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灌輸

第10章 灌輸

“咳———!”陸景初被嗆到,一個勁兒地咳嗽,喘不上氣臉蛋漲得通紅。

許蔚明給他倒了杯水,伸手幫他拍了拍背,“還好嗎?”

陸景初緩過那陣氣,喝了好幾口水才平複下來。

許蔚明瞧着他的反應,問道:“吓到了?”

陸景初搖頭,讪讪道:“不是,是正好辣椒嗆進嗓子了。”

許蔚明笑了笑,沒接話。

陸景初難得心思細膩一次,敏銳地察覺到氣氛的微妙,周圍的喧鬧與他們這兒的沉默形成鮮明對比。

“總監,我不是對這件事有什麽意見,只是有點好奇,這麽隐私的事兒怎麽就突然告訴我了呢?”

許蔚明注視着陸景初黑亮的眼睛,碎光閃亮,沒有奇怪和反感,只有單純的好奇。

“這不算什麽隐私,”許蔚明的指尖摩挲着略微發燙的玻璃杯,“部門的人大部分都知道。”

陸景初瞪大眼,難以置信,嘴唇微動,想問什麽沒問出來。

“當然不是我自己說的,”許蔚明笑容有些無奈,“我會拿着喇叭四處宣揚?”

陸景初覺得也是,“那……”

“他們自己察覺的吧,”許蔚明說,“大概不會有哪個直男像我這樣一天換一套衣服,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很多的東西心照不宣而已。”

陸景初一根筋的腦子在一刻變得圓滑起來,捕捉到了重點,遲疑地問,“那……為什麽特意告訴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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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特意告訴你。”許蔚明在“特意”二字加了重音,神色自若,将自己的心思藏得滴水不漏,“不是你問我前女友嗎?”

陸景初愣了愣,認可地點頭。

“我只是糾正。”許蔚明說,“你反感同性戀?”

陸景初一驚、撥浪鼓似地搖頭,“怎麽可能?現在同性戀又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我很多大學同學都是同性戀,經常帶着男朋友和我們吃飯。”

“大學确實很自由,在高中被壓抑下來的某些啓蒙,會報複性地展開。許蔚明剝着花生,慢條斯理地吃着,又抛出一個話題,“你怎麽看待雙 /性戀的?”

“雙……雙 /性戀?”陸景初對這個詞有點兒疑惑,“意思是男女都可?”

許蔚明颔首。

陸景初想了想,看了一眼許蔚明,小聲說道:“我覺得……性取向這個東西是天生的吧?直就是直,彎就是彎,哪兒有人又直又彎的呢?”

許蔚明說:“可雙/ 性戀并不缺乏。”

“我知道,”陸景初一邊說話,手中動作沒停,一小會兒面前的花生殼就成了小碓,“我覺得那種是骨子裏是直的或者彎的,他們嘗試其他性別是一種獵奇心理。”

“獵奇。”許蔚明薄唇微張,把這個詞嚼了一遍。

陸景初嗯了一聲,“大概就是沒試過的東西總想嘗試一下,在最後還是會回歸'天性'。”

許蔚明沉默了片刻,俊美深邃的臉依舊清爽,不像別人出着汗、吃得滿臉油光的樣子。

“我覺得不對。”他說,

陸景初吃完花生又去剝毛豆,“嗯?”

“你是直男,你的擇偶标準是女生。我是gay,擇偶标準是男生。就像你不會找男人談戀愛一樣,我一樣不會找女生。而這一切都是基于性取向的前提,在這個條件下,是性別大于感情的。”

“可我覺得雙 /性戀才是最坦蕩潇灑的類型,”許蔚明嗓音平和,如清泉緩緩,清朗悅耳,“他們的感情不被性別局限,無關外在附屬的東西,而是單純地喜歡這個人。”

“這樣的感情,我覺得比你我這樣'局限性'的更為純粹。”許蔚明不動聲色地遞出榄枝,“你覺得呢?”

陸景初與他注視幾秒,突然認真地問:“總監,有沒有給你說過,你真的好适合談判。”

許蔚明:“嗯?”

“三言兩句就能把對方說服,你不應該在策劃部,屈才了。”

這話若是從別人嘴裏說出來呢難免會有諷刺的意味,但陸景初卻不同,他說得坦蕩額真摯,烏黑的瞳仁又圓又亮,裏面裝着一腔子熱忱誠懇。

“你的意思,你也認同我的想法?”許蔚明溫和的嗓音中有了些柔情。

“你說得對,”陸景初承認,“喜歡一個人不應該被束縛,喜歡的就應該是這個人而已,無關性別和其他。”

但他話鋒一轉,“不過我沒有那麽高的境界,我還是喜歡女孩子好了,我都把男性當兄弟處的,如果讓我喜歡上自己的兄弟,那不是太奇怪了嗎?”

許蔚明并不指望這幾句話就能改變一個人的取向,沒有執着于自己的觀念,釣魚講究收放自如,“你說得對,只是友好探讨一下而已。”

飯局結束後,陸景初本想自行回家,卻被許蔚明再次以順路為由,開車送他回去。

來公司半個月不到,已經被上司送了兩次,陸景初惴惴不安。

“總監,真的不用,這裏離我家挺近的,我騎個車就回去了,十分鐘而已。”

“沒事,開車也就幾分鐘的事兒,順路而已,如果不順路我還懶得送。”許蔚明把車啓動,“你請我吃飯,我送你回家,有來有往的,哪裏不好?”

陸景初說:“我請你吃飯是因為幫我開小竈的事兒,一碼歸一碼。”

“你太較真兒了,”許蔚明打開冷氣,沖散了車廂的悶熱潮濕,“在職場上不需要這麽較真,有時候留下人情也是一門藝術。”

他看向副駕駛的人,“如果換作任何一個圓滑的人,他們會樂意欠領導人情,這樣一來二去的,關系拉近,工作方面的事兒能更好展開。”

陸景初以為許蔚明覺得他不夠圓滑機靈,沒有接話。

“不過我不喜歡圓滑的。”許蔚明平視前方,将車挪出停車位,“你這樣大學剛畢業的就挺好,沒有被肮髒玷污過,保留着天真和單純,有時候職場需要這種人,至少對我來說。”

“所以我蠻喜歡你。”

突如其來的一句,讓陸景初回不過神。

“你不圓滑也不機敏,有幾分小心思都在用自己身上,”許蔚明唇角勾起不甚明顯的弧度,“說笨拙也不盡然,說聰明也沒有。”

陸景初郁悶道:“總監,為什麽你的誇贊裏面我聽出了貶低?”

“都說了喜歡你,哪裏有貶低?”許蔚明笑意明顯,感慨道,“很久沒遇到像你這種人了,不敢心安理得接受別人好意,接受了又不知道怎麽還禮。小陸,你如果在其他公司,會被欺負的骨頭不剩。”

本來只是玩笑,陸景初卻沉默下來,眸光黯淡,盯着自己膝蓋一言不發。

許蔚明察覺到氣氛的變化,看了他一眼,“怎麽?”

“我知道會受欺負,”陸景初小聲說,“我來公司的時候也做好了受排擠的打算,畢竟初來乍到。沒想到自己的運氣還不錯,遇到了像總監這樣好的上司,我很開心的。”

許蔚明聽着他低沉的陳述,安靜須臾, 問出關鍵問題:“你上個公司,是因為什麽離開的?”

這個問題在應聘的時候HR都會問,能進入公司說明這個綜合條件不錯、面試也可以,所以上司不會再問一次,這也涉及員工隐私。

但許蔚明見陸景初狀态不對勁,沒忍住又問了一次。

陸景初到底社會經驗不足,僞裝能力一點都不好,沉悶的一句“沒事”敷衍了事,又沖許蔚明笑了笑,“已經過去了嘛,糾結這個沒意義。總監您放心,能加入策劃部,遇到您是我的幸運,我一定會好好工作! 絕不辜負你對我的栽培和期望!”

許蔚明沒有追問,順着他的話打趣道,“你有這份心倒是不錯, 我也不指望你回報我什麽,等你能超越劉煊再說期望什麽的吧。”

陸景初瞪眼,“總監,你拿我和劉煊比啊?他可是工作了好幾年的老人了!”

“那又怎樣?誰不是從新人起來的?”

陸景初想想也覺得是,玩笑道:“何況我有總監給我開小竈,進步肯定比劉煊當初快。”

“太信賴上司可不是好事,”許蔚明說,“教死徒弟餓死師父怎麽辦?”

“可我不是賄賂你嗎?”陸景初條理清晰,“這是我付出之後應得的。”

說完後他還劃了一下重點:“是總監要求我賄賂的,并非我想刻意拉攏。”

許蔚明輕嗤一聲,笑意有些無奈。

這小子,在這事兒上倒是精明得過分,撇得幹幹淨淨, 倒像是他求着陸景初賄賂似的。

幾分鐘後,許蔚明的車再次停在陸景初的小區門口。

陸景初解開安全帶,又恢複了洋溢的樣子:“總監,謝謝你送我回家!今晚和你吃飯受益良多。”

“順路的事兒,”許蔚明說,“這頓飯我吃得也很開心,味道很不錯。”

“你不嫌棄就挺好,等你有空的話,下次再帶你去吃。”陸景初打開車門,沖他揮手,“那總監再見,明天……”

見字沒說出來,陸景初的手臂被拉住了。

幹燥的手心握上他的手腕,溫熱的觸感異常鮮明。

“小陸,”許蔚明問,“你能出差嗎?”

“可以啊。”陸景初說,“需要我去什麽地方嗎?”

許蔚明:“目前沒有,只是問問,你知道做策劃的需要去實地考察情況,出差是常有的事情。”

“ 我知道的,可以出差,完全沒問題。”

“那就行。”

“……嗯,”陸景初保持着笑容,“那總監還有事嗎?”

許蔚明:“沒有了,你可以走了。明天見。”

陸景初指了指,“可以先放開。”

許蔚明這才發現自己拉着別人似的,“哦,抱歉,沒留意。”

陸景初笑了兩聲,說沒事。

他下車後目送許蔚明開車離開,揉了揉剛才被握着的手腕,有些意外許蔚明的力氣這麽大,更納悶兒自己皮膚敏感。

———就那麽一會兒,手腕上留下了許蔚明的指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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