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診所

診所

連接着幾天戎縣都下了雨,下得斷斷續續。

窗簾一拉,光線一暗,再加上本就有點低的溫度,安靜的氛圍就很适合睡覺。梁折睜開有些迷蒙的眼,扯開窗簾,這會放了晴,潮濕黏着的空氣争先恐後的往裏鑽。

去飲水機旁接了被杯熱水,水有些燙,升起的白霧很快蒙上了眼。

他喝了一口,放在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看了眼備注,沒忍住挑了下眉,這個揚言要泡他的人放完話,問了個廢品回收站的地址後,就再沒刷過存在感。

這會兒居然打了個電話過來?

梁折劃了接聽鍵,坐在沙發上:“喂?”

“梁折?”對面嗓音有些低。

“嗯。”

“醫院在哪?”

“……”梁折拿着水杯的手一頓,“醫院?”

“我查了地圖,找了半天沒找着,只有一家離這十萬八千裏的,坐車都要一小時。”聽林閑這語氣似乎是有些不爽,說了一半還咳了兩聲。

“感冒了?”梁折問。

林閑應了一聲,戎縣的均溫二十度左右,下個雨,到了晚上居然還能往下降。降溫降得林閑措不及防,今早起床嗓子都快冒煙了。查了個地圖,醫院離這還遠,這邊多是盤山公路,坐車在颠簸兩下,他就可以飛升了。

“醫院有些遠,去診所吧。”

“地址發我。”

梁折挂了電話,将地址發給他。

發過去還沒半小時,就又接到了林閑的電話。

“怎麽?”

對面沉默了兩秒:“找不着路了。”

這話說得倒是婉轉,簡而言之就是迷路了。

“……”

梁折說:“這事兒找我沒用,找百度地圖或是警察叔叔吧。”

“真是狠心吶。”林閑似乎是笑了一聲。

挂了電話後,梁折起身去陽臺,下午五六點,天空陰沉沉的,連着對面的居民樓也是灰色的,單調的灰色調看着有些壓抑。

某個小巷裏,林閑東繞西繞,時不時瞥一眼手機。黃昏時刻,雨停了,空氣潮濕且清新,兩側的居民樓傳來鍋碗瓢盆的當啷聲,夾雜着孩子的嬉笑聲,炊煙和菜香鑽出窗戶,煙火氣濃重。

林閑帶着口罩,口罩是醫用的,帶着一點藥香,不算好聞。

走了一會兒,他扯着口罩呼了口氣,看着卡頓的手機有些無語,診所要是在街上還好,但這明顯是私人的,一進了居民區,錯綜複雜的路就成功将他繞暈了。

找百度地圖?

沒用,他被繞得頭昏眼花。

警察叔叔?

這邊兒的警察叔叔不知道管不管這事,就算管,他也不打算找,一個成年男性外出離家不到三公裏就迷了路,這臉他丢不起。

又繞了會,電話響了。

“在哪?”對方直接問道,語氣慢條斯理的。

“不知道。”林閑看了眼四周,每棟居民樓都他媽一模一樣,實在是沒什麽特殊标志,他頓了下,微眯起眼,像只打壞主意的狐貍,“剛不是還讓我找百度地圖和警察叔叔嗎”

“別貧。”對面呼呼呼的響,梁折似乎出了門,“定位發給我。”

有人來找,林閑就懶得東走西走了,發了個共享位置過去。

然後他就愣住了。

手機屏幕顯示雙方距離326米。

“……”

他這路是怎麽走的?都快走到人家門口了。

只站了一會,前方小路就拐出來一個人,梁折一身休閑裝,身高腿長的,感覺走路都帶風,他走過來後,林閑垂眸瞥了眼手機,摁滅後笑說:“好巧,真是有緣分。”

梁折:“走。”

他看了眼林閑,這人帶着口罩,銀框眼鏡後的眼睛望不太清,看着倒是純良無害。

梁折帶着他東繞西繞,不知道怎麽拐的,拐到了一條全是賣小吃的小街,這會正是飯點,人還挺多。路過一家包子鋪,蒸籠一掀開,水霧就撲了林閑一臉,鏡片糊了。

察覺到林閑停下了,梁折回頭,見他低頭拿着鏡框擦拭着,他問:“怎麽了”

“鏡片糊了。”

林閑邊說着邊擡眼,眼尾上挑帶着水汽,他将眼鏡架在鼻梁上。

“走吧。”

剛說完,他卻突然改了主意,看了眼包子鋪說:“我想買兩個包子,你要吃嗎?”

“不用。”

林閑自顧自買了兩奶黃包,後來發現不能微信支付,掏了半天找不出一個鋼镚兒,最後錢還是梁折付的。

林閑扯下口罩,咬了口奶黃包,包子的熱氣又把眼鏡弄糊了。

啧了聲,幹脆把眼鏡摘了。

結果包子才吃了半個,就到診所了,将剩下的連帶着塑料袋遞給梁折,“幫我拿着,要是想吃也可以吃,還有一個。”

“進去。”梁折擡了擡下巴。

普通感冒,診所阿姨給測了個體溫,詢問了幾個症狀,開了藥就完事了。

診所阿姨邊開藥,邊說道:“記得按時吃藥,現在的娃娃就是不把身體當回事兒,特別是你們這個年紀的。”

一擡眼,看見站門口的梁折,高聲喊道:“小折,你做攮子又來了?又幹架了,啊?”

梁折明顯頓了一下:“沒打。”

“別一天天的幹架,哪天動刀,進了局子,可有你遭罪的……”

林閑用手機付了錢,拎着藥出來,走在回去的路上,說:“看來你還是這診所的常客。”

“算吧。”梁折将奶黃包給他,“畢竟,這地方,不管你惹事沒惹事,總得和人打幾場架。”

剛他就是怕診所阿姨念叨,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才站在門口沒進去,沒想到站門口也得被說兩句。

“那你得算是這地方的食物鏈頂端。”

“擔不起。”梁折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慢聲說,“你看着也不像是一個被動挨打的。”

林閑啧了聲,低頭咬了口包子:“沒你厲害。”

夏日的天雖然黑得晚,但架不住陰雨天,才七點多,天就灰蒙蒙了。

回去的路上,兩邊的路燈稀稀疏疏,想到林閑不識路,正所謂送佛送到西,梁折還得陪他再走一段。

走到剛才迷路的地方,梁折看着前方皺了下眉,身體一側擋住了林閑,林閑低頭吃包子,措不及防撞着他,狐疑問:“怎麽了?”

“往回走,找個地方呆着。”

“???”

林閑側身看了眼前方,沒忍住挑了下眉。

前方有好幾個人,目測六七個,不是靠着牆抽煙,就是蹲着玩手機,看着都不是什麽善茬,有幾個胳膊上還紋着炫酷低俗的圖案,一眼看過去,市井小混混的氣息分外濃烈。

這幾個一看就是來堵梁折的,都堵到人樓下了。

而且目光已經向這邊看過來了,跑是跑不了的。

“不用我幫你嗎?”林閑推了一下鏡框。

梁折看來他一眼說:“幫我給嚴權打個電話,報個信。”

“……”

他默了半響,微眯起眼笑了聲:“行啊,手機拿來。”

拿了梁折手機,林閑就躲到暗處打電話去了。

電話一接通,就響起嚴權的大嗓門:“哎?折哥?打電話來啥事啊?我們哥幾個在外邊嗨皮呢,你要不要……”

見他一說就有點停不下來,林閑打斷道:“別嗨皮了,你折哥被人堵了,帶着你們哥幾個過來吧。”

對面愣了半秒,随即吼道:“你誰!?拿他手機……”

怕他腦補出什麽大戲,林閑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

說完,他道:“梁折家附近。”

看了眼周邊,接着說:“邊上有個小賣部。”

挂了電話後,林閑将他手機收好,走出去看了一眼前邊。那邊還沒開始打,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聲音有些小,他聽不清。

一個似乎是領頭站在梁折前方,那人理着平頭,高高瘦瘦,倒三角眼,看着陰險且刻薄,他嘴裏叼着根煙,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從煙盒裏抽了根煙遞給梁折。

林閑看着,想,這應該不會打起來,還遞煙呢,證明氣氛還不錯。

剛松了口氣,一聲砰就猛地将他扯回神。

三角眼被梁折正對着臉砸了一拳,整個人都往後踉跄了兩步,嘴裏的煙都掉了。

林閑忍不住低聲罵了句髒話,摘下眼鏡塞兜裏就沖了過去。

前邊已經打成一團,梁折動手快狠準,和一堆人抗都暫時沒落下風。但對方畢竟人多,長久下來,肯定得吃虧。

林閑沖過去一把拽住在後方搞偷襲的,勾住對方的腳将人絆倒後,飛快踹了一下。緊接着又開始打另一個,他打人不如梁折那般狠,但比較有技巧。

突如其來沖過來的一個人打得那邊措手不及,梁折迅速瞥了他一眼,伸手拽緊一個人的衣領,對着臉就砸了幾圈,膝蓋彎起頂向那人的小腹,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剛放倒一個,肩膀上就挨了一棍子,不偏不倚砸在前幾天被砸的地方。

他皺了下眉,借力抓着棍子,一腳踢向那人的手腕,棍子一落,他抓緊就一棍子掄過去。

掄完,靠着林閑的背,将棍子遞給他。

領頭的沉着眼,在和梁折近身時不知道從哪摸出一把刀,對着他的肩膀就刺。動作太快,避不開,被劃了個口。

林閑餘光瞥見,一愣神的功夫就被對方砸了一拳,他微偏了一下頭,按緊對方的肩膀就是‘咔嚓’一聲。

路燈就是擺設,光照範圍太小,周圍很是昏暗,地面的積水被混亂踩踏濺得小腿都濕了。混亂之際,前方沖出一堆人,踩着人字拖,與地面撞擊‘啪啪啪’的響,聽着倒是聲勢浩大。

嚴權的大嗓門此刻極具震懾力:“在前面!!狗日的,整天就想着打架,有這功夫不如多寫幾份自我檢讨,學學怎麽做人!!哥幾個,沖啊!”

前面還好,聽到後面中二十足的話,林閑沒忍住笑出了聲,笑了一聲就頓住了,因為前邊的敵方嘴角一抽,眼神像看一個神經病。

林閑對着他的臉就砸了一拳。

看到一群人沖過來,敵方似乎愣了一下,動作頓住看向領頭的,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辦。領頭的皺了下眉,胸口就被梁折砸了一拳,往後退了兩步,抹了抹嘴冷笑了一聲:“今天這事沒完。”

梁折嗤笑了一聲,眼裏滿是戾氣:“等着。”

嚴權那幾個‘七仙女’踩着人字拖‘啪啪啪’的跑過來,人都已經走完了。

嚴權看了眼梁折:“折哥,你沒事吧?”

說完又看了眼林閑,足足愣了一會,又震驚又擔心:“你沒事吧?”

“沒事。”林閑應了一聲,将手上的棍子扔地上,從兜裏摸出一根皮筋紮起頭發,才慢條斯理的掏出眼鏡戴上,所幸眼鏡沒受到傷害,只是鏡面糊了一點。

戴好眼鏡才發現周邊一堆人盯着他看,他頓了下:“怎麽”

梁折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面對嚴權等一堆人的詢問,梁折簡短打發,讓人哪來回哪去。

嚴權幾個嘟嘟囔囔的走之後,梁折拿過林閑遞過來的手機,說:“走吧,送你回去。”

林閑下巴一擡:“先去趟診所吧。”

梁折這人似乎是跟刀有仇,只要對方有刀,身上總會被劃幾道口子。這會肩上的血跡都染紅了短袖,看着還挺嚴重。

“先送你回去。”梁折說。

林閑皺了下眉,随即舒展開眉眼,他道:“我也要去,傷着了。”

“傷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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