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見到母親

見到母親

養心殿中,皇帝正在嘉獎孫勝清,一旁的林彥駐足而立。

皇帝一向嚴肅的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神采飛揚。

“哈哈!孫愛卿此次立下大功,不僅收複南國,同行的幾位将軍也一起還平定了漢、槐兩國,孤重重有賞!”

孫勝清身上還穿着盔甲,意氣風發,叩首領賞:“臣謝陛下隆恩。”

“南國終于收複,孤念其唐煜養尊處優,不宜辛苦操勞,就封其為隴西郡公,賜居寶華殿”,接着又頓了一下,“将其改名為違命殿,和嫔妃皇子幽禁府中,不得外出。”

“既然天下歸一,現在是安撫人心的時候,傳令下去,休養生息,安頓流民,修繕居所。二皇子也要成親了,孤一直将他視為太子,就挑個最近的日子辦冊封之禮吧。

林彥面帶笑意,待皇帝說完,他站出來俯身行禮,緩緩說道:“既然大喜,皇兄可否滿足臣弟一個不情之請?”

皇帝揮袖,笑吟吟說道:“盡管開口。”

“聽聞多年前南國曾進獻一名太華公主,名曰唐如英,此女沉魚落雁,神仙玉骨,臣弟一見傾心,日思夜想,故而惶惶求娶,望皇上恩準。”

一旁的孫勝清聽聞怔怔一會,實不願冰清玉潔的公主嫁與這等風流多情的人,出聲勸阻:“邑王殿下豐神俊朗,在這汴京城中門當戶對又傾城的女子諸多,不知小國公主怎入殿下之眼?”

林彥聽聞語氣堅定:“汴京城中雖美女如雲,但大多庸脂俗粉比不上太華公主的清新脫俗,還望皇上成全。”

皇帝手摸了摸下巴,饒有趣味地望着林彥。

“哦?是嘛,既然如此,便将太華公主賜給你,封你為南海尹,負責廣南東路一地,你可不要讓孤失望啊,順便讓孫将軍護送公主出嫁吧”。

南海之地偏遠,遠離朝政,皇帝此舉是提防有心之人幹涉朝政。林彥雖知其中的道理,但卻面不改色,跪下謝恩。

孫勝清礙于自己身份不好多嘴,衣袍下的拳頭緊了緊,也只能跪下接旨,兩人同時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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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謝主隆恩!”

“微臣接旨。”

而另一邊,公公已将聖旨帶到了。

陽光碎金般灑下,但唐如英的臉卻時陰時晴,她擔憂她的家人,她的母親性子執拗,不知道會不會做出傻事,還有她的舅舅剛正不阿,想來不是甘願服輸之人。

殿外身着深藍的公公前來,手執聖旨,一進門便吆喝着:“聖旨到!”

唐如英攜婢女茯苓下跪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孤聞太華公主,沈魚落雁,賢良淑德,而邑王殿下德才兼備,與公主天造地設,念公主侍奉太後多年,特将其許配給邑王殿下,下嫁南海之地,擇良辰完婚,欽此。”

待聽完公公的一番話,唐如英已神情呆滞,顫抖地跪着,嘴唇抿了抿,驚慌說道:“臣女不願!望皇上收回成命。”

公公勾了勾唇,譏諷她:“這聖旨既下,豈有收回的道理!太華公主這是抗旨嗎?”

婢女茯苓小聲催促唐如英接過聖旨,解釋道: “公主定會答應的,多謝公公。”

唐如英緩緩擡手,接過的聖旨滑落在地,公公嫌棄地瞪一眼,接着甩袖走了。

只剩她跪坐地上絕望地閉上眼睛,捂着心口,想緩解自己悲傷的情緒。

茯苓攬住唐如英的肩,語氣緊張又心疼: “公主別難過,或許這個歸宿算是好的,公主還得考慮娘娘,她如今還在城中,公主要是和邑王殿下結親或許事情有反轉之地呢?”

唐如英眸中閃過一絲希望,想起自己的母親還被關在城中,定是受了不少委屈,臉色又沉了沉。

茯苓扶起唐如英,安慰道:“公主,奴婢扶您進去吧。”

-

這天,林遠浩已被封為太子,與太尉之女宋春和成婚,十裏紅妝從皇宮中一路鋪到宋府。宮內張燈結彩,宮女太監忙得腳不沾地,一直忙碌到深夜。

而在唐如英宮中,萬籁俱寂,只有風吹過樹梢間的沙沙響聲。

她已經換上一身深藍太監服,跟在每日前來送飯的太監身後,官帽頂部尖尖,戴在她頭上顯得寬大,更襯身材嬌小。

按照她原來打聽的路線走,跟到半路她便朝另一個方向前去,右拐往違命殿方向去。

誰知過了一個宮牆拐彎,遠遠望見殿門有人把守,她轉身在宮牆下尋找狗洞。一般每座殿內都會有幾個狗洞,更何況這座荒廢已久的殿。

唐如英還在彎腰尋找,誰知一個巡邏侍衛看見她鬼鬼祟祟的身影,即刻将劍拔出刀鞘,“唰”一聲驚到唐如英。

“誰在那邊!”

唐如英還未來得及作出反應,便被一個寬大的背抵住,她藏在孫勝清的雪狐紋墨色披風下,孫勝清身形高挑,将唐如英整個身形籠蓋,看不出破綻。

孫勝清面色坦然,立于月色中,英氣逼人。

侍衛看清來人是忠武将軍後俯首行禮。

“忠武将軍,奴才未看清将軍,奴才該死。”

孫勝清無言,只是略揚了揚下巴,示意離開。侍衛便退下了。

唐如英藏在披風下,膽戰心驚,她離孫勝清不到一米的距離,少年身上淡淡的雪後松木味道在她鼻尖萦繞,清冽又溫柔,如他一般。

孫勝清揮開披風,轉身低頭與唐如英對視,眸中盛滿輕柔的月光,聲音更是比月光澄澈,幹淨又溫柔地問道:“公主來此地做什麽?”

唐如英回過神,緊張抿唇:“多謝将軍,我的父母如今被幽禁在府中,我十分擔心,且我與母親多年未見,所以...”她越說越小聲,像是底氣不足一般。

孫勝清補充說道:“所以你就假扮太監,像鑽狗洞爬進去是嗎?”臉上充滿無奈。

唐如英低着頭沒有說話。

孫勝清嘆了口氣,覺得好笑,解下身上披風蓋在唐如英身上,拉上帽子,将她整個身形遮蓋叫人分辨不出。

随後拉起唐如英,足尖點了一點紅牆,騰空而起,翻到屋頂,從頂上瓦片小心翼翼地行走,再從寧貴人姜燕房邊的窗下落下,動作行雲流水。

唐如英眉眼彎彎,感激說道:“多謝!”

說完翻窗進去。

屋內幾處牆皮因多年歲月的侵蝕早已掉落,房梁還是陳舊的腐木,陳設簡樸,只勝在打掃幹淨。

一名素衣婦女坐在桌前,青絲垂腰,面容憔悴,如同經歷暴雨摧殘後的花朵,病恹恹,毫無生氣。

唐如英認出自己的母親,眼眶濕潤,緩緩向前走去,嘴裏喃喃:“母親...母親”。

那名女子反應過來,擡頭片刻,視線與她對上,仿佛時空穿越到多年以前,小小的唐如英還倚在她身旁喚她母親的模樣,十年間過去,那女孩粉雕玉琢的臉已長開,五官清秀,眉眼如初,依舊喚她“母親”。

姜燕霎時站起,往唐如英身上撲去,唐如英接住了她,姜燕手撫摸起唐如英的臉,眼淚早已無聲一行一行落下,像是斷了線的珍珠,嘴裏還在嘀咕着。

“英兒!母親對不起你,這些年你一個人遠在他國一定受了不少苦。”

唐如英兩眼雙紅,強力抑制眼淚不讓它流下,喉嚨酸澀:“母親,我沒事,這些年雖算不上大富大貴,但在宮中也是被萬般呵護着,母親,這些年您還好嗎?”

姜燕怕來不及一一細說,知道她此次前來不易,緩了緩不再繼續哭泣,鄭重道: “母親沒事,有件東西還需交給你,英兒,你身上背負的還是姜家的使命,你的舅舅雖在戰中自刎,但我們的許多族人還在獄中被關壓,你拿着這個...”

說着,從腰間掏出一枚兵符,翡翠狀的,上頭雕刻着飛騰駿馬,外觀精美,不是姜家的人不易察覺這是兵符,她将其塞進唐如英手中。

“這是我們姜家玄甲軍的兵符,曾随你舅舅在戰場上出生入死,他死後玄甲軍便與普通士兵一起被壓入汴京,如今聽說被發配到昌建一帶,若是哪天你有機會去到可憑此物召回,玄甲軍認出兵符必會全力保全你。若是你遭遇不測,或許還可以保住你,英兒,早日立起來,才能保護我們的族人,我們只能靠你了。”

唐如英聽了這一鄭重的話,似千斤重壓在自己身上,無法喘氣,過了良久,她輕輕拍了母親的手。

“英兒謹記母親教誨。”

姜燕擦了擦眼淚,把唐如英往窗外推:“時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一定保重自己。”

唐如英腳步沉重地挪了挪,不放心地又回頭望了眼,姜燕強顏歡笑,揮了揮手,她這才跳出窗外。

孫勝清也不知在窗外站了多久,唐如英第一次見他穿一身黑衣,卻依舊溫潤清朗,積石如玉,列松如翠。

見唐如英出來,眼眶紅腫,淚痕滿面。孫勝清見狀,從袖口間掏出一塊月白方絹遞給她。

“公主別擔心,天下剛剛穩定,皇帝喜不自勝,且這正是安撫人心的時候,你的家人暫時還是安全的。”

唐如英沒看孫勝清,接過方絹擦了擦眼淚,又仰頭求他:“多謝将軍,我有個不情之請,将軍可否替我留意着我的母親?有什麽事情告知我一聲就行。”

少女眸中含水,眼淚汪汪,不忍拒絕。

孫勝清不時便答應了:“好,在下一定幫你留意着。”

随後便一路護送唐如英回到殿中,他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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