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南國破滅
南國破滅
演武場內空闊,沙地貧瘠,前面不遠處立着一列的靶子,上頭密密麻麻的小孔,可見其經歷蹉跎之日久。
宋春和前去拿了弓和箭,遞了一把給唐如英,自己便走到場中央。
眉尾輕挑,神色自信,開口說道:“可別誤傷自己,不過是玩樂罷了”。
接着,她手架起弓瞄準靶心,把弓拉滿,眼神專注。一霎之間,箭從弓中直飛而出,箭矢嚣張地盯在靶心。
宋春和眉眼彎彎,扭頭與唐如英對視,下巴揚起,似是驕傲。
在場衆人一驚,但也在意料之中,還是配合地為宋春和投來一絲敬佩的目光。
邑王在其中,一雙桃花眼眼眸深邃,眉梢一挑,調侃唐如英:“春和小姐真是好箭法,不知這位太華公主的箭法如何?讓我們林國人士開開眼界。”
說到這頓了一下,收起扇子,繼續道:“不過既然春和小姐都正中靶心了,就算公主射中最多也就打個平手。”
孫勝清立在衆人之中,面上略帶幾分擔憂,嘴唇緊了緊,眉目肅然。
唐如英聽聞也只不過抿唇一笑,似乎毫不在意。陽光明媚,照得她更加明麗動人。
只見她将三支箭同時架在弓上拉滿,少女緩緩擡起眼眸,箭一松就飛快地沖出去,帶着勢不可擋的氣勢,“唰”地一聲三支箭不偏不倚,分別正中靶心。
驚起後山的飛鳥,撲騰着翅膀從翠綠中滑向天際。
在場中的衆人無不驚呼,宋景明眼神呆滞,口中喃喃:“公主好厲害的箭法,常年待在宮中卻有如此水平!”
宋春和見狀,又氣又惱,但更多的是羞愧難當,小臉通紅,語調依舊嚣張: “你确實厲害,我不如你。”說完便氣沖沖地離開了。
唐如英見宋景明驚訝,解釋道:“幼時得舅舅指點,曾在院中練習過弓箭,只是多年未碰,想來早已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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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明就當作是她謙虛,表面看上去雲淡風輕,實則卻需要漫長的訓練積累而來。
演武場中唐如英的小小風波卻使邑王有了新的念頭,似是有了新什麽的主意,嘴唇有着似有似無的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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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胧,月光輕輕柔柔地拂過景仁宮,鍍上一層靜谧。
皇後披發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月亮皎潔,纖纖如玉鈎,低頭嘆了口氣,叫來玉枝。
“玉枝,去把二皇子叫來吧。”
玉枝領命退下,她自己則靜靜思考着。
她活了這麽多年,也鬥了這麽多年,為家族為利益,一步步走到皇後這個位置,還差這最後一步,便是期望她的兒子能娶到一位能鞏固家族利益的賢妻。
前些日子在百花宴上出風頭的邱、宋二人。這麽多天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邱雪月雖端莊大方,但性子孤傲,恐怕難以相處;而宋春和活潑爛漫,與二皇子沉悶的性格倒相反,且她心胸寬廣,有她母儀天下的風範。她越想越合理。
不久,林遠浩到來,他彎腰行禮。
“兒臣參見母後。”
皇後轉身坐到紅木椅上,語氣輕柔:“快坐下吧。”
待林遠浩坐下,她眼神示意玉枝,玉枝了然,讓其他下人都退下,自己也退了出去。
皇後面容疲憊,手肘撐着桌子,掌心覆蓋上額頭,語氣平和: “浩兒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紀,可有意中人?”
林遠浩眉心微跳,眸中略過一絲緊張,有點糾結地開口:“兒臣...沒有意中人,但兒臣還不想成婚。”
皇後了然,沒看他,音調卻不似原先的溫柔,帶着強硬:“我已經幫你物色好了人選,宋家大小姐宋春和你可曾聽過?此女秀外慧中,才藝雙全,家父是太尉,兄長又博學多才且與孫家是世交。”
林遠浩嘴唇緊閉,沒有說話,神色默然,看不出心中所想。
皇後拉過林遠浩的手,安撫他。
“宋家在朝中德高望重,若是能他們支持,将來登基對你大有益處,況且只是娶回來罷了,你不喜歡就只當是放在府裏養着,日後你看上哪個再娶也是可以的...”
林遠浩深知這是不可改變的,溫吞道:“兒臣知道了,母後用心良苦,兒子豈敢違抗。”
皇後松了口氣:“好孩子,母後會向皇上請旨,早日舉辦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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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雖月色靜谧,但南國這邊天漸顯紅光,涼風習習,似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宮內歌舞升平,樂聲悠揚。
南國君主唐煜坐在其中,聞着炭香,飲着溫酒。殿堂上宮女擺弄婀娜的身姿,周邊有捧杯盤的,有遞酒奉承的,有持扇扇風的,走來走去使得金絲的紅毯起皺。
唐煜喝了點酒,搖搖晃晃,面色紅潤,神情迷離地走出殿外,這是高處,一眼可俯瞰整個南國,遠山悲憫。
“陛下小心着涼,外面風大,像是要下暴雨。”一名女子衣着華麗,雪青羅綢,耀如春華。
她将手裏的狐裘披風披到唐煜身上,攏了攏,輕聲呼喚: “陛下。”
唐煜呆滞,嘀咕道:“林胤這個老頭,改變朝服,降封子弟我都忍了,他要土地我也将江北土地獻出,如今我國只剩長江以南地區...他卻還要步步緊逼!”
像是說到情憤之處,将手中的酒杯奮力砸向地上,“哐”一聲酒杯四分五裂,把身旁的小周後吓得不輕。
唐煜反應過來抓着小周後兩肩,臉上又悲憤又驚恐:“孤的唐國是不是要亡了...是不是”。
小周後與唐煜相伴夫妻多年,對她無不體貼,感情深重,她也了解他的膽小與懦弱,抓緊他的一只手臂細語安慰。
“不會的陛下,無論如何,臣妾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別害怕...”
唐煜已是滿臉淚痕,眼淚無聲低落。
而在南國境外,長江以北,黑雲壓城,林國大軍烏泱泱密布江邊,硝煙滾滾。
為首的孫勝清手勢一揮,示意攻打,拉開了戰争的帷幕。
數十萬大軍搭橋而過,浩浩蕩蕩。
此時的唐煜跪坐在靈牌前,眼前是數不盡的牌位,燭火映着他暗淡無光的雙眸,如同外面冰冷刺骨的寒風。
他拿起一根燃着燭火的蠟燭往木桌上一倒,桌上白紙還寫着:春殿嫔娥魚貫列的詩詞,與現狀相比截然相反。
随着火勢燃起,紙張頃刻間燒成灰燼,火勢逐漸蔓延,屋內燃起熊熊烈火。
小周後跌跌撞撞跑進來,花容失色地大喊道:“陛下!大軍壓境了,已經到達城門。”
唐煜聽聞更是惶恐,跪倒在殿中,起初他聽聞這個消息還以為是玩笑,等大軍襲來才想起抵抗,他燒起寝殿,本想自焚,此刻卻又貪生怕死,心有餘而力不足。
小周後忙拉過唐煜的手,即将逃跑。
“快跑吧陛下!”
逃?呵,又能跑到哪去了,大軍已經包圍整座城,早已沒有出路了。
此刻城外的南國将軍姜令得知林軍壓城的消息,已率兵趕往城外與林兵交戰,雖然他武功高強,但敵軍來勢洶洶,且人數衆多,自己如同卵與石鬥,蚍蜉撼樹,毫無勝算,他命人快去宮內找援軍,自己往前奮力殺敵。
誰知,片刻後,城門打開,士兵手執白旗策馬奔騰而來,示意開城投降。
姜令見狀瞬間暴怒,對着士兵大喊,帶着嘶啞: “誰讓你們投降的!信不信我殺了你!”
姜令旁的士兵拉住他的手臂:“将軍切勿沖動,此戰敵衆我寡,毫無勝算,放棄吧!”
其他士兵一同附和,不少士兵已丢下武器,下跪降服,姜令血湧心頭,握緊手中的拳頭,發出咯咯的聲音,根本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壓抑之際,他手起刀落,自刎了。
一代雄将,就此犧牲,他倒在血泊中,死前眼中血絲布滿眼球,死不瞑目。
這一戰,林國毫不費力地大獲全勝,将南國皇室若幹人拷上鐵鏈,一路押送至汴京。
馬背上的首領身披鐵甲,神情複雜。
唐煜衣衫潦倒,落魄不堪,跟着隊伍緩緩向前,他回頭望了一眼這瓊樓玉宇,似是回望他的前半生。
天色快亮了,昨夜的月色對他而言如同黃粱一夢,“無苑宮闱今冷落,廣陵臺殿已荒涼。”
他閉了閉眼,眼淚沿着烏灰的臉龐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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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宋府內,已接到将宋春和許配給二皇子林遠浩的聖旨。宋春和領完旨悲憤交加,将自己關在房內一個上午。
她把自己埋在被子中,厚厚的織錦被子将她蓋的嚴嚴實實,悶出了汗她也不願露出頭來,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只有她自己聽見。
懷裏抱着一個木雕娃娃,這是一個小女孩身形的木雕,頭頂紮着兩個小揪揪,即使面容雕刻得模糊,但也不難看出其生動活潑的笑臉。
到了正午豔陽高照,婢女将飯菜送入宋春和房中,她卻氣得把她趕走,憤然罵道:“不吃不吃!都給我滾出去。”
宋夫人步履蹒跚地走進來,輕聲安慰:“春兒,娘知道你委屈,但是世間誰不是委屈求全呢?你的婚姻不能只為自己考慮的明白嗎?”
說完,她摸摸宋春和的頭安撫。
其實,她在意的是她年少的玩伴,她早就心屬于他,又怎麽甘心嫁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但随着婚期的推進,宋夫人日複一日的開導勸說,迫于家族的壓力,宋春和已慢慢嘗試接受,似乎幾日之間成長許多。
唐如英聽聞二皇子的婚期快要到了,在房中挑着禮品想着送過去。
她平日裏無太多貴重東西,選出之前太後賞的青玉纏枝蓮紋瓶和從南國帶來的玉花鳥紋梳讓茯苓打包好,再挑幾件首飾當賀禮一同送去。
在茯苓回來時,她在路上聽聞南國破滅,皇室上下幾十餘人押送回汴京城中的消息,忙不疊跑回殿中跟唐如英禀報。
“公主!不好了公主。”
唐如英邁出門,一手還搭在門框邊,焦急問: “何事如此驚慌?”
茯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道。
“南國...南國戰敗了,陛下投了降,現在應該已經押送到城內了。”
唐如英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吓到,釀跄幾步,面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