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裂痕（2）
裂痕（2）
“顏大人對本宮一往情深, 亂了這天下，只為救本宮出那天牢，”輕擡纖手, 扶了扶發髻上的流蘇簪，姜慕微似笑非笑, “救命之恩, 本宮定是要好生報答，敢問顧大人, 本宮何錯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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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般似有若無的挑釁，輕易地便将顧岚激怒了, 瞧着眼前女子竟這般膽大妄為，将蠱惑大人一詞言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着實令她切齒。
“巧舌如簧, 顏之厚矣。當初顧某将公主那點龌龊之事告知周将軍，周将軍惱羞成怒, 還說顧某信口雌黃, ”英眉霎時染上了愠怒，顧岚怒不可遏, 冷嘲熱諷道, “如今想來, 長慕公主還當真是将男子的心勾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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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慕微倏而微滞，她曾甚是不解，周元景是如何知曉她心系他人之事。那人分明前去周府告了密, 卻不說與她偷香竊玉的是為何人……她現下恍然大悟，罪魁禍首竟是眼前這位顧大人。
“原是顧大人告的密, ”她目光微凝，唇邊帶着冷笑, 不甘示弱般道着，“那本宮倒要多謝顧大人了，若不是那一劫，顏大人也不會對本宮邁出這一步。”
“禍水殃國，一派胡言！”
聽罷，顧岚随之猛烈一顫，赫然而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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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記得，顧衡之顧公子乃是顧大人的表親，”斂起唇邊的譏笑，瞧準了良機，姜慕微款步行至起其身側，将語調壓低了些，“大人好似還不為知曉，當初的顧公子……究竟是為何落水而亡。”
“小心誠意付之東流，橫生禍端，到頭來……自己還蒙在鼓裏。”
她未再多言，明眸擡起之時，滿目悠然自在。
望着顧岚眼底翻湧的驚詫，她鎮定自若地輕輕理了理衣袖，一展嫣然無妨的笑靥，好似悄然無聲地便将一根刺紮在了顧岚的心上。
恰逢此時，琴音停了住，這一隅之地又恢複了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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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停了，本宮要入府邸，去與顏大人讨風情月債了，”柔婉的話語飄落而下，她輕笑出聲，作勢向府邸走去，“顧大人若仍是留于此地，待會兒傳出些嬉笑聲來，怕是聽得太為鬧心。”
“公主方才所言是何意？”她正行了幾步之遠，便聽得顧岚肅然追問，“顧公子落水，當真是顏大人所謀？”
眸光微凜，她未有回眸，語調仍舊輕柔，從然回道：“本宮只是随口而道，真相如何，要看顧大人怎麽想了。”
無論顧岚是否信她所道之言，往後定會對顏谕有所戒心，而她只需輕輕一推，便能将此等愛慕之情在猜忌中消磨殆盡。
于此，她的目的便已達成jsg。
循着方才的琴音來到府邸後院，姜慕微望向一角的亭臺，微風拂過，花樹搖曳，片片落英紛飛，不經意便晃入了他的雲袖中。
他正襟危坐，面前正放着一張玉琴，一曲終了，卻而垂眸若有所思。
她雖不懂琴，可聽着适才的琴音如鏡流般清遠，也知此琴極為名貴。
“今日怎有閑心撫琴？”輕盈地信步于亭臺處，姜慕微再而望向面前這張玉琴。
顏谕轉眸看向眼前的清麗，如清泉般的清冽嗓音啓唇而出：“新送來的琴，試試音色罷了。”
“本宮竟是不知，顏大人喜愛玉琴，”眉如彎月，她莞爾而笑，“倒是本宮疏忽了。”
思來想去，她确是極少去在意過顏谕的喜好，亦是頭一次聽他撫琴，這常伴于側之人，她卻比那顧岚知悉得還少。
原以為喜愛古琴之人皆為高雅內斂，她未曾想到，這一國之師竟也喜愛琴，不禁粲然一笑：“本宮将來去尋得上好的琴，來獻給顏大人。”
“慕微懂琴？”他微許揚眉，饒有興致地看着一向明眸善睐的她。
姜慕微輕而揚唇，輕巧一瞥，沒好氣地回道：“不懂便不能學嗎？大人可別小看本宮。”
“若慕微想學，在下可教。”
一絲淺淡的笑意浸染上眉梢，他聞言，忽而低語。
想起眼前這抹清冷曾是周元景的先生，她心下輕緩一沉，心想他應是曾教過周元景撫琴的……只是那少年将軍的性子太剛直，不愛學罷了。
宮裏頭傳言，若是有幸能成為顏大人的學生，便是他三生修來的福氣。當初周元景拜其為師，可是羨煞極了旁人。
那一陣子，城中百姓紛紛議論，這顏大人一直輔佐陛下治理朝廷，極少收徒，周将軍乃是福星高照，将來鎮守疆土，定能令山河無恙，煙火如常。
曾經那些羨煞的目光，而今只化作了一地的凄涼。
“那本宮便好奇了，顏大人又會如何教誨本宮呢，”眸光晦澀不明，她輕扯了唇角，平靜而道，“如周元景那般嗎？”
“聽得先生教誨，卻被先生算計得丢了性命，本宮可不敢……”
她輕緩啓唇，不緊不慢，随後真切地望見了他眼底浮現的詫然之色，冷然一笑。
忽覺冰寒刺骨，她微蹙起眉，一字一頓地清晰道着：“周元景将本宮放于心尖，視本宮如命，顏大人将他除了去，該要如何補償本宮？”
“你得知了。”眸中的詫色驟然褪去，他默然一瞬，輕聲言道。
而後眸底有微光浮動，他思索了一霎，再而開口：“楊風湛言道之人，是你。”
憶起楊風湛昨日所言的領罰，姜慕微不由地心顫，想必以他那耿直的性子，已與顏谕道了明。
可見顏谕的此番反應，他應是不曾道出，将此秘告知之人是她。他是想守她安好，護她周全。
觸及到了袖中冰涼之物，一陣涼意頓時湧上眉間，她雙眸一凜，擡手直直地将匕首駕在他的脖頸處。
“本宮可暫且一聽，聽顏大人辯解一番！”
她擡眸撞上他清冷的視線，目光如霜雪，似是硬生生地将片片寒意砸在了他身上。
“大人！”令羽見此景受到了驚吓，渾身一恍，與周遭的侍衛作勢上前。
聽得一聲聲長劍出鞘聲響徹在庭院內，她從容凝眸，像是早已料到了此番景象，将抵在脖頸處的匕首再逼近了些。
“退下。”
他冷聲輕喝，靜默地望着眼前徹骨冰寒的她，眸光加深了幾許，卻未曾移去。
見着圍在院中的侍衛無動于衷，仍是舉着長劍不放，顏谕似有些不悅，凜然道着：“你們何時，皆不聽命了。”
令羽見此情形震顫了少時，忙示意着身旁的侍衛，将長劍紛紛收了回。
轉而又将目光鎖定在她身上，他答：“無可辯解，公主想聽在下言說何語，在下便說與公主聽。”
她不禁冷笑一聲，忽覺世上之事太為荒唐，他倒是直言不諱，對她絲毫不予辯解，盡是将她正欲随口而出的反問，堵在了唇角旁。
念及适才所道的楊風湛領罰一事，姜慕微心感不安，怕其有何不測，沉聲言着：“楊将軍此刻在何處？說！”
興許是未扣住力道，刀刃觸到了他的頸部，霎時滲出了一絲血漬，她微許怔然，見他仍是不在意地答着：“僅是讓他面壁思過而已。”
“放了他！”順勢厲聲續道，她現下只求那楊風湛平安無事，只求母妃能順利出宮，其餘之事，她再也無從顧及，“是大人欺瞞本宮在先，錯的是大人。”
他聞言不易察覺地滞了滞，眸色泛起微瀾：“你在替他求情。”
“是！本宮曾替周元景求情，大人卻将本宮之言當作耳旁風，随口下令将其除去，”自嘲般輕聲而笑，她緊蹙黛眉，“如今本宮再替楊将軍求情，大人可會故技重施啊？”
他望着面前這只野貓，此刻如同伸了利爪，将鋒芒對準了他。
“應公主之言，在下不罰他。”他緩慢地道着，好似瞧着眼前的柔婉女子再三胡鬧，一時竟想不出對策。
此人所言真假難料，她一遍又一遍審視着他淡然的面容，似有幾分惆悵：“大人道的話，究竟有幾句是真，幾句是假。”
“在下應允之事，何時未有作數。”
顏谕緊接其話，難以掩蓋心底的怒火之息，眉間愠色油然而生。今日的她盡是在觸他的底線，他本想與她安靜地說會兒話，此刻看來怕是不成了。
“顏大人這是動怒了……”這是她頭一次見這一國之師動了怒，姜慕微唇角輕而上揚，泰然自若地回道，“動怒容易亂心，這可是大人曾經與本宮說的話，大人忘了嗎？”
“此番是何事所求？”将心中燃起的愠火壓了下，他默了良晌，倏然問着。
果然何事皆被他看在眼裏，知曉她這般前來定有意圖，他卻一直未将她戳穿了去。直到被激了怒，他才頗感無奈，淡然問出。
“送本宮的母妃，婉妃娘娘出宮。”
話音落下之時，恰好碰翻了身旁石案上的琴，玉琴砸落在地，引得庭院內頓然一片寂靜。
她凝視着他風平浪靜的眸子，揚唇輕笑：“如何，大人不敢嗎？”
他神色凜然，只覺今日的她似是要與他魚死網破：“你是為此事而來。”
“本宮要護母妃一世安好，”她咬了咬牙，擰緊了眉心，用着最後一縷決然冷言道，“今日大人若不放人，本宮便與大人……在此同歸于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