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班主一來，将周圍人的反應都盡收眼底。
他環視了一圈周圍的情況，率先向鹿聞笙發難。
“你知道你的行為給班子帶來多大麻煩嗎？”
鹿聞笙心道，果然。
他就知道，班主是不會向着自己的。
“可……”是他們先挑事的不是嗎？
鹿聞笙正打算為自己辯解，可當他餘光看到七零八落散落在外面的訓練包時，鹿聞笙就把嘴裏的話咽了下去。
班主過來，不可能沒看到他們扔了自己的東西，可他還是不顧緣由的先訓斥了自己。
班主為這場鬧劇畫下句號，他對鹿聞笙沉聲道：“最近你先老實呆着，不要亂出來晃了。”
為什麽？
鹿聞笙心中浮起一股巨大的荒謬。
他是14歲就進班子的老人，按理來說，這裏很多人都應該喊他一句師兄。
可是呢，他不僅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還被人一口一個罵成賣屁股的。
班子裏的人難道不知道他的實力嗎，班主難道不知道他練習有多刻苦嗎？
可就因為他的家庭不如項堅白那群人，他不能給班子裏帶來直接的利益，所以他就該被這些人踩在腳底下是嗎！
Advertisement
甚至是周圍這些看好戲的，他們難道真的不知道那些謠言都是瞎謅的嗎。
他們當然知道，只是這都和他們沒關系。
他們還能順便除掉一個擋在他們前面的競争對手，這群旁觀者對這樣的發展估計都是樂見其成吶。
還有張滿村……
鹿聞笙往人群裏搜尋了一圈，果然如他所想，張滿村藏在人群後方。
張滿村沒想到鹿聞笙竟會直直地朝他望去，慌亂間避開了與鹿聞笙的對視，把頭壓得低低的。
看，嘴上宣稱是他最好的朋友。
這種時候不為他說話就算了，連直視他一眼都不敢。
是因為愧疚嗎？還是害怕自己會把他也拉下水呢？
算了，這都不重要。
鹿聞笙的叛逆心被激上來，第一次沖撞當初收下他的班主。
“因為，怕讓別人看到我嗎？”
鹿聞笙頭一回質疑班主的話語，令班主驚異了一瞬，随即被頂撞的不滿讓他皺起了眉頭。
這也是班主在進門後，第一次正眼瞧鹿聞笙。
鹿聞笙被班主的反應取悅了，他像一個吸毒上瘾的患者一樣，将班主心裏的遮羞布一把掀了個幹淨。
“因為……我是班子裏的恥辱？”
班主沒回話，可他的表情已經給了鹿聞笙答案。
“您既然不想讓我出門、不想讓我出現在班子裏讓人看笑話。”
“那幹脆趕我走好了。”
沒人能想到鹿聞笙竟能說出如此決絕的話，一時間全場都安靜了。
班主第一個反應過來，臉色沉得不像話，低聲警告鹿聞笙。
“鹿聞笙！”
可班主才剛開口，鹿聞笙一個鞠躬就打斷了班主接下來的話。
“班主，我很感激您多年的教導，可您既然不需要我了，那鹿聞笙今天就退出班子。”
“以後我不會再以班子的名義出去唱戲，您也就當教了個白眼狼吧。”
鹿聞笙一點兒留戀都沒有，說完就走。
班主的聲音從鹿聞笙身後傳來，其中的怒意與着急也洩露了出來。
“你今天敢走，以後我們班子巡演的地方，你都不準出現！”
鹿聞笙嗤笑，怎麽，現在是直接不讓他混下去了？
鹿聞笙咬牙，扭頭沖班主保證道：“行，不去就不去。以後但凡是您巡演的地方，我都不會去碰一下。”
鹿聞笙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人，走得潇灑。
張滿村追回宿舍，看着鹿聞笙收拾行李，在一旁急得轉圈圈。
“班主給他認識的人都打了招呼，不讓別人收留你。這怎麽辦啊？”
鹿聞笙沒覺得這是個什麽大事，一邊整理東西一邊頭也不擡的回答：“那不去那些地方不就完了。”
張滿村右手拍在左手手心裏，“诶呀”一聲，坐下來給鹿聞笙分析利弊。
“這個圈子就這麽大，班主巡演的地方你也不能去，相熟的其他戲班子也去不了。這和封殺有什麽區別。”
看鹿聞笙還是毫不在乎的樣子，張滿村急得嘴角上火，“你別收拾了，趕緊去給班主道個歉吧。說不定班主舍不得你，就把這事當沒發生過了。”
鹿聞笙無視了張滿村的鬧騰，小小一個箱子，就裝滿了他在這兒4年的全部回憶。
“鹿鹿，你聽我一句勸，就去給班主道個歉吧。”
鹿聞笙繞開了擋在自己面前的張滿村，推着自己的家當就往外走。
“鹿鹿，你要是就這麽走了，那你就完了。你那麽多年的辛苦就全白費了。”
看鹿聞笙停下了腳步，張滿村眼睛一亮，給鹿聞笙順氣。
“鹿鹿，咱們就服個軟。你再忍忍，等項堅白他們走了，我們就再也不用遭受這些了。”
鹿聞笙倏然出聲，“你怎麽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會離開班子？”
“走了這一個項堅白，來了下一個項堅白怎麽辦？”
張滿村張了張嘴，他知道這些話只是自我麻痹、自己安慰自己罷了。
鹿聞笙回頭看着張滿村，“我受夠了。”
張滿村攥緊了拳頭，他又何嘗不是受夠了班子裏的一切。
他受夠了那些有權有勢的小少爺對他們的奚落；他受夠了練習多年，卻比不上人家給班子裏資助一次；他受夠了永遠只能追在人家屁股後面，撿別人不要的……
可他不像鹿聞笙，有着能夠無視這些物質帶來的實力。就算在這麽不公平的班子裏，鹿聞笙還是能夠越過那些人，獲得上臺的機會。
他只能唯唯諾諾、把自己藏起來不讓人注意；這樣才能在這裏存活下去。
鹿聞笙看到了張滿粗眼底隐藏的不甘，感受到了張滿村心底的憤怒。
他輕聲詢問，“你讓我服軟，那你願意和我站在一起嗎？和我一起，被人說手段不光明 ？”
鹿聞笙已經盡量委婉了，沒把那個詞明着說出來，可張滿村還是一下息了聲。
鹿聞笙面對這個在班子裏最好的朋友，還有有些心軟的。
他朝張滿村伸出了手。
這是一個邀請的動作，他在邀請張滿村和自己一起逃離這個黑暗狹窄的班子、他在邀請張滿村和自己一起迎接新生活。
鹿聞笙的手一直舉着，舉了很久很久，久到鹿聞笙手都酸了，他也沒有放下來。
他知道張滿村需要很大的勇氣才能做出和自己一樣的決定，鹿聞笙不介意張滿村長久的猶豫。
可鹿聞笙的手都要失去知覺了，他卻只等到張滿村閉上了眼睛，撇開頭不再看他一眼。
鹿聞笙知道，張滿村已經做出了選擇。
他最後深深看了張滿村一眼，轉身徹底離開了。
這一次，張滿村什麽都沒說出口。
鹿聞笙一步都沒有猶豫，沒有迷茫、沒有不舍，他像是一個偶然來做客的客人一樣，徑直踏出了那個他曾交付夢想的地方。
世界這麽大，他還不信沒有能讓他鹿聞笙唱戲的地方了。
國內混不下去，他去外面總行了吧。
班主還能有本事把手伸到外面去不成？
********
“所以，對不起小鳳的事到底是什麽？”
陸今安一語就刺到問題中心，吓得張滿村閉緊了嘴不肯再說。
只有關于這件事，打死張滿村他不可能開口的。
陸今安見這人死鴨子嘴硬，怎麽威逼利誘都不松嘴，只能佯裝放棄。
陸今安甚至還主動幫張滿村打包起了行李，大有一腳把人揣出去的架勢。
張滿村眼淚汪汪。
任務失敗，鹿鹿不僅不和他回去，自己還要被掃地出門了。
張滿村垂頭喪氣地拿着電話出去和班主彙報去了。
張滿村撥通電話前在胸前畫了好幾個十字，希望班主不要太生氣。
電話接通，張滿村小心翼翼的，“喂，班主是我，張滿村。”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只“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張滿村嗯嗯啊啊了半天，才把重點說出來。
“就是，鹿鹿他暫時說不想回去，您看？”
意外的是班主完全沒有生氣，就好像是在聽一件和他無關的事情一樣。
“不回來就不回來吧，這次比賽我已經換了別人了。”
“啊？”張滿村傻眼，随即意識到班主的意思，立馬急眼，“您不是說這次比賽的名額會給鹿鹿留着的嗎？”
張滿村沒料到，說好的事情怎麽還變了？
班主卻不願意給張滿村多解釋了，“行了，就先這樣吧。不用叫鹿聞笙回來了。”
班主直接挂了電話，留張滿村舉着手機在樓道裏呆立了很久。
張滿村突然想到了什麽，打開班子裏的大群，想看看有沒有誰讨論這次的事。
比賽名額的事張滿村沒看到，他倒是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
“堅白可真是大手筆啊，竟然願意把市中心的大劇院騰出來給我們表演。”
“就是，那裏要預約起碼得提前三個月吧，而且價格貴的可怕。堅白竟然願意免費給班子用，太厲害了。”
張滿村渾身發冷，市中心的大劇院？
項堅白給班子白給了次演出場地？
那，這次的比賽，是項堅白上場嗎？
項堅白拿這個換了個上場名額？
上一次，他們用潛規則的謠言擠掉了鹿聞笙的事，還留在張滿村心裏，讓他徹夜不眠，怎麽都過不去這個坎兒；這一次，他們又用大劇院的表演機會擠掉了人？
又是這樣。
沉重的無力感壓彎了張滿村的背脊。
又是這個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