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鹿聞笙一番高談闊論，說完了才發覺身邊有點涼、胳膊有點疼。
鹿聞笙低頭一看，哦，是陸今安正掐着他胳膊呢。
鹿聞笙再擡頭往邊上一看，哦，陸今安正非常‘友善且親切’地看着他。
鹿聞笙湊到陸今安耳邊小聲問：“怎、怎麽了？”
陸今安毫無感情地誇贊了鹿聞笙一句，“說的真好。”
鹿聞笙眼睛都笑眯起來了，“是吧，我也覺得不錯。”
“可是有一個小問題。”陸今安覺得，他這麽多年的涵養，遲早有一天全要都在鹿聞笙跟前破功。
“？”
“你說的那些，我都做不到呢。”
“！！”
鹿聞笙不可置信，眼睛都繃大了一圈，“做、做不到？”
陸今安誠實地點點頭，“嗯，做不到。”
鹿聞笙試圖找出陸今安和自己開玩笑的證據，“你不是和我爺爺學了這麽多年的修複嗎！”
陸今安涼飕飕地補充道：“師父也做不到。”
爺爺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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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完犢子了，牛皮吹大發了。
嘴在前面跑，腦子、腦子幹脆就擺爛沒動過。
而段高闊的鬥志已經被自己激起來了，不行也得行！
“我給你打下手！”
“這不是多一個助手就能解決的問題。”
“你的一日三餐我全包了！”
“這也不是吃好喝好就能解決的事。”
“那……那你的生活起居我全包了，衣服我也給你一塊兒洗！”
“不需要，衣服我自己會洗。”
看鹿聞笙抓耳撓腮的樣子，陸今安嘆了口氣，“你什麽都不用做，雖然我不能保證能修複到《周宗建四代像軸》那種水準，但我會盡力的。”
陸今安雖然說自己不行，但他的語氣實在是太平穩了，讓鹿聞笙不自覺的就相信：陸今安他一定行！
看鹿聞笙一副完全放松了的樣子，陸今安還是沒忍住提醒道：“之後別再随便開口答應這種事情了。我們連東西都沒見到，具體是什麽情況也都不了解，随便給別人承諾對師父的名聲也不好。”
鹿聞笙唱戲就沒這麽多煩惱，他說要唱什麽、練什麽、拿什麽獎，自個兒一個人背後努力就行了；哪成想就修幅畫這麽麻煩。
鹿聞笙蔫蔫地“哦”了句，陸今安見這人一下子像個霜打的茄子一樣，覺得是不是自己話說得有些過了。
“其實你也不用這麽擔心，段叔和我們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他是這個行業的專家，自然是不會聽你這麽一番話就傻傻的信了。”
鹿聞笙耳朵抖了抖，陸今安這是，在哄自己嗎？
鹿聞笙一幅發現新大陸的模樣，上上下下把陸今安瞅了幾圈。稀奇啊，陸今安這人真是有長進了啊。
陸今安被鹿聞笙盯得渾身難受，“怎麽了？”
“沒事。”鹿聞笙搖搖腦袋，這下是真有點好奇了，“不過你為什麽老是喜歡搓你的那個手機挂件啊？”
鹿聞笙不是第一次看到陸今安瘋狂搓他那個小墜子了，他剛回家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
陸今安和他逛街的時候、給丁嬸送禮的時候、張滿村來家裏的時候、包括現在，陸今安的動作就好像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一樣。
陸今安被鹿聞笙這麽一提醒，趕緊把東西塞得嚴嚴實實，一點兒沒都讓鹿聞笙再看到了。
鹿聞笙：“？”
他和陸今安應該是同齡人吧，這人怎麽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什麽都不讓他知道。
“诶，到了到了。”
鹿聞笙聽到段高闊的聲音，把注意力收回來，沒再和陸今安較勁。
“我們不進去嗎？”鹿聞笙看陸今安和段高闊都很自然的拐到一邊的小道，好奇地問了句。
段高闊這才想到鹿聞笙是第一次來，給鹿聞笙解釋道：“啊，這個大門是給游客走的。我們需要修複的脆弱畫作，都要在特殊環境裏保存。我們不進博物館裏，走這邊的員工通道。”
鹿聞笙頂着鹿師孫子的名號，沒好意思當場發問。
鹿聞笙和段高闊微微拉開距離，湊陸今安耳邊惡補知識：“特殊環境是什麽意思啊？”
陸今安也體貼地維護着鹿聞笙的面子，微微側頭小聲解釋：“中國傳統書畫的主要材料都是紙絹绫錦，因此溫度和濕度是最不穩定的影響因素；其次氣體污染物也會對書畫造成不良影響。”
“啊？”鹿聞笙想了想自己見過的挂畫，感覺一年四季挂牆上也沒什麽影響啊。
“書畫理想的保存溫度是15-18攝氏度、理想的相對濕度是50%～60%。書畫載體的原材料主要是植物纖維和絲素纖維，這些物質裏本身就含有水分。因此想要保存書畫的完好，就需要有效的控制好溫度。另外空氣中含有的污染物，比如二氧化硫、硫化氧、二氧化氮、甲酸等都會對書畫造成不良的影響。”
鹿聞笙對陸今安說的內容感到驚奇：“這、這麽嚴重的嗎？”
“書畫是很脆弱的東西，溫度過高就會讓纖維中的水分喪失，導致幹脆易斷、促使生物活躍、蟲繁衍、黴菌繁衍；濕度過高會讓纖維變得綿軟，書畫就會出現變形；嚴重的還會掉落顏色和墨汁。空氣污染物會導致紙張幹脆、變色；嚴重的可能會直接損壞書畫作品、再也難以修複。”
鹿聞笙聽得直接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只接觸過古玩市場那些小玩意兒，哪兒接觸過這種正兒八經的國寶；鹿聞笙一想到這玩意比小姑娘還嬌嫩，都後悔來這一趟了。
這玩意這麽容易出問題，要是他不小心幹個啥，造成永久性傷害了怎麽辦！
陸今安餘光瞥見鹿聞笙猛的抖了一下，再看看鹿聞笙的臉都白了不少，稍微一想也就知道原因了。
“不過你也不用這麽擔心，特殊環境就是為了避免這些來自外界的損害的。博物館不是經常會舉行專題展覽嗎，專題展覽那麽多人都沒什麽問題，不會随便碰一下就弄壞的。”
鹿聞笙一聽也有道理，不過他還是向陸今安确認道：“那專題展覽的書畫都能拿出來供人看、也沒見什麽特殊保護，這是不是說明：這些外界的影響其實也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大？”
陸今安沉默了，他要怎麽和鹿聞笙說：那些拿出來展覽的書畫，其實都是有重重保護的。
展覽時間首先就不能過長、人數也要控制。通風口處都有過濾網在處理空氣污染物，過濾網也要定時更換；展廳環境要時刻監控；平衡系統要注意時刻調整；還有溫度濕度數據采集點、展廳的光照系統；結束後還有熏蒸消毒、殺蟲滅菌……
鹿聞笙眼巴巴盯着陸今安，陸今安挪開了目光，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句，語氣裏全是撒謊後的心虛。
鹿聞笙呼了口氣，他滿腦子都是自個兒進去後把東西弄壞了，結果轉頭就被抓起來的景象。
幹陸今安他們這個活兒，實在是需要很強大的心髒才行啊。
鹿聞笙連新聞報道的标題都替自己想好了：“爆！亞洲傳統藝術文明代表的獲獎者——鹿聞笙，因損毀傳統文物被判xx年，傳統藝術推廣者究竟為何、竟主動損毀藝術文物！這到底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鹿聞笙吓得差點連先邁左腳還是先邁右腳都不會了。
鹿聞笙剛放下心來，就發現已經到地方了。
“這……是放書畫的地方？”
鹿聞笙仰頭看着這個只能在影視作品裏出現的大鐵門，張大了嘴。
不是，這玩意兒不應該出現在博物館吧。這、這長得和銀行的金庫一個樣兒啊！如果旁邊再站兩個配着槍的武警就更合适了。
鹿聞笙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十分沒見識且麻木的被人擺弄來擺弄去。
“不是，我們以後每次進來都這麽麻煩嗎！”
段高闊和陸今安顯然很熟悉這一套流程，習慣的令人害怕。
“我覺得我現在就像是砧板上的魚，被人消毒殺菌後就能下鍋燙了。”
陸今安安撫道：“有些紙張類的蟲子會損害書畫，為避免不小心把這類蟲子帶進去，殺蟲滅菌是很有必要的。”
經過一道道工序，備菜工作、不是，安全防範工作終于結束，這一次旅行的重點也終于能露出廬山真面目了。
鹿聞笙經過這麽一早上的折騰，早都累了，這會兒早就沒心思看他的任務目标了。
陸今安也沒指望鹿聞笙能給自己幫忙，他能在旁邊安安靜靜的不鬧事就行了。
陸今安和段高闊兩人很快就熱火朝天的讨論了起來，鹿聞笙又聽不懂，只能這瞅瞅那看看。
突然，鹿聞笙被一副作品吸引了目光。
這幅畫和別的不太一樣，它沒有泛黃、沒有黴點、沒有損壞、也沒有斷裂。
這是一副完美的、早就修複完成的畫作。
鹿聞笙把目光緩緩下挪，底下有個小牌子寫了這幅畫的信息。
衛賢——《高士圖》
“怎麽？對這幅畫感興趣？”
鹿聞笙回頭，是段高闊站在他身後。不知什麽時候，兩人早已停止了交流，進入了中場休息。
段高闊也随着鹿聞笙的目光看上去，“這幅畫是我花了好大功夫借來的，之後會在館裏進行展覽。如果感興趣的話，也歡迎你到時候再來參觀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