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傾訴

第67章 傾訴

“媽,你說什麽呢?”陸景初的心髒從來沒有跳得這麽快過,難以負荷的頻率讓他胸口窒息發緊,強裝鎮定,“他……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你……你別亂說!”

“沒有把握的事我會來找你說?”陸母說,“你們剛回來那天晚上,我看到你們在樓下抱在一起。”

陸景初神經猛地一跳,想到許蔚明精疲力盡靠在自己身上的畫面,“那……那不是,媽,你誤會了,那是他……”

“兒子。”陸母平靜地打斷他的話,“你從小撒謊就要扣手心,這個習慣我從來沒跟你提過。”

“………”陸景初愣住,低頭看自己的手,果然手指已經把掌心掐出了月牙痕跡,若不是陸母提出來,他根本沒意識到自己這個行為,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

難怪以前每次說謊都會被識破,他還納悶兒自己的演技的那麽差,從小到大就沒有成功的時候。

現在知道了原因,小辮子被陸母抓着,無論如何都是抵賴不掉的。

“……”解釋變得蒼白,陸景初沉默下來,垂着眸不敢與陸母對視,有一點還是要說清楚的,“我沒有和他談戀愛。”

陸母問:“那就是他在追你?”

陸景初臉蛋有些發紅,“我和他都是大男人,什麽追不追的。”

他有些納悶兒,父母一向保守,他媽居然能這麽平靜地說出這種話,與他想象過的暴跳如雷、抗拒抵觸截然不同。

“就算我沒看到你們抱在一起,這幾天的相處也看出來了,”陸母說,“你媽和你比是算不上年輕,但眼睛不至于又老又瞎。小許對我們這麽好,顯然是想巴結讨好你,人家相貌堂堂又有事業,能因為什麽巴結你這個小啰啰?”

“……媽,我們真的沒有抱在一起,那是他開車疲憊了,又在發燒,還幫爸解決病房的事情,站不住腳才在我身上靠了一下。”陸景初的重點顯然和陸母不一樣,一直解釋這個,試圖撇清關系。

陸母不悅道:“那你們前幾天病房裏,他躺在你腿上又是怎麽回事?”

陸景初啞口無言,他竭力地想保持距離,唯二兩次心軟的親近全被陸母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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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勝于雄辯,當真解釋不了了。

“媽……”陸景初無力道,“我和他的事情,一兩句說不清楚,但我向你保證,我以後絕對不跟他來往了,真的。”

畢竟是在外面,他怕他媽鬧起來,只能先安慰再說。

其實陸景初心裏也是慌的,不知道他媽會怎麽樣大發雷霆,盡管他們家裏從來沒有特意說過禁止成為同性戀,可全家一直默認他會和女生在一起,包括陸景初自己。

如今和一個男人糾纏不清,且不說以老一輩的封建思想沒辦法有孩子養老送終的話,心心念念的兒媳婦變成了男的,怎麽想怎麽怪。

陸景初已經做好了陸母咄咄逼人的準備,誰料她卻問:“誰讓你保證這個了?”

“?”事态和想象的發展不太一樣,陸景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媽。

陸母問:“我看得出來你對他的态度比較微妙,若即若離的,一開始我以為你們吵架了,既然你說你們沒談戀愛,那我問你,他是在追你?”

陸景初有點不好意思和長輩說這個,難以啓齒地說:“媽,我和他……我們的話一兩句真的說不清楚,我……”

“說不清楚長話短說!”陸母眉頭一擰,“你就說是或者不是!”

“……是。”

陸母哦了一聲,并不意外,“那你怎麽想的?”

陸景初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最近煩都煩死了,許蔚明沒逼着他要答案,沒承想被他媽逼着質問。

他觀察陸母的神色,心中一動,試探着反客為主:“媽,那你是怎麽想的?如果……如果是真的,你要反對嗎?”

陸母沉默少頃,嘆了口氣:“若是以前,我肯定是反對的,現在同性伴侶并不少, 我身邊有好些朋友的子女都選擇的同性,可我從來沒想過會發生在自己兒子身上。”

陸景初心裏不是滋味,莫名有些愧疚,“媽,我……”

“不過你姐沒了之後,我就不想幹涉你的私事,我想做個慈母,希望和孩子能處成朋友,能對我們敞開心扉。”陸母說着情緒開始波動,聲音哽咽,“如果以前我對你們不是那麽嚴格,你姐姐不至于什麽事都憋在心裏,然後……”

陸景初拍着陸母的背,低聲安慰道:“好啦,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 別難過了,這事兒不怪你,誰都不怪,姐姐也沒錯。錯的是嫉妒姐姐的那群人,別哭了, 一會兒爸起來,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陸母調整心緒,語氣裏多了些無奈和滄桑,“所以兒子,從你姐姐沒了之後, 我就對自己說過,千萬不能阻礙你什麽。盡管你和男地在一起這事兒吧,我确實心裏有點膈應,卻不會阻止你什麽。你想做什麽就去做, 我不想你留遺憾,唯一的要求就是多和我們溝通, 別什麽事兒都憋在心裏。”

陸景初聽得發酸,盡量讓自己保持笑容,“好的,媽, 你放心吧。”

“你讓我怎麽放心?”陸母問,“你這次回來明顯有心事,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是和小許的事情還是工作不如意?你和你姐姐一樣,報喜不報憂的, 我是你媽,是最了解你的人。”

陸景初的笑裏多了幾分苦澀,話是這麽說,可他怎麽開口說自己被騙心又被騙身的事情?

“我知道啦,我和許蔚明确實有些糾葛,這裏面的事兒你就別操心了,”陸景初嘆了口氣,“我之前擔心你們接受不了,和他僵着有這個原因在。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會深思熟慮的。別擔心了,你兒子二十二了,不是兩歲。”

“你就算八十二在我這也是小孩,”陸母眼睛微紅,瞪了他一眼,“凡事多留個心眼兒,你長得就是一副很好騙的樣子。”

“……”

“小許這人是不錯,凡事周到又一表人才的,”陸母說,“我不反對也不支持,尊重你的意見。”

陸景初有些動容,突然想到什麽,往病房裏看了一眼呃, “爸他知道嗎?”

“我沒問他,不過我猜他有察覺,昨天我聽到他和小許聊成家的事情。”陸母猜到陸景初的顧慮,“你不用管他的心思,他聽我的,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說不感動是假的,陸景初從來不覺得父母是多開明的人,從小對他們嚴格要求, 和大部分家長一樣,不怎麽在意孩子青春期的心理健康, 只關注成績。

姐姐去世後,陸景初高考完去了外地念大學,又選擇在外省工作,陪在父母身邊的時間少之又少,一個是不想在家觸景生情,一個是覺得和父母住在一起矛盾多,距離産生美。

這次回來,溝通這個談話,他是真的覺得父母不一樣了,即便這個變化是由姐姐離世作為慘痛的代價。

陸景初表面上和陸母說笑着, 實則心髒牽扯着整片胸口都在發疼。

他很久沒有想姐姐了,就連回家洗澡換衣服都不敢踏進姐姐的房間,這會兒卻想她想得要命。

他們姐弟二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小時候沒少打架,可上學後姐姐一直很照顧他,在同一學校一起上下學,早晚一前一後地騎着車,乘着朝陽又披着月光,是親人也是朋友的舒适與陪伴貫穿從出生起乃至整個青春。

時間不早了,陸景初以明早要早起作為借口,讓陸母回去睡覺,說自己要出去辦事, 以陸母懷疑又釋然的眼神,他知道肯定誤會他去找許蔚明。

陸景初沒解釋,趁着夜色出了醫院,他站在醫院門口打車,現在太晚了,等了好一會兒都沒叫到車,倒是一輛眼熟的白車停在面前。

車窗搖下,二人相視着。

“……”陸景初無奈,“你是在監視我嗎?”

“沒有,我剛洗完澡,”許蔚明把車裏的燈打開,将自己的濕潤的頭發給他看,“看到你站在這估摸着要出去,要是問你的話肯定要拒絕,所以我直接把車開出來。”

不難看出許蔚明都摸索出經驗了,陸景初站着沒動,有些不服氣地問:“萬一你把車開出來我已經走了呢?”

“那我把車開回去就行了。”許蔚明不以為然,“上來吧?我送你。”

陸景初僵持了須臾,又看了一眼手機,取消叫車訂單,坐上許蔚明的副駕駛。

“去哪兒?”許蔚明問,“回家嗎?”

陸景初抿了抿唇,輕聲道:“陵園。”

許蔚明微頓,看了一眼陸景初,沒有多問什麽,啓動車子,在黑夜中留下一片尾氣。

陵園在郊外,開車近半小時的車程,這個時間陵園裏一個人都沒有,茂盛的成片樹蔭在黑暗中的剪影顯得陰森恐怖。

正常人不會選在淩晨過來,晚上陰氣重,又是在這種地方,總歸是有點忌憚。

陸景初是唯物主義,一肚子的事兒根本沒往這方面想,到陵園後一個人下車,還囑咐許蔚明不準跟來。

陵園很大,石梯一層層往上,冰冷的墓碑在夜色下泛着冰冷的光澤。

陸景初輕車熟路地停在一座碑前,晚上光線暗,他需要蹲下湊近才能看清照片上的人。

女孩笑容明媚,眉眼和陸景初有幾分相似,笑的時候眼睛會彎成月牙,漂亮又親和。

陸景初擡手擦了擦照片上的灰塵,低低地加了一聲姐。

“好久沒來看你了,上次過來還是去年你忌日,原諒我不常來,一個是我看到你就想哭,一個是我總覺得只要不來,你就好像還在我身邊一樣。和我們當初約好的一樣,在各自的領域裏努力撐起這個家。”

陸景初眼眶濕潤,低着頭有些說不下去,過了一會兒才繼續開口。

“以前你總嘲笑我感性、愛哭,現在我已經不哭了,你看到了嗎?”

陵園幽靜無聲,唯有風吹過樹葉的簌簌聲響,好似無聲地回應。

“最近發生的事兒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該從什麽時候給你說起。姐,有件事,我給你說了你別笑話我。”陸景初盤腿坐在地上,壓着某種情緒, 頓了許久,聲音輕的快融進風裏。

“———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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