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k764次列車

第36章 k764次列車

薛硯舟盯着胸口的銘牌看了片刻。

名字自己發生了變化,這一切,和他預想的一樣。在這趟列車上,身份是可以轉化的。

這是一個快要成為副本的靈異入侵區域,既然是快成型的副本,那就有規則。找出規則,便可以慢慢摸出隐藏在規則後面的靈異源頭。

然後,關押它。

普通人的轉化的條件,應該和忽然出現的列車有關。

從黃大正的遭遇看來,需要看到對面的列車,在對面的列車看到自己,并且那個自己還有臉。只是,轉化之後,還是不是自己就不好說了。

薛硯舟愛冒險,卻也不莽撞。他算好了其中的規則,才會偷偷跟過來,殺死已經成為伥鬼的王銘,取代對方的身份。

他現在已經不算普通人,自然無須去看什麽對面的鬼列車,直接找套衣服換上,多方便。

眼下,成為列車員後的第一件事,自然是開地圖。這是噩夢游戲的基本操作。

他坐下來,開始翻看桌上的筆記本。

筆記本封面寫着幾個字:旅客去向登記。這一頁,正是他們那節車廂的內容。

田甜:正常。

歐陽海:正常。

薛硯舟:正常。

黃大正:正常。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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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大正名字後面的“正常”被紅色的筆塗掉,改成了紅色的異常。

異常,指的就是人已經發生了身份轉變?如果這樣的話……

薛硯舟拿起一旁的紅筆,把自己名字後的“正常”二字塗掉,寫上了異常。

很好,當卧底嘛,做戲總是要周全一點。

除此之外,便是一些列車管理規章制度,沒有什麽特別的信息,和正常火車上的沒有區別。

薛硯舟起身,又翻了翻,結果從枕頭裏掉出來一本工作日記。

[2月1日,這趟列車的人越來越少,據說要取消,我們應該能分流到特快列車那邊去,我真是受夠了這趟破列車了。列車長說他準備退休了,和這趟他工作了三十年的火車一起退休。]

[2月7日,k764次不取消了,據說要搞旅游專列。列車長去争取的。我真是不明白,列車長對

這趟車的感情怎麽這麽深,不就一趟破火車嗎?]

[2月21日,搞個旅游專列居然還給新配了列車員,算了,也好。]

[2月23日,我覺得蔣姐怪怪的,那天我想從後面吓她,居然沒成功。]

[3月1日,乘客越來越多了,真好。]

[3月5日,我愛K764次。]

日記看起來很奇怪。

裏面描述的列車長讓薛硯舟想起了大西洋百貨的鄭經理。

因為被老板逼迫搞團隊建設的執念,鄭經理吸引來了鬼磁帶,最終導致衆多顧客和員工徹底同商場融為一體。

那這個列車長,是不是也是如此?

如果源頭是在火車上的話,那個無名站臺是怎麽回事?

房間裏再沒有了其他線索,薛硯舟決定去其他地方看看。

才一開門,他就愣了一下。

站在門口的是蔣梅。

雖然搞清楚了身份轉化的規則,薛硯舟心裏還是有些忐忑,畢竟從剛才蔣梅一只手就能壓制黃大正的實力看來。

這個蔣梅,應該不是普通的伥鬼。

“薛硯舟?”蔣梅的表情,居然很自然。

只是這個時候,她臉上沒有笑容,說話的語氣也不再是對着乘客的禮貌。

“新來的實習生,對吧,王銘不在,那就你去餐車交接工作好了。”

她的語氣,帶着些老員工對新員工的頤指氣使。

薛硯舟倒不在意這個問題,他在想這句話裏透露出來的信息。從蔣梅的态度看來,列車員的消失和出現,都是經常發生的事情。

經常到她不會有任何驚訝。

“聽到沒有?”蔣梅皺眉,“旅客這麽多,我們都很忙,不要發呆。”

旅客很多?

薛硯舟又覺得奇怪起來,滿打滿算,火車上的乘客不超過二十人。

很多乘客這個說法又是哪來的?

他心中疑惑,臉上還是擺出個乖巧的表情:“對不起,蔣姐,我就是在想,派餐不是黃大正的活嗎?”

“他快到站了,你接手他的工作。去前面的備餐車間做準備吧。”

薛硯舟:“蔣姐,我剛來的

,流程不是很清楚啊,備餐車間在哪?是餐車裏那個小廚房嗎?待會應該怎麽做?”

蔣梅皺了皺眉:“啧,最近招的實習生怎麽回事,什麽培訓都沒有就放上來幹活了。跟我來。”

她轉身就走,薛硯舟跟在後面。

兩人向着六號車廂的方向走去。

蔣梅直接推開了貨物車廂的門。

裏面沒有燈,沒有窗戶,漆黑一片。通道很狹窄,兩旁都是鐵質的貨物架。貨物架裏,塞滿了巨大的行李箱。

蔣梅:“這些東西不要亂動,打包亂了的話很麻煩。”

薛硯舟趁機問:“那乘客到站了怎麽辦,是不是我們幫忙卸下去?”

“不用,這些是以前的乘客忘在車上的行李箱,不用管。”

遺忘的行李箱?按道理來說,乘客遺忘的行李會送到車站等待認領,而不是一直放在火車上,占據這麽大一個貨物車廂。

薛硯舟很自然的問了出來。

蔣梅的步伐,忽然停了下來,過了片刻,她才開口:“因為,不會有人來取了。”

說完這句話後,她的語氣又不耐煩起來:“好了,你活沒幹多少,話倒是挺多,快點,火車快到站了。”

又要到站了嗎?

薛硯舟回頭,又看了一眼看起來陰森又詭異的貨物車廂,随後跟上了蔣梅。

穿過貨物車廂,就來到了五號車廂。

這是一節客車車廂。

一出門,薛硯舟就愣住了。

這節車廂,坐滿了人。和後面幾節車廂的空空蕩蕩不一樣,這一節車廂,每一個座位上都有人。

而且,他們坐得非常端正,手放在膝蓋上,腰板挺得筆直,仿佛是小學生上課。

“你快點。”蔣梅停下來,催促道。

“來,來了。”薛硯舟邁着僵硬的步伐跟上。

好在,這些詭異的乘客都目不斜視的,即使兩人走過,也沒有人看他們一眼。

薛硯舟看到了戴着紅色鴨舌帽,上面寫着“逍途旅行社”字樣的阿姨。這頂帽子的樣式,分明和在八號車廂看到的那幾個阿姨是一樣的。

不過,這幾個阿姨倒是陌生的樣貌。

這些人,

是怎麽回事?明明小飛的調查報告顯示,乘坐這趟列車的人,并沒有失蹤。

太奇怪了。

“小薛。”

“來了。”薛硯舟應了一聲,跟了上去。

前面的四號車廂,一整列,都是備餐車廂。

黃大正站在備餐間的門口,一臉麻木。

蔣梅停下來,塞了本小冊子給薛硯舟:“好了,在這裏,這黃大正也是新來的,你跟他交接工作吧。這是列車員工作手冊,你有空的時候,背下來,別老是那麽多問題。我沒工夫帶孩子。”

說完,蔣梅就步伐匆匆地離開了。

黃大正開口道:“我要在下一站下車,接下來就由你負責餐車的工作。”

“記得對照旅客臺賬清點盒飯的數量,如果不夠的話,記得通知列車長。在滋啦——站停車。”

“滋啦——站?”薛硯舟問。

黃大正像是沒聽到他說話一樣,繼續說了下去。

“通知列車長後,你準時下車,然後在站臺上那個小賣部裏面可以補充食材。”

越來越離譜了,補充食材居然是在小賣部?

薛硯舟臉上還是一臉求知若渴的表情,問:“那要補充多少食材呢?”

“可以比旅客人數多,但是絕對不能少,如果少了的話……”

薛硯舟問:“少了會怎麽樣?”

“少了,少了就會,嘻嘻嘻嘻——”

一道詭異的聲音從黃大正的喉嚨發出,“沒事,列車長會允許我們這點小小的工作失誤的。”

列車長。

薛硯舟記住了這三個字。

“列車長在哪呢?”

哐當——

巨大的剎車聲響起,k764次列車再次到站。

這是,第四次了。

薛硯舟在心裏記了個數。

黃大正卻沒有再回答他的問題:“工作交接完畢,我到站了,要下車了。”

說完,他轉身向着車門的方向走了過去。

薛硯舟跟上去,躲在光線照不到的陰影處,看着黃大正直接拉開了火車車門。

黃大正卻沒有直接下去,而是從一旁的列車員休息室,拿出一件大

衣,一個口罩一個墨鏡。

他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半米之外,人畜不分。

停靠的站臺,還是那個不知名的小站臺。

不過,從打開門的視角看出去,似乎又有些不一樣。

薛硯舟站在門口,也沒有急着下去。站臺上究竟有什麽東西還是未知,這個時候跳下去不過是自尋死路。

黃大正走到門口,沒有踩上鐵質的樓梯,而是直接跳了下去。

他跳到站臺上的時候,平衡沒掌握好,腳踝狠狠崴了一下。然而,他卻沒有任何反應,繼續往前走。

嘶——

他那腳踝扭曲的樣子,薛硯舟看着都覺得痛。

黃大正穿過站臺,然後,走進了那間應該是候車室的小平房。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就這麽簡單?

“停靠時間到了,要關門了。”

薛硯舟回頭,看見了蔣梅站在身後。

“哦,好。”他往後讓了幾步。

“蔣姐,黃大正他家住這裏?”

蔣梅用力把門拉上,回頭:“對啊,我們家都住這裏。”

薛硯舟:“這裏是什麽地方?我,好像沒見過這個站臺。”

蔣梅盯着薛硯舟看,看得他甚至想拔刀的時候。

她笑了:“沒關系的,你也會住這裏的,我們這趟車上的列車員,都住在這裏。列車長說的。”

列車長。

又是列車長。

根據之前大西洋百貨的經歷來看,頻繁出現的某個人,一般是會有核心劇情。雖然這不是游戲副本,但列車長肯定也是一個關鍵人物。

距離送餐時間,還有一會兒。

薛硯舟索性靠在牆上,開始翻閱剛才蔣梅給他的列車員工作手冊。

上面,是他極為熟悉的風格。

[歡迎加入k764次列車,為了成為一名合格的列車員,為乘客帶來優質的服務,請您仔細閱讀如下守則。]

[第一、本列車為直達列車,中途不會停車。如果因不可抗力會出現臨時停車,請提醒乘客拉上窗簾,不要向外張望,不要下車。]

看到這條的時候,薛硯舟想起來,他

們上車的時候,窗簾其實都是拉起來的。當時,那位暴躁大哥還吵吵了一陣。

後來,他就沒有關注這件事了,也不知道是誰在他們睡着的時候,把車廂的窗簾打開了。

而且,停車的時候,蔣梅過來,似乎提醒了一句“拉上窗簾”。

只是那個時候,暴躁大哥太吵,薛硯舟根本沒有太留意蔣梅說了些什麽。

如果說站臺上的光,是一種靈異污染的話,列車員為什麽要提醒乘客拉上窗簾,甚至還把這件事情寫到工作手冊裏面。

靈異入侵區域裏的伥鬼,它們的使命就是竭盡全力地污染更多的人,讓更多的人成為伥鬼。

而不是提醒乘客拉上窗簾,降低污染的可能性,這很奇怪,很矛盾。

薛硯舟繼續看了下去。

[第二、為了保證乘客的人身安全,請提醒他們不要進入貨物車廂。]

[第三、在每次列車臨時停車後,請在列車平穩運行後及時為乘客送上免費盒飯,并保證每位乘客都能分到一份盒飯。]

[第四、如果盒飯數量不足,請及時通知列車長,并在下一次臨時停靠是按照工作要求補充食材。]

[第五、列車長擁有本列車的最高權限,請遵守他的一切指令。]

薛硯舟皺眉,又翻了一頁,卻發現這本手冊,只有這麽幾頁。

而最後一頁,卻是淩亂的寫滿了。

[列車員是壞人列車長是壞人不要相信他們不要遵守規則盡快逃到站臺上去我是誰我是乘客我是列車員]

然而,這行字跡,是紅色的。

嗚——

火車的汽笛聲響起,薛硯舟回過神來,到派送盒飯的時候了。

他推着小推車,回到了備餐間。

備餐間同樣是一條僅僅能供推車勉強通過的狹窄通道,中間有一長條镂空的櫃臺,上面堆着一份又一份的盒飯。

按照黃大正交代的注意事項,只需要把櫃臺上的盒飯拿到小推車裏,碼放整齊就可。

薛硯舟停下來,聽到裏面有聲音。

他的視線完全被不鏽鋼的板材擋住,看不到裏面備餐的情況。但他很好奇,想知道盒飯裏究竟是什麽。

會不會

是,人?

如果是的話,會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又會讓薛硯舟覺得沒什麽創意。

大西洋百貨裏已經賣過人肉了,再來一次就沒意思了。

可如果是比人肉更恐怖的東西呢,比如長着八條腿八只手的人,比如長着他的臉的人。

懷着這種糾結的心情,薛硯舟還是彎下了腰,屏住呼吸,并用灰霧籠罩自己,開始偷窺。

他先看到的,是兩三個穿着白色廚師衣物的背影。

是人類。

手腳齊全,也有頭,頭上還戴着廚師帽,腳似乎也沒有和車廂連在一起。

他們都沒有發現薛硯舟,繼續在忙碌着。

不得不說,鍋裏正在翻炒的菜很香,香得令人食指大動。

到底是什麽食材呢?薛硯舟很好奇。

從另一個處理食材人的動作看來,應該和人類無關。過了片刻,準備食材的人,打開了旁邊的冰櫃,拿出了一條魚。

居然只是魚而已……

不對,剛到他們分配到的盒飯,明明還有五花肉什麽的,可那個冰箱裏,全是凍魚……

“小薛,分發盒飯的時候到了,你在幹什麽?”

對講機裏傳來蔣梅的聲音。

“抱歉抱歉,馬上就來。”薛硯舟把櫃臺上的盒飯碼放整齊,收進了小餐車。

“蔣姐,從哪裏開始?”

“啧,”蔣梅很不耐煩,但還是解答,“先發前面,記得在車頭位置放兩份。”

“為什麽呀?”薛硯舟仗着自己是實習生,盡情發問。

反正蔣梅人不在這裏,也不會瞬移過來把他扔出去。

蔣梅:“列車長和司機,一人一份,你沒學過算術嗎?”

雖然被鄙視了,但薛硯舟很滿意,因為他獲得了信息,列車長的位置。

薛硯舟推着小餐車,向着車頭位置走去。

才進入三號車廂,他又愣了一下。

這節車廂,也滿滿當當坐滿了人,每一個位置上都有人。這K764號列車,到底是有多少受害者。

事情越來越麻煩了。

薛硯舟拿出盒飯,給每人前面都擺上了一份盒飯。

但是

,沒有人動。

這些人,就呆呆坐在那裏,要不是他們還在呼吸,眼睛還在眨動,薛硯舟幾乎要以為眼前的只是一群精致的人偶。

盒飯放到他們面前之後,沒有人動。

薛硯舟刻意放慢了步伐,發現還是完全沒人動。

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他推着小餐車,繼續往前走。

前面的情況,依舊一樣,坐滿了人。

他停在了車廂和車頭的連接處。

車頭是駕駛室,門緊緊關着。蔣梅說把盒飯放在門口就可以了,可薛硯舟不想。

他敲了敲門。

“你好,列車長,蔣姐讓我送飯過來。”

裏面沒有反應,薛硯舟很有耐心,繼續敲門。

“你好,列車長。”

或許是他的堅持不懈打動了對方,裏面有個聲音傳來出來。

微微沙啞,像是很久沒說過話。

“放在……門口。”

薛硯舟:“列車長,我是新來的,怕搞錯了蔣姐罵我。”

過了片刻,門哐的一聲,打開了。

站在門後的,是一個身材很高大的中年人。

他一張國字臉,眉毛很濃,看起來只有四十來歲,只有斑駁的鬓角可以看出,這應該就是那位在k764次列車上工作了三十年準備退休的列車長。

列車長的打扮有些奇怪,除了制服外,他還穿着一件大衣,大衣的領子豎起,把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的。

“盒飯。”列車長只說了兩個字。

薛硯舟把盒飯遞過去。

遞盒飯的時候,薛硯舟微微一愣。

這個列車長,是人?

和靈異接觸多了之後,薛硯舟有一種神奇的直覺,大概能分別出靈異和人。

從前面得到的信息看來,列車長應該是第一出現問題的人,那他被靈異寄生的程度已經非常嚴重了。

甚至可以等同于靈異。

大西洋百貨中的鄭經理便是如此,和大西洋百貨長成一體,整個人都變成了不人不鬼的樣子。

眼前的列車長,正常得有些不正常。

薛硯舟忽然有些緊張起來,畢竟他

是個冒牌貨。

對于蔣梅那種估計被靈異影響的伥鬼,穿上列車員制服後是分不出冒牌貨的。眼前的列車長,如果是人,那就不好說了。

他還是有些魯莽了。

在小飛的系列科普知識中,也提到過,并不是所有普通人都是可信的。因為還有一類人的存在,神降派。

他們和靈異共生,隐藏很深,只要不主動使用靈異力量。即便是小飛這類有輔助系能力的人,也很難把普通人和神降派分辨出來。

神降派和處置人,幾乎是死敵,不死不休。

列車長的視線,在薛硯舟臉上停留片刻,點了點頭:“新來的實習生嗎?你好,我是列車長郝國華。有什麽不懂的,問蔣梅,她是老列車員,很清楚列車工作的注意事項。記住,遵守手冊的內容,不要随便亂動車上的東西。”

說完,郝國華拿過盒飯,再次緊緊關上了門。

薛硯舟對着緊緊關着門的駕駛室看了片刻,見裏面沒有什麽動靜,便推着小餐車,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在備餐間再次把小餐車填滿後,他向着九號車廂的方向走去。

七號車是餐車,空着,這個時候也不會有人吃飯。

薛硯舟路過的時候,看到餐車上的餐牌,有些好奇。

如果坐下來點餐的話,備餐間那邊到底是怎麽操作的。不過他現在的身份是列車員,還是先履行本職工作。

八號車廂,是那個老年旅行團坐着的地方。

這個老年旅行團是跟他們一起在車站候車,然後上車的人,所以應該是普通人,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就在薛硯舟想着要不要提醒她們最好不要吃盒飯的時候,那個紅衣阿姨又開口了。

“李姐,你怎麽不吃啊?”

“細華,我吃不下,這火車怎麽回事,送餐這麽頻繁。“

“免費的你都不吃啊?”

“不是,我留着,待會餓了再吃。”

“我跟你說,這個盒飯一定要吃。”

紅衣阿姨又擺出了說八卦專用表情,湊了過去。

薛硯舟放慢了腳步。

他聽力很好,再加上阿姨們自以為的竊竊私語的聲音其實挺大,即使有段距離

,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我跟你說,坐這趟列車,盒飯一定要吃,不然啊……”

“不然什麽?”

“之前跟我一起來的錢姐,她吃素,而且從來不吃外食,就沒吃這盒飯,後來啊,回家之後她就出意外了。”

“意外的話,和盒飯也沒關系吧?”

“警方結案說是意外,可是,她是在家裏接了盆水洗頭,結果淹死在洗頭盆了。這事怎麽看都不正常吧。”

聽八卦的李姐,被她說得表情一陣扭曲,趕緊把盒飯扒拉了幾口。

薛硯站在那裏,眉頭微皺。

聽起來,有些奇怪。那個叫細華的紅衣阿姨,坐這趟列車坐過好幾趟,都平安離開。

她那邊的窗簾一直是拉上的,而且,還一直吃盒飯。

難道,這個盒飯有什麽其他的作用?

薛硯舟猶豫片刻,還是壓不住滿心的好奇。反正已經在備餐間看到食材了,是魚。

是魚,不是人,他就沒有太大的心理障礙。

他打開一盒盒飯,夾起一小塊魚肉,放到了嘴巴裏。

很鮮美。很新鮮。完全不像是冷凍的魚。

調味手法其實很一般,但食材着實很好,吃起來讓人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

嗯?

魚肉入喉的瞬間,薛硯舟覺得有一股陰冷的氣息慢慢化開來,是靈異。

這一小股靈異,很快被木偶吞噬殆盡。

他大概明白盒飯是怎麽回事了。

如果說,那個站臺上的光,是一種靈異污染的話,這個盒飯裏的魚,是另一種靈異。

兩種靈異對沖,便能削弱對人體的影響。

很微妙的一種平衡。

這盒飯,也是列車長吩咐提供的?

他要求,每次靠站後,都要開始送盒飯,并且每位乘客都要保證他們吃掉盒飯。

列車長這樣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懷着滿腔疑慮,薛硯舟走向九號車廂。

“您好,旅客,這是你們的盒飯。”

田甜和歐陽海明顯是很聽勸的類型,兩人縮在座位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

他們甚至還把帽

子墨鏡拿出來戴上,看起來簡直像馬路上的防曬狂熱愛好者。

歐陽海的膽子比田甜大一點,接盒飯的時候看了一眼列車員,驚呼:“薛硯舟,怎麽是你?”

田甜下意識擡頭,正想說些什麽,又猶豫着吞了回去。

薛硯舟笑了笑:“噓,是我,你們放心,我現在還是個正常人。”

田甜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我以為你也跟那大哥一樣瘋了呢。”

薛硯舟:“我确認過了,他的确是被靈異污染的,嗯,估計算不上正常人了。”

“那,那我們怎麽沒事?”

薛硯舟指了指窗簾:“我的推測沒錯,和那個無名站臺上的光有關。他每次窗簾也不拉,就這麽大喇喇的照着,靈異污染程度肯定比你們深。”

歐陽海:“那接下來怎麽辦?我們就這麽把窗簾拉上,然後茍着?”

薛硯舟坦言道:“我一個不成熟的推測,要不要相信就看你們的了。”

“你,你說。”田甜又有些害怕了,不過這種情況下,似乎也只能相信薛硯舟了。

“這盒飯,可以降低被那詭異的光污染的程度,吃掉它應該能多撐一會兒。”

“哥們,我倒不是不信你。”歐陽海問,“就是這事兒吧,你看我倆都包成這樣了,那光應該照不到我們吧?”

薛硯舟:“我覺得這光估計沒那麽簡單。”

此時,對講機裏忽然傳來了蔣梅的聲音。

[小薛,你在哪裏,送飯送完了沒有?]

薛硯舟打開對講機:“好了,蔣姐。”

[備餐間的食材不夠了,你準備一下,我們待會在下個站臺去補給物資。]

下車?

去站臺上?

薛硯舟微微蹙眉:“好的,蔣姐,我馬上過來。”

他轉身,又對歐陽海二人叮囑一句:“千萬不要拉開窗簾,這盒飯,我的建議是吃掉,你們自己決定吧。”

這對無辜的小情侶,和他也只是萍水相逢。獨立的人總有自己的判斷能力,薛硯舟已經告知他們一切風險,怎麽判斷就只能看他們自己的了。

他推着小餐車,回到了餐車車廂。

蔣梅已經在那裏等

着了。

“過來。快點,馬上就要到站了。“

薛硯舟走過去:“怎麽了?蔣姐。”

“下車之前,我們要做些準備。”

“準備?”

蔣梅從列車員休息室裏,取出一件大衣,一副墨鏡還有口罩。

“把衣服穿好,在站臺上,不可以摘帽子,不可以摘墨鏡,不可以摘口罩。”

說實話,現在已經五月份了,雖然還沒到盛夏。但身體健康的年輕人都開始穿短袖了。

在火車上,空調開得挺冷的,列車員穿制服也挺适合。但到站臺上的話,包裹得這麽嚴實,還要去搬運補給,肯定得熱得一腦門子的汗。

而且剛剛黃大正下車之前,也是穿了這麽一身的裝備。這全副武裝的樣子,說不是為了擋那站臺上的光,薛硯舟都不信。

他問:“蔣姐,為什麽要穿這麽嚴實,不熱嗎?”

蔣梅:“這是列車長規定的,在k764次列車上,列車長擁有最高權限。你來實習,就要遵守規則。”

規則……嗎?

真是熟悉的詞。

薛硯舟沒有再多問,點了點頭,接過衣服把自己裹嚴實。

五分鐘後,列車到站。

薛硯舟和蔣梅裹着大衣下車,然後向着小賣部的方向走去。

“蔣姐,補貨怎麽會在小賣部裏?衛生條件過關嗎?”

蔣梅:“你少說話,跟我我就是了。”她的聲音被捂在口罩裏,聽起來有些悶悶的。

連話都不能說嗎?

如果只是光的話,不應該如此。

薛硯舟快步穿過站臺的時候,擡頭看了一眼。

他發現,站臺上那些明亮無比的大燈旁邊,圍繞着很多小小的飛蟲。密密麻麻的,看得人直起雞皮疙瘩。

不對,不是小飛蟲圍繞在燈的旁邊。

薛硯舟視力很好,很快發現了違和的地方。

光線,居然帶着濃重的顆粒感。那些似乎懸浮在空中,明亮無比的光線,竟然都是極為細小的飛蟲。

它們發着光,擁擠在光線範圍內,靜靜漂浮着。

薛硯舟看到有些小飛蟲,似乎順着光線進入了列車的縫隙

之中。沒有拉上窗簾的部分,似乎因為燈光的吸引,小飛蟲聚集得更多。

怪不得,列車上禁止拉開窗簾。可是,如果這種詭異的飛蟲是趨光性的話,那為什麽不直接在進站的時候把燈熄滅呢?

k764次列車,一直是燈火通明的,車頭的大燈打開,吸引了更多這種詭異小飛蟲。

“小薛!”

“啊,來了。”薛硯舟應了一聲,快步向着小賣部的方向走去。

不遠處,蔣梅彎腰對着裏面說了一句:“大叔,我是K764次列車的列車員,來拿今天的補給。”

可是,小賣部裏分明沒有人。

這是一個很傳統的那種小賣部,多年前經常出現在村子門口那種。對着站臺的方向,是櫃臺,玻璃櫃臺應該用了有些時候了,顯得十分破舊。

櫃臺倒是挺幹淨,只是因為上面磨損的痕跡太多,導致幾乎不能看清楚櫃臺內有些什麽東西。

看起來什麽都有,小包的零食,作業本,鉛筆還有些卡片什麽的。這些東西,薛硯舟幾乎都沒見過實物,只在網絡上那些回憶童年的帖子裏見過。

後面的貨架上,也滿滿當當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雜貨,煙酒油鹽醬醋什麽都有。

這麽一家小賣店,出現在火車站臺上,着實違和。更何況,他們還得在這個地方補給。

薛硯舟沒在鐵路系統工作過,但他覺得,在這種小店補給的事情,要是被人舉報到上面,列車長大概是要被問責的。

“小薛。你在這等着,我跟大叔去後面拿補給。”

薛硯舟回過神來,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蔣梅已經站在小賣鋪的後方。

小賣鋪的門打開了,裏面走出來一個老人。他似乎年紀很大了,駝着背,滿臉皺紋,臉上還有着大塊褐色的老年斑。

老人只看了薛硯舟一眼,渾濁的眼神,仿佛是從棺材裏爬出來的屍體。

“年輕人,不要亂看。”

沙啞的聲音響起,沒有語調,沒有感情。

薛硯舟抖了一下,低下頭,裝作一臉無辜。

老人沒有再看薛硯舟,而是說:“走吧。”

蔣梅和老人轉身,向着後面走去。

薛硯舟當然不會老實等着,他給自己籠了一層灰霧,然後悄悄跟了上去。

站臺實在是太小了,跟着兩人從一道鐵絲門圍着的小門出去之後,居然進入樹林之中。

他們繼續向前走,然後,薛硯舟聽到了水聲。

後面竟然有一條河。

河旁邊有個破房子,老人和蔣梅鑽進了房子。

為了不引起他們注意,薛硯舟原路返回。

回到站臺後,他卻看見那個寫着候車廳的小平房裏的燈,亮了起來。

可是,之前的幾次停靠,候車廳裏的燈從來沒有亮起來過。

難道,裏面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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