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出院

第69章 出院

陸景初以為自己這一覺睡不好,沒想到睡得挺沉的,一夜無夢,被鬧鐘吵醒時還睜不開眼。

他費勁地去摸索手機,摁掉鬧鐘後下意識地把臉埋進枕頭裏,想再眯五分鐘。

“八點半了,還不起?”許蔚明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來。

陸景初一驚,睜眼看到的是厚厚的吸光窗簾,桌邊站着男人,衣物整齊,端着一杯咖啡正看着他。

“鬧鐘八點響過一次,”許蔚明嘴角帶了點笑,“沒把你吵醒倒把我吵醒了,我幫你掐了想你多睡會兒。不過昨晚和叔叔阿姨說的是九點到醫院,還得去吃早餐,再不起就晚了。”

陸景初瞌睡醒了大半,翻身坐起來,腦袋亂糟糟的,頭頂幾縷頭發翹着,顯得有點呆。

“去洗漱吧。”許蔚明說,“我在樓下餐廳等你。”

陸景初說了一聲好掀被子下床,突然想到什麽,叫住男人:“那個……我不想在餐廳吃飯。”

許蔚明開門的動作一頓,轉頭看向陸景初。

“……酒店餐廳的東西就那樣,”陸景初有些不自在地說,“醫院門口就有很多早餐攤,你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們可以買了早餐去病房吃。”

許蔚明注視着還帶着惺忪睡意的人,手指蜷了蜷,實在沒忍住,擡手在陸景初蓬松的頭發上揉了揉,“好。”

陸景初偏開頭,扔下一句別摸我腦袋,轉身進了浴室。

許蔚明手心裏癢癢的,柔軟的發絲像某種毛發旺盛的狗狗,那股癢意順着皮膚鑽進心髒,幹枯皲裂的地皮迎來了久違的水露。

陸景初洗漱完出來,他們一起去酒店大廳退房,陸景初覺得兩個人一起退房怪怪的,先一步去買早餐,走之前問許蔚明想吃什麽。

“我都好。”許蔚明說,“你安排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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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過的太陽已然刺眼,空氣裏有風,日光明亮,卻還不算熾熱。

“兩份豆漿油條、一個茶葉蛋,一籠小籠包,再來一個蒸糕,打包給我。”

陸景初點菜的時候不覺得,等拿到東西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對許蔚明了解甚少,根本不清楚許蔚明的口味,早餐是按照許慕璟的喜好來點的。

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在周末相約去看日出,許慕璟開車去了山頭,半夜到那裏已經停了好些車輛,都是來約會的情侶。

他們在車裏湊合睡,六點過被刺眼的光芒照醒,夕陽明媚且柔和,蔚藍的天空成了極美的背景,粉橘色的雲層像染色的棉花糖。

山頭有早餐店,看完日出可以直接去吃飯。

陸景初問許慕璟吃什麽,許慕璟說豆漿油條和茶葉蛋就好。

“就吃這麽點?能吃飽嗎?”

過了一晚上,許慕璟的妝容依舊保持得服貼漂亮,陸景初到現在都記得“女友”站在早餐店門口,身後是盛滿朝陽的雲層和山頭,一襲淡粉色的薄紗長裙随着晨風漾起輕柔的弧度。

“早餐不用吃飽,保持營養就好。雞蛋必需品,我要保持身材,你多吃點吧。”

“小夥子,你的東西打包好了。”

店家的聲音拉回了陸景初的思緒,他讷讷地應了一聲,剛把錢付了,許蔚明辦好退房走過來。

陸景初把早餐遞給他:“我不知道你吃哪些,随便買了點,不夠的話你再來買。”

許蔚明看了一眼東西,随口道:“夠了,我早上吃不了多少,早餐不用吃飽,保持營養就……”

話聲戛然而止,尾音淹沒在繁雜人群中。

陸景初裝作沒聽到,拿起一個小籠包塞進嘴裏,大步朝醫院走。

二人一前一後大門,住院部在另外的一個區域,走到樓下時剛好吃完東西。

許蔚明臨時接到一個電話,陸景初聽着好像是工作上的事兒,沖他指了指裏面,意思是自己先上去。

許蔚明颔首,一邊聽着電話一邊走到旁邊的僻靜處。

陸景初上去時父母把東西收拾好了,陸父的皮外傷養得差不多了,臉上結着痂,精氣神都很好。

只是進去陸母情緒明顯不對,生悶氣的樣子,陸景初一看就知道他倆鬥嘴又把皇太後惹着了,趁她上洗手間的時候小聲問陸父發生什麽事。

“我說我出院想吃火鍋,你媽不讓。”陸父不樂意說。

陸景初知道這事兒是他爸不對了,無奈道,“醫生不是囑咐過不能吃重口的嗎?臉上的傷得養養,留疤怎麽辦?”

“留疤又怎麽樣?大男人有疤是小笑話嗎?”陸父憤憤道,“你媽就是嫌棄我萬一留疤給她丢人。”

廁所門打開,陸母板着臉出來,“就是丢人,本來以前就瞎了眼,沒找個高富帥, 老了本來就沒個好皮囊還滿臉的疤。出去別說我跟你是兩口子!我嫌丢人!”

陸父氣的不行,“你這人——!”

陸景初失笑,充當和事佬,“行了爸,媽也是為了你的身體,醫生說了少吃辛辣刺激的,你人還沒出院呢,就想吃火鍋了。”

“我可以吃清湯鍋!”陸父吊着胳膊做最後的掙紮。

陸母嗯道:“那我們吃紅鍋,你看着我們吃。”

“……”陸父臉色難看,不知道說什麽好。

陸景初不參與父母的鬥嘴戰争,拿着陸父的病歷資料先溜一步去辦出院手續。

醫院人多,排隊都排了好些時候,工作人員接過陸景初的東西,在鍵盤上敲敲打打,打印了一份資料蓋了章遞給他,并說可以離開了。

陸景初拿着手機準備大出血, 有些沒反應過來,以為自己記錯了流程,探頭過去問:“不是要繳費嗎?”

“已經繳過了費啊,”工作人員指着陸景初手裏的清單,“那上面有明細, 你自己看。”

後面有人等着辦理,陸景初不好意思耽誤太久,走到一邊看單據,手術費用、藥物費用、單人病房費用,洋洋灑灑的大長條,饒是付過錢了,最後的數字也讓陸景初的心髒抽了一下。

好貴。

他攢了一些錢,給是給得出來,可并不影響看到數字後的震撼。

錢給過了,能這麽爽快又神不知鬼不覺的人,除了許蔚明,他想不到別人。

醫院是悲情的聚集地,出現在這兒的人不會有笑臉,更不會心情好到做慈善家。

陸景初拿出手機給許蔚明打電話,沒兩下接通,直奔主動地問:“你在哪兒?”

“我帶叔叔阿姨來停車場了,你沒看到我的微信?”許蔚明說,“你辦完事了吧?你是過來還是在大門口等我過去接你?”

一個去辦出院,一個帶二老上車,節約時間又分工明确, 倒真像極了默契的情侶。

陸景初深吸一口氣,“等着,我過來。”

電話挂斷後,他低頭看了看明細單,平整的紙上被他捏出了折痕。

醫院的停車場很大,僅僅上班兩小時已經停滿了車輛,放眼看去全是密密麻麻的車蓋。

從門診到停車場并不遠,只是路上沒有樹蔭遮擋, 陸景初上車時一頭的汗,坐在副駕駛吹着冷氣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本想開車去接你,人太多,門診門口也不允許停車。”許蔚明抽紙巾幫陸景初擦汗,“很熱?我買了瓶水,你喝一點。”

後排坐着父母,陸景初避開許蔚明的動作,接過紙巾自己擦。

陸母問:“兒子,這次住院花了多少錢啊?”

“……”陸景初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含糊地說:“沒多少,你不用操心這個。”

許蔚明附和道:“對阿姨,不是錢的事兒,身體優先。”

話是這麽說,可畢竟這次住院一切安排都太周到了,又是單人病房又是單獨的餐品,雖然味道依舊不怎麽樣,這種特殊對待始終讓人心惴惴不安。

回家全程陸景初沒怎麽說話,全是許蔚明和陸景初父母閑聊,這一周相處下來,許蔚明很讨他們的歡心,做事細致周到,聊天輕松有趣,恭維和誇贊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不會給人很刻意的感覺,把陸母哄得笑聲連連。

陸景初的單手搭在車窗上,撐着下巴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陸母問他話也只是随意地應付兩句。

“小許,我們晚上吃火鍋,你能吃辣嗎?”陸母問。

許蔚明笑了笑,“我倒是想留下來,可朋友那邊出了個急事需要我回去幫忙處理一下,把你們送回去我就要走了。”

陸景初終于有了反應,轉頭看向許蔚明,“這麽着急?”

“是,不然我肯定留下吃阿姨做的飯的,”許蔚明遺憾道,“只能留給下次了。”

陸父問:“吃了午飯再走吧?”

許蔚明搖頭:“來不及,我要在下午兩點前趕回去。”

陸景初父母見他态度堅決,就沒有硬留,陸母叮囑他開車小心,後面一定要找機會再來玩。

許蔚明笑着說好。

車子開進小區停在單元樓下,許蔚明解開安全帶想下車去扶陸父,卻被陸景初拉住手腕。

許蔚明擡眸看向青年。

“媽,麻煩你先扶爸上樓,我有些事要許蔚明說。”

陸母說好,帶着陸父下了車。

車裏只剩他們二人,車門一關,安靜得能聽到冷氣的聲音。

許蔚明看着二老走進單元樓後,視線回到陸景初的臉上,“如果你說賬單的事, 沒錯,是我付的。你不用覺得心理壓力,我說過了,我想對你好,想幫你分擔壓力。不是補償,也不是安慰,就是單純地想對你好,你把錢給我也不會收。你覺得欠我那更好,更有理由和你糾纏不清。”

陸景初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你現在真坦蕩。”

“唯有坦蕩才能以心換心,”許蔚明說,“這是你教我的。”

陸景初有些受不住許蔚明深邃的目光,垂眸盯着手裏的水瓶, 穩住呼吸,低聲說:“昨晚我和姐姐說了很多,說你是個混蛋,只會騙我、欺負我。”

許蔚明不知該說什麽,只能重複那蒼白的三個字清悅的聲音染上些許苦澀,“對不起。”

“我很痛苦,”陸景初擡起頭,再一次撞進許蔚明視線中,“我問姐姐,是不是我腦子有問題才會喜歡上一個傷害我又欺騙我的人。”

他眼睛發紅,烏黑的瞳仁裏充斥着難過與倔強,“許蔚明,你說,我腦子是不是真的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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