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呓語

呓語

夜深,疾沖點上油燈。

他的眉目是清隽的,面容在微黃火光的籠罩之下顯得越發柔和俊美。

疾沖和北堂墨染印象中的獵戶很不一樣,墨染不由多看了他幾眼。

“宸王殿下,”疾沖點好燈,一轉頭,正好和墨染四目相對:“我幫你換藥吧?”

北堂墨染收回目光:“……好。”

北堂墨染坐在床邊,疾沖幫他脫去外面的布袍,動手解開縛在他胸前的布條,去外頭取了些井水,想幫他擦拭傷口。

井水微涼,浸過井水的疾沖的手指也微涼。

北堂墨染素來不習慣他人近身,條件反射地抓住疾沖的手腕,從他手中拿下汗巾。

他望着驚詫的疾沖笑道:“我自己來吧。”

疾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北堂墨染團了團手中的汗巾,光滑綿軟,是塊絲綢巾子。

待他将傷口擦拭幹淨,疾沖從櫃上拿了一小瓶子金瘡藥,北堂墨染剛要去接,疾沖一下按住他:“這個我幫你。”

疾沖湊在北堂墨染胸前,将藥粉敷在他的傷口處,便想去拿幹淨的布條。

一擡眼,卻看見北堂墨染背靠床背,別着頭輕喘着氣,幾縷青絲披散在兩邊,掠過颀長白皙的脖頸,自有一番風流。

疾沖呆了一呆,轉手從桌上拿了一塊巾子,浸濕了去擦他額上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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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墨染一驚,轉頭看到疾沖拿着巾子似笑非笑。

“宸王殿下,你……很緊張嗎?”

北堂墨染看向別處否認道:“本王沒有。”

只是這句辯解小聲得只有他一人聽到。

“殿下,”疾沖手上拿着布條,唇角微勾:“請擡起身,我要包紮了。”

包紮完畢後,疾沖走向門口。

北堂墨染只道是他要家去,剛要開口道別,疾沖卻“啪”地一聲将門關上了,插好了門闩。

疾沖又走向櫃子,打開櫃門取出一床被褥,鋪在了地上。

北堂墨染默默看着他在被褥上坐下。

疾沖像是在向他解釋:“那張床睡不下兩人。”

北堂墨染忍不住開口:“那你不回家去嗎?”

疾沖看上去似乎有些莫名:“這兒就是我的住處啊。”

北堂墨染沉默片刻,有些尴尬地點點頭,目光轉移到了疾沖身下的被褥上。

疾沖注意到了他的視線,促狹道:“若是殿下喜歡這被褥,我不介意和殿下互換。”

這本是一句玩笑,誰料北堂墨染真的下了床:“好。”

疾沖吃了一驚:“我只是随口一說。”

北堂墨染走到他身旁,也坐下了:“我在疾沖兄弟這裏多有叨擾,已是十分抱歉……”

疾沖打斷他的話:“你還受着傷呢。”

“無礙,”北堂墨染卻一倒身,直接往被褥一躺:“褥子很軟。”

疾沖只好作罷,拿出一床薄被給他:“現在雖然是盛夏,但山林裏的夜晚總比尋常地方寒冷,記得蓋上這個。”

“多謝。”北堂墨染合上雙眼。

半夜,蟲鳴。

疾沖口幹,起身給自己倒了盞茶,看見月光如水,瀉進屋內,照亮了一片,不由欣然。

待要回到床前,卻聽見北堂墨染夢中呢喃,他又停住腳步。

只聽北堂墨染道:“阿烈,快跑!”

疾沖好奇,俯身看北堂墨染時,見他神色痛苦,心中更是奇怪,便低聲問:“墨染,阿烈是誰?”

北堂墨染自然不會回答他的問題,還在說夢話:“危險!”

疾沖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捋了捋北堂墨染又被汗濡濕的鬓發。

北堂墨染一把扣住他的手:“疾沖?”

疾沖心跳如鼓:“你醒了?”

一片寂寂。

疾沖悄悄看向北堂墨染,見他雙眼緊閉,尚在睡夢中,頓時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将手抽了出來。

清晨,鳥鳴。

北堂墨染起身,不見疾沖,長呼一口氣。

也許是處在陌生環境的原因,他昨夜一夜都在做夢,夢境的轉換讓他身心俱疲。

他夢見了西風烈,在夢中自己是一個無人發覺旁觀者。眼睜睜地看着西風烈滿身血污倒地,不得動彈。

他夢見自己聲嘶力竭卻毫無作用,身體墜入黑暗之際,一個身影出現抓住了他。

那身影遠而模糊,北堂墨染迫切想看清他的容貌。

北堂墨染離黑暗越來越遠,離身影越來越近。

最後,他看清了,那是疾沖,疾沖将他拉出了黑暗。

他聽見疾沖笑着喚他墨染。指尖拂過他的發梢。

而他竟不敢置信地握緊了疾沖的手……

怎麽會夢見他呢,北堂墨染扶額。

疾沖進門來了,端着一盆清水和一碗清粥,瞧見他醒了便道:“殿下快過來洗漱吧。”

北堂墨染垂了目光,用巾子揩齒淨面後,便坐下喝粥。

疾沖見他不似之前那般親近,忐忑了幾分,幾番思索以後問道:“殿下昨夜做夢了?”

聞此言,北堂墨染心裏一跳,擡起頭來目光卻不知往那邊放,只是瞧着桌面:“可是夢中失儀,吵着你了?”

疾沖看北堂墨染目光躲閃着自己,只道昨夜的舉動被他知曉了,彼此有了嫌隙,心下更是不安:“不曾吵到,只是聽到殿下喚疾沖。”

北堂墨染幹幹地笑着,低頭勺着粥,沒有說話。

只聽疾沖道:“能入殿下夢,沖欣喜。”

北堂墨染擡眼,正好瞧見疾沖眼裏的溫柔的笑意。

窗外的鳥雀歡快的啁啾了兩聲,那一刻,北堂墨染心中莫名雀躍。

眼前的少年低眉淺笑,陽光正好,從窗棂灑進,北堂墨染如玉般溫潤的臉龐與眉眼在光影之下竟又多了幾分韻致。

疾沖望着北堂墨染半晌,突然就有些不自在起來,他有些別扭地開口:“我要出去一趟。”

北堂墨染擡起頭來:“本王也想去看看。”

疾沖瞥了他一眼,很快移開了目光:“不行。”

北堂墨染輕嘆一聲,搗着清粥,側臉看着窗外,滿不在意的模樣,眼中卻略過一絲失意。

疾沖瞧出了那抹失望。

他心中猛跳了一下,走至北堂墨染身邊,俯身輕聲道:“你放心,我若打探到什麽消息,會立馬告訴你的。”

熱氣噴在北堂墨染頸間,北堂墨染如同林中驚鹿,迅速站起身來想離疾沖遠些,不想被竹椅子絆到趔趄了一下。

疾沖微微一驚,伸手扶住了北堂墨染。

北堂墨染道了聲謝,剛要離開,只覺腰上一緊,疾沖環住了他的腰。

北堂墨染沒想到疾沖會如此,本能地顫了一下,低聲斥道:“放肆。”

疾沖聞言,在他腰上的手不但沒松反而又緊了一緊,迫使他的身體緊貼着自己。

北堂墨染鎖眉,心中一時慌亂不知如何應對,無意中擡眼卻正好與疾沖對視。

疾沖的眼睛如同一潭平靜而清澈的湖水。

而湖水中有自己的倒影。

窗外清風拂過綠葉,枝頭間的雀兒又啼叫了一聲。

疾沖忽而笑了。

平靜的湖水泛起了水波。

北堂墨染回過神來,猛然掙開疾沖:“你……”

一時氣急,竟說不出話來。

疾沖卻笑道:“等我回來。”

北堂墨染鎮定心神,看着疾沖離開的身影,心中迷霧重重。

疾沖身為梁國人,為何總是幫着自己,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北堂墨染喃喃道:“不會那麽簡單。”

他的身份,絕不是賞金獵人那麽簡單。

疾沖下了山,一個玄衣男子從暗處走至他面前,畢恭畢敬地朝他行禮。

疾沖看了那男子一眼,問:“如何了。”

男子垂首:“皆已辦妥。”

疾沖點點頭:“你随我去外面看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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