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道別（2）
道別（2）
“先生待你好嗎？”他似是認真思忖了一番, 随後放低了語調，“他若是欺了你，你定要與我言說, 莫要将委屈忍于心上。”
隐藏在心底的愧疚霎時翻湧而出，她攥緊了衣袖一角, 無言了晌許, 啓唇之時，只覺話語輕顫。
“将軍不必如此, 是本宮有錯在先，将軍不必……不必……”
“就如同你所言, 皆是我心甘情願，曾經是, 如今亦是……”興許是下定了決意, 周元景輕聲笑了笑，随之輕嘆一聲, 眼裏皆是星辰, “這幾日，我已是想明了, 縱然你那心上之人是先生, 我亦是歡喜你的。”
眉間舒展, 笑意徐徐漾開，他又道着：“待我凱旋，我再将那林中的野兔捉了來, 讨你歡心，可好？”
她震徹于心, 卻是不願再面對這位少年将軍的執念，她自嘲地輕扯着嘴角, 沉靜地望向他：“我并非你想的那般純善，我要的，你無從給予。”
他為何執迷不悟，為何這般不明了，她将他傷得徹底，她将他的心意毀了去，她将他欺得遍體鱗傷，滿目瘡痍……
可他仍是窮其一生，将暖意落在她駐足的一方之地。
“慕微，你執念于榮華，我只是……執念于你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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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聲道着，落下此言，再度将她恭敬地拜了揖禮。
“好，那本宮便等着将軍，送那野兔來。”與之拜了別，姜慕微望着清朗的身影遠去，在餘晖裏朦胧而散。
她深知對他虧欠于心，卻仍是決然舍他而去。
姜慕微正欲理清心思，便聽聞那北境宣康使臣到訪南祈，與之一行的，還有那前來和親的宣容公主。
陛下本想着在她與平念之間擇一人前去宣康和親，可這宣康的宣容公主非要跟着使臣前來，性子十分刁蠻，還言說要在南祈尋得一位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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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從天而降的喜事令陛下欣喜不已，勢必讓這宣容公主擇一皇子，留于宮中。
此般，南jsg祈國便是與宣康達成那友好親善之約。
姜慕微起身前往章和殿，将雜亂之緒放于一旁，與那群臣百官一同接見宣容公主。她有些許好奇，究竟是何等跋扈的北境公主，能将宮裏鬧得如此沸沸揚揚。
而近來之日，宮中及冠的皇子皆為蠢蠢欲動，誰人不知，若是與那宣康公主和了親，便是攬住了宣康的勢力。
皇子們的争權奪勢，她無從插手，也不願理會，只是遵從着陛下的旨意，前去恭迎宣容公主的初次觐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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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于紅牆綠瓦旁的宮道上，姜慕微随之思慮了一陣，在轉角之處，她驀然伫立，餘光卻是瞧見了身旁不遠處那松雪寒月之影。@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将眸光低垂而下，瞥見的那身影亦是止住了步子，此刻無疑将目光落于她身上。
眼前僅有一條宮道通往章和殿，而她仍是對此人懷有太多恨意，不願與他并行。
遂而沉下心去，姜慕微默了幾瞬，轉身向他恭敬地俯首拜了禮。擡眸的一霎，見他正欲啓唇，她卻是不再作多停留，輕巧地轉身，從而繼續行去。
她聽得身後之人的步子不緊不慢地落于宮道之上，步調似是與她一致，恰到好處地與她相隔而行，亦是未有言說何語。
蓮心見了此景心感忐忑，她緊随于公主身側，不住地朝那身後望去。可身後的顏大人神色自若，依舊平靜地行步着，她暗暗心想，此刻無論是何人，皆是難以看出大人是何等思緒。
她記得真切，不知為何事，顏大人與公主在流玉宮不歡而散，公主定是生了悶氣，可現下已然過去了幾日，公主于顏大人卻是還在氣頭上。
“公主……當真不理顏大人嗎？”
快步行上前，蓮心極為小聲地問道，若是換作他人，她自是聽從公主之言，可身後是那攬盡朝權的國師大人，怎般也得讓公主将怒意暫且放一邊。
見公主仍舊默不作聲地前行着，蓮心再而小心翼翼地言道：“方才奴婢覺着，顏大人似是……似是想與公主言說些什麽……”
“蓮心，”姜慕微目光微凝，從容地邁着步子，随之輕言，“有關顏大人之事，往後你便少問。”
想來這顏大人定是十分忌諱被他人所談及，如若不然，公主也不會這般謹慎，蓮心垂了垂頭，不再觀望：“是，奴婢遵命。”
在天浮村聽得的過往仍在她的思緒中徘徊，姜慕微只得将其封于心底，若是被他知曉了去，她必将遭受他的質難。
有何人又會知曉，這個瘋子會做出何等之事來……
緩步行上了殿前之階，姜慕微踏入正殿，瞧着文武百官紛紛進了殿內，她便泰然自若地在一旁落了座。
今日的章和殿卻是不見周元景，興許是明日便要前往大漠，陛下便特令其好生練兵秣馬，恭迎宣康使臣之宴便是不必前來。
而她擡眸之時，猝不及防撞上了清寒的眸光，如同年宴時一般，顏谕落座于正殿的另一側，仍是與她直直相望。
她竟是想避，卻避不開目光，只得微垂着眸，将視線落在面前的茶盞之上。
直到宣康使臣與那宣容公主行入殿內，姜慕微才擡起眸子，望向眼前這燦如春華的明媚女子。
這宣容公主美目流盼，明眸善睐，若春梅綻雪，又似新月生暈，輕靈悠閑地在殿中伫立，見着蘇泓卻也不行禮，淺笑着将殿內瞧了一番。
蘇泓心生愉悅，見着宣容公主靈動可人，若是真與哪位皇子和了親，這宮內倒是能添不少春花之景。
“朕早些時候便聽聞宣容公主花顏月貌，此番一見，确為翩若驚鴻。”
歡喜般看向大殿之下的幾名皇子，蘇泓輕聲笑了笑：“公主可瞧上一瞧，朕的這些皇子中，可有哪位，有幸受得宣容公主芳心。”
這宣容公主似是對身旁的幾名皇子不着興致，瞧也不瞧，笑意盈盈地直言道：“宣容此趟前來南祈，便是心裏早有夫婿之選。”
“哦？宣容公主竟是早有心中之選，”蘇泓聽罷有些詫異，見這宣容公主是有備而來，更為欣喜了些，“那倒是說于朕聽聽，究竟是我朝哪家的公子能讨得公主歡心，朕做主，今日便了了宣容公主一樁姻緣。”
嫣然一笑，宣容公主神采奕奕地轉了轉眸光，與蘇泓大膽地言說着：“這可是陛下您金口玉言，可不準反悔。”
蘇泓揚了揚眉，決然應下：“朕所言從不反悔。”
聽得南祈皇帝這般信誓旦旦，宣容公主沾沾自喜，随之在衆人的目光下，欣然自得地指向了大殿的一側。
“宣容認定的夫婿，便是他！”
此番舉動引得殿內驟然沉寂，無人敢再言說一語。
蘇泓卻是怎般也意想不到，宣容公主所指之人，竟是顏谕。
竟是當朝國師顏大人。
殿內霎時陷入了兩難之境，姜慕微錯愕地渾身一滞，瞧着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宣容公主，竟是滿面春光地朝着顏谕淺笑着。
她驚詫地微擡眸光，見大殿另一側的他卻是容寂着，行若無事地将手中的茶盞輕置而下，神色自若地望向殿中的宣容公主，恍若這一切于他而言，不以為意。
“宣容公主，顏愛卿是我朝國師，”蘇泓頓了良晌，猶豫萬分，似是不曾料到這位宣容公主的心上人卻是他也不曾忤逆的顏國師，悔之晚矣，“這個……朕恐怕……”
“宣容知道，”朗聲應和着，那宣容公主依舊喜在眉梢，卻也不在意顏谕未曾對她理會，暢快直言道，“本公主就是喜歡他，認定了今生非他不嫁！”
她瞧着殿內衆許愕然的目光，絲毫不畏地坦率道：“不管他是何身份，喜歡便是喜歡，本公主才不懼他人那流言傳千裏。”
興許是頭一次見着這般直爽的女子，在衆目睽睽之下向當朝國師表明愛慕之心，殿內的百官群臣默然不已，靜待着陛下将此局破解。
蘇泓揚了揚眉，轉眸看向那幾名百思莫解的皇子，話卻是言與宣容而聽：“朕的這些皇子，個個英姿飒爽，竟是未有一個，能入得了宣容公主的眼？”
伫立于一旁的宣康使臣聽及此言頗有怒意，輕笑一聲，上前行了一步：“方才分明是陛下親口應了下，怎地，你們南祈，就這般言而無信嗎？”
心知這宣容公主不會善罷甘休，蘇泓別無良策，怕惹得事端，只得将目光落于一側的清冷之上：“顏愛卿……意下如何？”
國師之職本為傳達天意，令這南祈江山穩固，國泰民安，一世不得婚娶，可如今與宣康和親之事是為大勢所趨，此情此景下，一切皆可棄之不顧……
可顏谕仍是不作答，将原本望向宣容公主的眸光收回了些，安然處之地繼而飲着茶，蘇泓頓感難堪，明知這宣康是故作刁難，可他卻是不願将此良機盡失。
在平日朝堂之上，此人本是極少言語，他人瞧不清其思緒，此番更甚。蘇泓心有不甘，輕勸道：“宣容公主前來我朝，亦是其天意，愛卿可思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