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次相遇
初次相遇
春意濃濃,生機盎然。
金銮殿上一席龍袍光彩奪目,栩栩如生的群龍纏繞腰間,眉間器宇軒昂,叫人肅然起敬,不敢侵犯,如一條蜿蜒的巨龍在無形中的震懾。
林國皇帝林胤年近四十,在位以來支撐着搖搖欲倒的江山,幾十年間鞏固基業,開拓疆土,曾經十國并立,如今林國已相繼征服六國,現與南、齊、槐四國并立。
其野心勃勃,昭然若揭。
皇帝揮袖,神情煩倦:“骠騎大将軍在對漢國一戰中重傷去世,雖立下大功,但當務之急應先擇出一位合适的将軍,接管大将軍的兵權,各位愛卿可有人選?”
兵權一向由骠騎大将軍保管,帶領雲騎軍所向披靡。書中曾雲:凡興師被甲,用兵五十人以上,必會王符,乃敢行之。可見其重。
臺下文武百官交錯相談,一時之間堂上哄鬧。
不久,兵部侍郎蘇策站出,彎腰行禮,恭敬說道:“臣聞歐陽将軍曾與骠騎大将軍一同征服過滇地,昔日腿傷修養一年也已痊愈,畢竟曾與雲騎軍作戰過,想必一定爛若披掌,不如由歐陽将軍接管雲騎軍。”
皇帝聽聞沉重地點了點頭,眉頭緊蹙思索着。
大臣雖不熟知但也略有耳聞,歐陽家與骠騎将軍孫家一向不和,兩家素不對付,也在七嘴八舌讨論着。
“臣可接管”。
聲音冷厲,帶着幾分嚴謹,似山中堅冰,春日暖陽益不可融化。
皇帝擡眼,臺下身影孤身而立,彎腰俯首地繼續說道。
“臣随父親征戰多年,雖不及父親戰功顯赫,游刃有餘,但這些年間跟随父親已學習他的做派風格,且與雲騎軍隊同生共死多年,沒有人能比臣更了解雲騎軍,有臣在,臣願接管父親的兵權,誓死護衛林國的榮耀”。
此話真知灼見,字字珠玑,孫勝清多年随父出征的衷心日月昭昭,不少大臣思及此,前來附和:“臣附議,舉薦孫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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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附議”。
皇帝見狀,若有所思:“罷了,既然衆愛卿舉薦孫将軍,那孤便封孫将軍為忠武将軍,雲騎軍繼續由孫家接管,乘勝追擊,而歐陽将軍既剛養好傷便再養精蓄銳,由新晉的将軍輔佐,争取早日一統天下”。
“臣謝皇上隆恩,定遵使命。”孫勝清跪下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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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春須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
“太後娘娘真是挑了個好日子,您瞧,滿園春色,萬紫千紅。”
唐如英身着一襲栀子色百蝶穿花衫裙,長發烏黑及腰,只戴梅花形銀簪,身量嬌小,往那一站竟比春日花朵還要嬌嫩。
太後聞言,和藹地笑着。
她站馬車下攙扶着太後上車,馬車一路颠簸,沿着蜿蜒小路向天靈山的普雲寺去。
太後此去是為國事祈福,唐如英深知自己身份特殊此事不宜多言,心裏嘆了口氣,默默祈禱若是不影響到自己國家就好。
杏花開滿枝丫,貫穿紅牆綠瓦,滲透藍天之間。
唐如英心想:這樣好的景色,若是唉聲嘆氣豈不辜負?
但是人間悲喜也許相通,孫将軍府中也為國事煩勞。
孫府大門雄偉壯麗,高牆投下暗影,透露着一絲沉悶,門楣上懸挂白布,白旗飄揚,悼念骠騎大将軍。
太尉之子宋景明步履匆匆,跨進孫府,徑直穿堂而過來到大廳中。
孫勝清立于廳中,神情淡淡,聽見腳步聲,擡頭看清來人便開口道。
“你來找我何事?”
宋景明身着青玉色長袍,頭頂部分黑發冠起,身量高挑,長腿跨過木椅便自顧着坐下,手裏已拿起茶杯喝下,一口喝完似乎回味無窮“啧”一聲。
“勝清家的茶今日怎麽換了,往日裏的常喝顧渚紫筍,如今怎換了西山白露?”
孫勝清骨節分明的手執起銅色茶壺,茶水從壺嘴涓涓而出落入杯中。
他一邊續茶一邊說道:“顧渚紫筍茶香醇厚,雖回味爽口但我還是更喜西山白露的溫香、清甜。”
宋景明聽着話便打趣他:“原來孫兄喜歡清水一挂的,人應如茶,茶似人,想必孫兄定是喜歡娴靜高雅的女子”。
聞此言,孫勝清一時語塞,頓了頓,只言:“顧渚紫筍我父親原先喜歡喝,如今他不在喝了也是無味。”聲音清清冷冷叫人聽不出其中感情。
宋景明有一絲愧疚,尴尬地咳了一聲,不敢說話,拿起茶杯遞到嘴邊,但想到朝廷上的事,又即刻放下,着急問道:“聽聞今日朝廷上兵部侍郎曾有意奪走你家兵權,舉薦歐陽将軍是嗎?”
“嗯,皇上想收回兵權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奈何一直沒有借口,父親病逝,雲騎軍無人帶領,這也給了他們借口。不過這事多半是受人指使,歐陽将軍與兵部侍郎往來不多”。
常年以來孫家與歐陽家,周家相互制衡,周家将軍年事已高。骠騎大将軍征戰四方,戰功顯赫,勢力漸長,孫家處處壓歐陽家一頭,他們自然不服。
宋景明在廳內來回踱步,自言自語道:“兵部侍郎...兵部侍郎也只是負責基礎武官的選用,誰當将軍去征戰與他沒有太大的幹系,向來擇明主而栖,為何會選歐陽家?”
“這便是我覺得受人指使的緣故,但至于這個人,一定是兵權有利于他者,不是皇帝的話...”
孫勝清眉眼間閃過一絲驚訝,接着擡眸與宋景明對視一眼,兩人心神領會。
明明逢春日是萬物複蘇的季節,但普雲寺的後山卻草木稀疏凋零,唯有一棵古松樹樹枝繁葉茂,蒼翠欲滴。
樹上挂滿紅色的祈福帶,上面用水墨寫着密密麻麻的字。一下就吸引着唐如英前去。
太後在前殿為國事祈福,她不便跟随,便走到松樹下,細細打量着。
霜皮溜雨四十圍,黛色參天二十尺。青黑的樹葉連接浮雲,與杏花之純潔相襯,不由得想起南國裏的時光。
唐如英幼時也得古柏相伴,舅舅是南國将軍,有松樹的高尚氣質,他是南國正直秉性的脊梁,是南國百姓在風雨漂泊之際的定心丸,有他在一日南國便可屹立不倒。
她走進,将手中的祈福帶挂在松樹上,閉目低頭,雙手合十祈福。
“一願世間太平,山河無恙”
“二願百姓安居,人心和順”
“三願家人平安,頤養天年”
“小女願傾盡所有,哪怕換得一點便已經是值得的。”
少女聲音清脆,如山間清泉般澄澈,站着又如春天嬌嫩的花朵,亭亭玉立。
微風一吹,光影細碎流動,杏花花瓣随着飄落到不遠處白衣男子的腳邊。
孫勝清長身玉立,衣袍随風飄動,一襲白衣竟似畫中人。眉目間清冷疏離,山根挺直,下颚線清冷瘦削。
少年眉宇間一向冷淡的神情如今充滿意外與疑惑,他想到如今的亂世,各國紛争不斷,百姓颠沛流離,和平更是奢望,自己深處其中卻無能改變現狀,自嘲地笑了笑。
唐如英聽見有聲音便睜開眼睛,見有人,暗自提醒自己謹慎,蹲下行禮,孫勝清走上前,點點頭示意問好。
接着,他緩緩開口道:“在下疑惑,姑娘難道不知如今時局動蕩,與其奢求和祈禱為什麽不想想如何自保?”
他見多了亂世中女子的下場,好的出路便是嫁得個富貴人家,最後時光享盡世間繁華或尋求庇護;或者是隐姓埋名,從此隐居山林,安享人生。還未曾見過主動舍己為天下太平的。
唐如英自小被家族的家訓耳濡目染,盡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無悔矣。她是南國的公主,身處這個位置必要承擔相應的責任,哪怕赴湯蹈火,因為這是她的職責所在。
她本想開口解釋,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嘴唇抿了抿。
“公子可曾聽過少年将軍霍去病的故事,年少出征,戰俘匈奴十萬餘;可曾聽過屈原悃悃款款,樸以忠,不肯将送往勞來,斯無窮。一日是國家的百姓,便要為江山社稷所考慮。”
一字一句,孫勝清聽的真切,少女純真忠實,一心為國,令人動容。
“姑娘所言不錯,但不是每個人都有如此胸襟,若是自己盡力卻依舊只是廣種薄收,又或是徒勞無獲,該當如何?”
“只當是盡人事,聽天命。”
少女說完,便行禮告退。背影單薄,他卻盯了許久,直至那一抹黃消失,也已深深地印在他腦海中,如春日杏花,揮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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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康宮內燃着聞思香,香氣華貴,參雜着花香,給莊嚴的宮殿增添一分生機。
一名小太監帶着身着官服的兵部侍郎蘇策前來:“殿下,兵部侍郎來了”。
蘇策着急前來,擡手扶了扶帽子整頓。
殿內男人深沉的聲音傳出:“快請”。
蘇策一進門已按耐不住,老氣橫秋的胡子盡顯委屈之态,眉頭緊蹙,問道:“殿下,如今兵權又落到孫家了,之前費盡心思除掉骠騎大将軍難道要功虧一篑了嘛!”
殿內住的是皇後之子二皇子林遠浩,其上還有一位安嫔之子大皇子,太子之位皇帝還未有定奪,二皇子費盡心思想幫皇帝獻衷心,打算替皇帝收回兵權,卻沒曾想向來貪圖清閑,不參與朝政的孫勝清會主動接管雲騎軍。
二皇子手裏盤着黑曜石手串,拇指一顆一顆旋轉着,語調沉穩有力。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孫家勢力獨大,就算我們不除也有很多雙眼睛盯着,等到天下統一,孫家自沒有用武之處”。
孫策聽聞,眉頭舒緩:“還是殿下思慮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