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驚鵲(2)
驚鵲(2)
蓮心四下張望了一番, 見未有人聽去,才輕緩地回道:“公主提點得是,奴婢嘴笨, 往後得向公主多學學。”
“可是公主,咱們這是要去哪兒?”漸漸察覺此路通往午門, 她望向身後已然行過之路, 困惑般道着,“廣羨宮可不是這方向。”
“出宮, 去風刃圍場。”
姜慕微揚唇輕笑,見前方的馬車已等待多時, 沉靜下心,坐上馬車前往那風刃軍練兵之地。
此番朝局尤為不穩, 龍椅之位懸空多日, 諸方勢力皆對此虎視眈眈。除太子外,僅有最為年長的二皇子天資聰穎, 可此人不谙朝政, 整日将閑心放在了書畫之上。
朝中黨争暗湧,滿朝文武雖聽從顏谕之言, 可他們深知這國師本不是皇室中人, 若為将來的官路作打算, 勢必要在太子與二皇子之間擇一主。
如今兩派蠢蠢欲動,暗流相争,正是八皇子攬勢的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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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勢兩争, 必有一傷,可他們唯獨不會将矛頭對準八皇子, 只因這皇子未有何明面之舉,遠離紛争, 令人不為在意。
顏谕不會不知曉朝局動向,他曾與她道出謀反之言,定是在穩固朝局之時遇到了一些難處。
此路于他而言實乃下策,是為走投無路之舉。
看來治理這朝政,打點這江山并非是件易事……她閑适地在馬車jsg中思忖了一陣,不知不覺便到了圍場。
周元景曾多次與她提及風刃圍場,因此地塵土飛揚,知曉她對這些舞刀弄槍不着興致,那少年将軍便從未讓她前來圍場之地。
此時見這遼闊無垠的草原,她忽覺萬分惬心。
下了馬車行了不一會兒,姜慕微遠遠地便見着一位仍有些許稚氣的小少年向她歡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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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你今日怎來風刃圍場了?”蘇瀛滿目清亮,笑顏十分明朗。
輕盈地蹲下身,姜慕微擡手拍了拍這小少年的肩,笑意随之柔和起來:“來看看瀛兒近日習武得如何。”
“瀛兒自當是極為勤學苦練,”許是想讓她更為歡心些,蘇瀛輕擡着眉,得意洋洋地道着,“他們都誇瀛兒天賦異禀,将來能守下這萬裏江山。”
“八皇子天資聰慧,輕易一點就通透了。”
一聲清朗之語驀地從不遠處飄來,姜慕微稍許擡首,望見的竟是迎面行來的楊風湛。
看着這清隽風發、眉目清朗的身影,她不禁微愣。昨日他執意去顏谕處領罰,她便擔憂他遭遇不測,此刻這身影驀然出現,她不自覺地松了口氣。
姜慕微再而端量着,見他身姿如松,面色如常,心想顏谕此次似乎并未将她欺瞞。
不知是否是今早她闖了國師府緣故,顏谕不僅未罰罪于他,還将他就此放過了。
“瀛兒拜見楊将軍。”蘇瀛見其走來,忙恭敬地抱拳。
見勢輕笑了一聲,楊風湛無奈地一揚眉:“應是末将給八皇子行禮才是,八皇子這是要折煞末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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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圍場,楊将軍便是教得瀛兒習武之人,是為尊長。”蘇瀛卻是萬分鄭重,微蹙起眉晃了晃腦袋。
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清麗之上,楊風湛正欲開口,忽而聽得遠處的幾名将士在喚着他。
明了她來此是為看望八皇子,于時正巧一避,他微感抱歉,向她匆忙一別:“公主難得行于此地,可與八皇子在這附近看看練兵之景,末将暫且先告退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姜慕微颔首示意,沿着圍場一側的石路閑庭信步般而走,帶着身旁的小少年,頓覺已有許久未曾像此刻這般悠閑。
草色融天,白雲懸霄,望着眼前的萬裏蒼原,清風柔和拂過,她心覺惬意非常。
極少來圍場瞧看練兵,她只聽聞周元景與她道過此地練兵時的恢弘之氣,此般親眼所見,見那将士個個英勇善戰,令她微許震撼。
“此地煙沙紛擾,瀛兒住得可還習慣?”
這八皇子雖心有抱負,願來這圍場練兵習武,可終究是宮裏錦衣玉食長大的皇子,來此地磨練,她的心緒安放不下。
“楊将軍為瀛兒備了雅間,瀛兒住得比在那宮中還要舒适,”言道此處,蘇瀛垂了垂眼眸,面容透出一份擔憂,“只是近日瀛兒聽得将士們議論,軍中糧饷大為不足,瀛兒便想着如何為他們分憂解難。”
“糧饷不足?”她聽罷很是不解,好端端的怎會不足糧饷……
而後一想,她又覺這其中似有蹊跷,在蘇瀛這兒應是問不出緣故來,只得問那楊風湛去。
她見這蘇瀛小小年紀卻願為将士解難,一直不知他是否有意争那懸空的皇位,此刻看來,卻為良機。
“若是瀛兒當真想為這天下百姓分憂,就需将這天下之權握于手中,”她猛地停下步子,柔緩地轉身蹲下,凝視着面前頗為懂事明理的孩童,“瀛兒可願坐上那把龍椅,成為九五之尊?”
蘇瀛呆楞了片刻,明白此言的分量,瞬息間驚愕了半分:“阿姊,這萬萬不可,這般作想是把太子置于何地。”
“太子殘暴,若将他推上帝位,将來恐民不聊生,”眸色裏映着決然,姜慕微凝眉而道,卻是不為天下,為的僅是謀求後路,“瀛兒聽阿姊的,阿姊……能讓瀛兒得償所願。”
“一切皆未成定局,今日本宮前來,便是予以誠心,相助八皇子,”她肅然跪地,在蘇瀛身前莊重地行着跪拜禮,一字字格外清晰,“若八皇子将來坐擁天下,一統山河,莫要忘了本宮。”
靜默了少頃,覺這念頭太過荒唐,可太子的脾性他也知曉……蘇瀛忙上前将之扶起,眸光流轉,霎那一明:“那是自然,阿姊與楊将軍如今是瀛兒在這宮中最為親近之人。”
眸光微閃,蘇瀛又道:“若是瀛兒奪得了這天下,便分阿姊一半。”
她聞言欣喜一笑,眸底有着道不盡的喜悅:“瀛兒這般允諾,阿姊可要當真了。”
“君子之言,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正道完此話,蘇瀛望見楊将軍招呼他過去,垂眸惋惜道,“阿姊,瀛兒可不能偷懶,瀛兒要去習武了。”
姜慕微柔婉起身,望着蘇瀛跑遠而去,只覺心底一塊沉石落了下。
分明才與這八皇子見了幾次面,可這位皇子卻待她極為親切,許是在這宮中孤苦無依,與她一般未有可信之人。
她記得這位八皇子曾經最為親近之人,便是周元景。她和楊風湛曾與周元景走得最近,這也難怪這孩子會對她毫無戒心。
在她思索之際,她瞧着楊風湛朝此處走了來,看他眉目疏朗,應是已然安頓好了圍場的一切。
雖僅是過了短短一日,可這一日好似過得尤為漫長,那國師府分明被她攪得天翻地覆,此刻又覺已是風平浪靜了。
姜慕微輕撫了撫發髻上因跪拜而有些歪斜的流蘇簪,柔聲細語地問道:“他可有難為楊将軍?”
“顏大人不曾難為末将,只是讓末将自行思過罷了,”不加掩飾那滿目的笑意,楊風湛輕揚了眉,卻是撲哧地輕笑出聲,“倒是公主……為末将向大人求情,末将當真是受寵若驚了。”
“楊将軍安然便好,”她順話而答,見他這般言笑晏晏,莫名有些煩悶起來,“将軍為何而笑?”
笑着擺了擺頭,他意味深長地言道:“末将贈予公主那匕首,是為防身而用,哪知公主竟是這般膽大而為,将大人都傷及了。”
“本宮也是迫于無奈。”她黛眉淺蹙,覺察到眼前之人竟是在笑話,正欲辯駁,可事實确是如此,不知該怎般辯駁為好。
轉念一想,他被罰思過又怎會知曉此事……姜慕微蹙眉了晌許,輕聲咳了咳嗓:“這些……是他與你言說的?”
“哪還需大人言說,今早府邸內已然偷偷傳開了,”楊風湛笑意不減,似是怕真将她惹着,言說得比方才更輕了些,“傳言公主氣勢逼人,令顏大人盡是說不上話來。”
她竟是不曾知曉,府邸的那些侍從這般膽大,敢将顏大人被脅迫一事如此私下相傳,當真是不要命了。
不對……若是宮裏的那些奴才們将她傳得此般兇悍,她平日裏撐持的溫婉模樣被付之一炬,往後宮中人又會如何看待她……
“本宮終究是女子,哪有傳言所說得那般兇殘。”自诩從容不迫的她忽感此時百般難堪,姜慕微頓了頓,不情願般開了口。
難得見她窘迫地不知該作何言語,楊風湛心下歡悅,覺着這景象甚是有趣:“公主言及得是,定是這傳言有誤。”
聽得他話語中透着愉悅,自從周元景遭遇不測後,她卻是頭一次見此人欣愉之至。
不再追究這傳言如何,她驀然想起蘇瀛與她所道的糧饷一事,此番可問上一問。
“方才八皇子與本宮說,軍中的糧饷尤為不足,此事可真切?”
楊風湛微感詫異,思來想去又覺不足為奇,忽地輕而嘆息:“末将已将糧饷之事禀報了戶部,可糧饷卻遲遲未有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