殒命，奴婢只知，公主此行禍福難測，奴婢……”
她靜默地望着眼前的蓮心，與語昔相比少了份沉穩與從容，但對她卻也為真心，可這丫頭急于求成，千方百計地讨好于她，實屬有些不放心。
“蓮心，此事萬不可與他人言說，”遲疑了一瞬，姜慕微再而提點道，“就連天浮村這三字，你也萬不可透露半分。”
見公主此番謹慎，蓮心不敢多語，只好委屈作罷：“奴婢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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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浮村……這一處村落究竟藏着何等塵封之事，竟是從未有人敢去探尋，她仍然困惑于心。
照那顏谕的性子，若有何不堪之事不願讓他人知曉，他定會殺伐果斷，斬盡殺絕。
可這村落竟還存在于世，竟還有着人跡之象，她再度疑慮，作勢起身，換了一身平常姑娘家的行頭，利落地坐上馬車。
落梅追查了諸多時日，才将此訊告知于她，許是有些被塵土掩蓋的過往，待由她親自尋求。
她決然動身而去，路過山明水秀，行過桃紅柳綠，見那玉樹瓊花，賞那月朗風清。此番不知過了幾個日月，約莫着半月有餘。
望着手中緊攥的輿圖，順着圖中所指之道一路而去，她不由地遐想着，那般冷心之人的故鄉，又會是如何之景……
而他，又有何過往，欺瞞着所有人……
在她遐想之餘，在她偶感困惑與不解jsg之時，馬車停穩，她恍然了一瞬，才明了自己終是已到了這僻遠的天浮村落。
此村落尤為僻靜，雖為破落，卻是祥和。姜慕微理了理衣裳，緩步行于村落內，聽那雞犬相聞之聲，瞧那炊煙袅袅之景，疑惑再次爬上了她的心頭。
她在村口的酒肆前駐了足，見那掌櫃是位老夫人，思忖了片刻後，行上前去，擡手将一錠銀子緩慢地置于其面前。
“大娘，我想向您打聽一個人，”故作鎮定地壓低了嗓，姜慕微擡眸觀望了四周，又輕聲道着，“大娘可知，天浮村這兒，曾有位公子名為顏玉？朱顏之顏，白玉之玉。”
那老夫人滞了片晌，頓感詫異，微眯着眼，似是在提防般将她打量着。
對她給予的銀兩甚是不着興致，老夫人不為所動，面不改色般謹慎開口道：“姑娘又是從何而來……”
她不禁一顫，因她分明從那老夫人的雙眸中，瞧見了一瞬的懼怕，一瞬的不安，可在那之後，随之皆是趨于平靜。
這一切，皆是因她口中所道之人而起。
這座村落定然并非所見的這般祥和，她微微怔住，興許真有何不為人知之事被塵封了起來。而她，似乎離那撥雲見日之景，只差一步。
見老夫人冷眼相待，她忙擺了擺手，輕柔回道：“我未有惡意，大娘不必懼怕，只是……”
“不識此人，”正于此時，老夫人聽得一旁客官的叫喚，便随意地撂下一句話語，不再與之理會，“姑娘口中之人，從未有過聽聞。”
“多謝，打擾了。”見其已然走遠，不願與她再續下文，姜慕微只得輕嘆一聲，随後行出了酒肆。
瞧那老夫人疑神疑鬼的模樣，分明是知曉些什麽，可為何聽她道出顏玉的那瞬息，眸色卻透着些許驚慌……姜慕微尤為不解，緩步向那村落內再而行去。
向前行了不多時，她便瞧見一座被損毀的高大神像，斷瓦殘垣，蕭瑟荒涼，周圍一方之地已是滿目荊榛。
姜慕微駐足良晌，眼前之景令她有些不明其意，望及一位秀朗的公子行過，忙上前将他輕巧地攔了住。
“這位公子，多有打攪，”又覺冒昧，微俯了首，她擡眸，再度望向不遠處的神像，“請問這村落裏，為何會有座破敗的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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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公子詫異非常，頓了片刻，亦是将她打量了一番：“外鄉人？”
“小女确是從外鄉而來，對這天浮村頗感興致，所以才冒昧相問。”緩緩垂下眸子，她似是又怕驚擾了他人，遲疑地輕聲言道。
可那公子仍是不領情，肅然地望了她一陣，卻是有意地将她勸止：“既是外鄉人，便莫要打聽此村落之事，以免惹禍上身。”
“曾有一位顏玉公子居住于此村，”瞧着面前之人作勢要走，姜慕微脫口問着，“公子可有耳聞？”
見眼前的姑娘對其勸告置若罔聞，公子不予回答，拂了拂衣袖，快步便行遠了去：“小生需得趕路，奉勸姑娘莫要再問了。”
姜慕微頓感沮喪，怎地這村中之人皆是如此，聽得顏玉的名諱，便如同聽得那鬼神之名一般，不願提及，畏懼般敬而遠之。
忽感疲憊不已，她坐于一旁的石階上，擡袖拭了拭額上的汗珠，只覺這一切較她作想的更為繁雜一些。
待她靜下心來，歇息了少時，她正欲重振起身，便聽得身後傳來一句低沉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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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為何要這般執着，去打聽一人？”
她循聲回眸望去，瞧見一位拄着杖的年邁老伯正伫立于石階之上。
疑慮不安地瞥向四周，在斷定這老伯确是在與她言談時，她微愣了神，遲遲不肯作答。
“外邊天冷，姑娘進屋吧，”老伯捋了捋長須，見着天色已暗，轉身便向一旁的屋內行去，“老夫恰巧悶得慌，有這閑心，能道一道姑娘的口中之人。”
不知這位老伯觀望了她幾時，許是有着些善心，頗為不忍，才欲将那村人閉口不言的過往道于她聽。她跟上步子，恭敬地道了謝：“多謝老伯。”
随着老伯進了茅屋，姜慕微坐于木桌的一側，瞧着這裏屋雖為簡陋，卻是潔淨無塵。她見着老伯慢條斯理地沏了盞茶，随後瘸腿而來，有條不紊地将茶盞置于她面前。
“姑娘如何稱呼？”那老伯不緊不慢地問道，神色随之肅穆起來。
她頓了晌許，敬重般答着：“小女是為姜氏。”
明了地微颔了首，老伯直言道：“姜姑娘為何要來此村，尋顏玉公子的雨跡雲蹤？”
她聽罷，淺淺一笑，作勢編了一謊：“爹娘将小女許配于那顏公子，小女便想着，來顏公子的故居，尋得一些舊夢之事。”
聽聞她此語，老伯不由地笑了笑：“姜姑娘莫要說笑了，顏玉公子乃南祈當朝國師，何來婚配一說。”
“原來老伯皆是知曉的……”她訝然了一霎，歉疚地避開目光，忙道着些許歉意，“抱歉，小女有意言謊，卻為身不由己。”
老伯似是習以為常，也不将她責怪，只嘆了聲氣：“不僅是老夫，這村中的每戶人家皆是心知肚明，只是不願提及罷了。”
“這又是為何？”她愈發不解。@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眉目凝重了微許，老伯随即緩聲道來：“顏公子曾是這天浮村……帶來災禍的天煞孤星。”
她猛然一怔，本端着茶盞的手滞在了空中，茫然之感頃刻間湧入了心底，激起了驚濤駭浪，莫名地引得她微許心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