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招風樹
招風樹
他在後面跟着,明顯感到安然情緒不對,那安然想讓自己說什麽呢?兩個人?林之望開始聯想,什麽兩個人呢?這就像是安然給林之望出了道題,好大一會兒,他才想起來怎麽做。
“安然。”林之望推着行李箱趕上他。
安然等到了,停下腳步,視線對上他。
“我知道了。”林之望說。
安然微愣,反應稍快的他,很快猜到林之望要說什麽,但他掩蓋面上的喜悅說,“知道什麽了?”
看路上人,有走來這邊的,有走去那邊的。林之望等一個人疏的空隙,貼近安然耳邊,輕輕道:“是相愛,對嗎?”
慢慢移開安然耳邊,林之望依舊和安然視線相對。聽到自己想聽的話,安然笑了笑。他一笑,林之望馬上意會,自己說對了。“什麽兩個人”前面的答案就是“相愛的兩個人”。标準答案是“相愛的兩個人中間有一個箱子,就像有一扇門,很不吉利”。
也知道路上有人來,有人去,安然笑着說了句,“走吧。”
“嗯。”林之望說。
從火車站到現在,他們走了小半路程。要是安然不說累,林之望根本感覺不到累。對從小練跆拳道的林之望來說,這小小路程,根本不算什麽。
安然也練過跆拳道,初衷是強身健體,這小小的路程,他也累不到哪去。但安然細心發現,他是不累,可是林之望還拿着行李箱呢,怎麽能不累。
他找了個路邊蹲下,順其自然說,“我累了。林之望。”
林之望可要自己怪自己了,他竟顧着自己高興了,忘記他們現在是步行到自己家。“先等一等。”林之望說完,有個識眼力的車過來。
順利坐上車,幾十分鐘後,到堰江林之望家裏。
家裏很靜,天也有點黑,燈也沒開,應該是沒人在家。“媽。”林之望試着喊了一聲。家裏是沒有人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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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他們呢?”安然問,一時摸不清頭緒。
“不用着急,我姑姑那邊房子大,我奶奶一般都是住在她家。你外公外婆他們過來,應該都是去那了。我把行李箱放到我家,然後,我們過去找他們。”林之望說。
“行李箱裝的東西,是我外公外婆的,不是我的,你放你家幹什麽?”安然問。
“哦,那……忘了,走吧,不放。”林之望說。他的一點點小心思,差點就露餡了。他剛剛是怎麽想着把行李箱放到這裏,安然會再次過來拿的事情呢。
很快到他姑姑這裏,林之望推着行李箱走過大門,又提着行李箱上臺階,打開眼前這扇連着客廳的門,就聽到了一陣陣笑聲。林之望等安然上完臺階,自己打頭陣先進去。
說笑的他們,林映先看到侄子來,忙起身說,“之望來了。快過來,我們剛還念叨你們呢,安然呢?”
林之望往後看去,林映順着視線也往後看去,當即笑道:“安然,快進來啊,等着你們開飯呢。”
孟夏過來,“安然啊,你林阿姨,別忘叫人。”
“好,林阿姨。”安然說。
對待好朋友的兒子,林映不在乎什麽必有的禮儀,只是該有的禮貌到了就好。“生分了,也不是第一次見面,這怪你媽,讓你拘謹了。你在林阿姨這裏,說什麽、做什麽,不用看你媽。”林映沒有孩子,她把嫂子的孩子,和好朋友的兒子,不說都當作自己孩子,但都打心底裏,非常喜歡疼愛。
“我媽怕我在長輩這裏,不會說話,她才提醒。林阿姨歲月不老,人美心善,真的特別好,感覺到了林阿姨這裏,也就是跟到了自己家裏一樣。”安然不失他媽面子的同時,還替他媽掙了面子。孟夏笑而不語。
瞬間他在林映的印象中,增了分值,林映笑道:“阿姨我都四十好幾的人了,你說這人猛的被誇一下啊,倒還真是喜悅在心,不覺得荒唐。仿佛回到了我那二十幾歲被人誇贊的時刻。”
林映高興,安然也誇的在理,她後期三十幾歲到四十幾歲的皮膚,保養的确實是好。也似乎是有妝遮蓋的緣故,她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麽特別明顯的皺紋。
鄭褚月走來,“不和安然多說幾句話,還真是看不出安然性子變了。”
“鄭阿姨。”安然叫她。
“嗯,晚來這麽久,是不是你哥帶着你跑錯地方了,跑到我們家去了。”鄭褚月說。她說話時的樣子,比林映和孟夏,要冷漠幾分。
“你猜的真對,阿姨。”安然說。他突然對林之望的媽媽産生了害怕心理。
林映說,“嫂子早就猜到,怎麽不打電話,和之望說一聲?”
鄭褚月靜靜一句:“忘了。”
哈哈哈,林映不失禮貌的笑着。客廳,鄭褚月身後的邵丹栀看着他們,自己笑着樂,把剝開的橘子塞進嘴裏。
好吧,“忘了”兩字是最容易終結話題的。他們吃過晚飯,各自去林映給他們安排的房間裏睡。安然的外公外婆占據一間,邵丹栀占一間,還有別的房間空着。林之望就以太累太困為借口,在姑姑家裏過夜,主動提出和安然一間,誰也沒覺得奇怪。
鄭褚月那裏有林之望的爸爸,既然晚上已經在林映家了,孟夏就不和鄭褚月一起到她家去了。孟夏留在林映家,也不多占一間房了,就和林映一間。她本來想和邵昙外甥女住一間的。後來一想吧,人家外甥女是個未出嫁的姑娘,這也不是沒有房間住,沒必要和人家未出嫁的姑娘擠一間。
幾百個日夜前的那一晚,在他姑姑家裏,這個房間中,林之望沒做出的舉動,在今天晚上做了。
他們睡在一張床上,頭放在一個枕頭上,互相擁抱着入睡,林之望的心情難以明說。他們的事情會得到對方父母的支持嗎?路還很長,他們會永遠在一起嗎?
堰江一家天花級別的酒店套房中,一個保镖在許漫跟前低語幾句。
“小姐,您做什麽選擇?”這個保镖問。
許漫坐在一個沙發上,身體沒什麽反應,眼睛也沒什麽反應,語氣平和而又淡定的道:“見過一個父親,害死自己的父親,又要逼死自己女兒的父親嗎?”
保镖不再說話,只是自覺退到一邊。
許漫站了起來,走去窗邊,所有情緒一湧而來,忽的把手放在落地玻璃上,道:“爺爺,你給我的是整個世界。你走了,我要迎接的是父親的無限牢籠……”
鄭褚月開車回到家裏,開門就見林馳飛滿臉無遮掩的焦急。
“馳飛。你怎麽了?”鄭褚月說。
林馳飛嘆頭,“國外許老爺子估計出事了。”
“出什麽事?”鄭褚月說。
“人遇到危險,或是已經不在了。”林馳飛感到慚愧,“許叔待我們如親兒親媳,他有事,我沒能幫到什麽,真是不該。”
鄭褚月有過驚異,“不在?許老爺子在國外,資産可是無數,響當當的人物,怎麽就……”
林馳飛嘆息,“樹大招風。我推測許叔已經不在了。”
鄭褚月想到什麽說,“許漫還在堰江,沒有回去。”
林馳飛聽後就說,“走,找許漫。她應該知道更多事情。”
開車來到鄭褚月說的酒店,林馳飛停了車。不得不說,這酒店的安保工作做得真是到位,門口安保二十四小時輪流值班。
林馳飛和鄭褚月進去,直奔酒店前臺。
“先生你好,請——”
前臺話未說完,林馳飛就擡手打斷,“不多說了。幫我聯系一下住在你們酒店的許漫客人,說林馳飛在這裏等她。”
前臺遲了一下道:“先生稍等。”
一會兒,套房中的房間電話被許漫的保镖接聽。
“你好,這裏是合幸酒店前臺,請問是許漫小姐的房間嗎?”
保镖:“是。有什麽事?”
前臺:“這樣的,林馳飛先生說,他在這裏等許漫小姐。”
套房中的保镖看了眼小姐,重複:“林馳飛先生說,他在那裏等許漫小姐,是嗎?”
前臺:“是。沒錯。”
保镖:“好的,我知道了。”
挂了電話,保镖聽從許漫的示意,親自下樓接林馳飛來到套房中。
“小姐,林先生來了。”這個保镖說後,示意房中另外兩個保镖出去等候。
套房中,剩下了他們三個人,林馳飛、鄭褚月,和許漫。
觀察許漫的情緒,林馳飛開口問道:“你爺爺,是不是已經不在了?”
許漫異常平靜,“林叔叔料事如神。有人說,我爺爺的最後一通電話打給了你?”
這麽一說吧,林馳飛有些自責,“是啊。我在上午接聽後,那邊沒有聲音回答我,只是一下爆碎的聲音,結束了那一場電話。我聽着,應該是你爺爺的手機被人砸碎的聲音。”
悲傷背後,是無比平靜,許漫就如此。“我該怎麽辦呢,林叔叔。”
“許漫,你要切記,你是在一個大家庭長大的,從小接觸事物多,适應方面都強。林叔叔相信你,你是知道該怎麽做的,只是太痛苦的時候,可以哭出來。今天晚上就讓你鄭阿姨陪陪你,林叔叔明天早上再來。”林馳飛說後就走了。把時間留給許漫思考。
夜晚是睡覺的時間。許漫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靠在沙發後面,鄭褚月走過去,看了看她,蹲下身來,安慰似的拍拍她。這好像就是人在痛苦的時候,不需要什麽太大的安慰,因為什麽都不如有一個陪在自己身邊的人,看着自己。不管這人是誰,都對本身痛苦的自己,有數不清的安慰。這也是,人為什麽在痛苦的時候,心靈是比較脆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