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交還兵權
交還兵權
夜風縷縷,月色清新。
孫勝清一進府中,屬下遲琰就已急切地出來相迎。
“将軍今日怎這麽晚才回來?诶,将軍的披風呢?”
孫勝清繼續往房內走,沒有接他的話,反問:“你這麽閑,我先前交代你的事你都辦好了嗎?”
遲琰垂眸,似是不服,辯駁道:“辦好了!屬下查到骠騎大将軍死前受了重傷,拖了很久沒人醫治,後來歐陽将軍帶來的大夫說是給大将軍治病,但卻越治越差,最後将軍死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孫勝清緊眉思索,只見他繼續道。
“不管後來帶來的大夫是不是奉了歐陽家的命令,但将軍的病拖了這麽久才遲遲醫治,早已錯過最佳治療的時間,怎麽說歐陽家都脫不開幹系。”
孫勝清了然,吩咐遲琰:“你先去查查軍中歐陽家近來見過什麽人,去過什麽地方,一一查來”。
接着她說又想起百花宴上歐陽家的女兒,也就是永王妃,衣着華貴,且歐陽将軍病後一直未曾立軍功,雖有天子給的俸祿但也不至于如此富貴,又對遲琰補充道。
“先從賬簿記錄查起,看看他們的銀子收入,再查查來源。”
遲琰領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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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皇帝召集了各位将軍入宮舉辦家宴,孫勝清也不例外。
宴會上皇帝與大臣們把酒言歡,酒氣入腸,暢快淋漓。
林帝手執酒杯站起,舉起,面向各位大臣,親切說道: “來,孤再敬你們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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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将軍與大臣起身回敬,一飲而盡。
不時,皇帝便開始嘆氣。衆臣見狀,不明所以,出聲問道:“皇上因何事而嘆氣呀?”
皇帝見時機到了,就嘆息道:“孤若不是諸位将軍在戰場上英勇殺敵,孤是絕對沒有今天的享樂的,為此我從內心裏一直念及着你們的功勞,然而當皇帝十分辛苦,倒不是你們當臣子自在。”
孫勝清不知所然,衆臣大驚失色,連忙問道這是什麽原因。
皇帝解釋說:“皇位的誘惑太大了,誰不想當皇帝呢?我十分了解各位愛卿,雖無異心,但是當天下太平,皇位推到你面前時,也是想躲都躲不掉的。”
桌前的大臣們你望我,我望你,都已明白皇帝的意思,帝王家生性多疑,天下安定時卻各位還手握重兵,各位都深知“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都擔心自己日後會因此招來殺身之禍,就紛紛下跪。
“臣已年老,願主動放棄兵權,告老還鄉”。
孫勝清手中的雲騎軍是他父親從前救濟的各地難民、窮苦孤兒組建而成的,屬于孫家私人軍隊。雖不允許私練軍隊,但這支軍隊跟随大将軍一戰成名,威力極大。不過放棄軍中其他軍隊的軍權,不包括雲騎軍在內,他清楚皇帝的意思,一同附和。
“臣願主動放棄軍中兵權。”
皇帝見這局面也大喜,眉開眼笑。
“孤會令人妥善安置你們的後半生,為你們置辦田地。不過孫将軍還需護送太華公主出嫁,便特許你留一支軍隊在身邊,待事成歸來再歸還兵權。”
衆臣們接旨:“臣等謝皇上隆恩!”
“哈哈,喝酒,繼續喝!”
宴會過後,孫勝清将他收集到的證據攜帶着去到了延和殿內。
孫勝清語氣懇切,開口說道:“臣有要事禀告。”
皇帝沾了酒氣,面色紅潤,問他什麽事。
孫勝清将手中的賬本及各證人的證詞一同遞到皇上的桌前,皇帝拿起看了看,不時瞬間清醒過來,重重地拍了桌子,“啪”一聲響起,桌子震動起來連帶着青花瓷的茶杯也撞擊發出刺耳的聲響。
皇帝龍顏大怒:“”真是豈有此理!天下之財利天下之民,歐陽家竟冒領數十萬饷糧,卻只給士兵每日發零星半點,這些錢全貪到他自己府了去了!”
皇帝雖怒氣沖沖,但喜怒皆不形于色,面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孫勝清還等着皇上的處置,卻不曾想他只是說道。
“孤知道了,自會有處置,你先退下吧。”
孫勝清告退了,皇帝還坐在原位上思考。這些年他不是不知道歐陽家貪,但身處官位,各家多多少少會給自己謀一點私利也是常情,但不曾想歐陽家竟貪了如此之多,一時怒湧心頭。
但礙于他懲罰的是如今朝中勢力盤根錯節,孫家力量雄厚還需歐陽家制衡,若是歐陽家倒下,孫家勢力會漸長,獨立于朝廷,眼下還不能大懲歐陽家。
想到着,他傳來身邊的公公,嚴厲說道:“傳我指令,歐陽家貪墨軍饷,其罪當誅,但念其侍奉朝廷多年,軍功有嘉,需用歐陽家的銀錢補上國庫的空缺,再罰其一年俸祿。”
聖旨傳的速度很快,第二日宮裏便來了人到歐陽府中搜獲銀兩。
院內太監們各司其位,将府中各種玉瓶、金飾用木箱子裝着搬到院中。
人群來來往往,歐陽夫人面孔驚慌,試圖攔下一個搬木箱的太監,大聲喊道:“這個不能搬!不能搬!”
但太監絲毫不理會,撞開歐陽夫人後繼續忙自己的活。
歐陽夫人被撞一下後跌坐在地,狼狽不堪。兒子歐陽遜從廳中走來,連忙扶起,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指着為首的大總管怒目圓睜說道。
“狗仗人勢的東西!來日必饒不了你們。”
大總管慢條斯理,不怒反笑:“奴才們也是奉旨行事,誰讓你們被孫将軍揭發,如今皇上寬恕你們,已經很仁慈了,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歐陽遜“呸”了一聲,咒罵:“又是這個孫勝清,處處作對!必不會放過你。”
待半日過去,搬完後大總管行禮譏笑道:“奴才們告退,公子保重”。
歐陽遜又罵了一句快滾,他們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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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茯苓收到遲琰送來的消息,說是她母親寧貴人自盡了。
唐如英聽到消息第一反應脫口而出:“怎麽可能!”
茯苓抽泣,解釋道:“公主,千真萬确,昨日晚上皇上召見了南國的各位嫔妃侍寝,其中點名了娘娘,娘娘向來忠貞不屈,因而撞牆自盡了。”說到這,茯苓也聲音顫抖。
“小周後也被召幸,無力抵抗,但陛下也只能忍氣吞聲,想來他定是難過不堪。”
唐如英沒有辦法平靜這一切,想到自己的父親短短幾日間從最高地位跌至最下層次,在這苦樂懸殊的對比他定是沉哀入骨。況且小周後與他夫妻恩愛多年,他此刻應該抑郁悲憤。想到這裏,她便跟茯苓說。
“你幫我轉告遲琰,去求孫将軍,幫我送好酒好菜給他,添些衣被,總不至于日子太難過。”她想,她這輩子作為女兒,能做的也只有這麽多了。皇權之下,百官臣服,是天經地義之事,試圖說服自己冷靜下來。
另一邊,違命殿內酒氣彌漫,遲琰雙手環抱一張棉被,孫勝清手裏則拿着一盤酒菜,兩人一前一後地往殿內走着。
而此刻的唐煜正伏着身子,卧在廊間的椅上,倚着闌幹,目光暗淡,空空如也,是難以言說的孤獨之情。
院內下過一場雨,春寒料峭。
殿內朱牆碧瓦,幾棵梨樹的嫩葉因雨水的滋潤更煥發生機,歌唱着生命的複蘇和延續。而小院的主人卻是個無指望的囚徒。
孫勝清将酒菜放下走廊間的椅中。
見狀,唐煜只是擡了擡眼,冷嘲熱諷:“林帝既已經把我囚禁,又送來這些做什麽呢?”
孫勝清專注低頭倒酒,面無情緒。
“這是太華公主命臣送來的,陛下保重,臣告退。”
說罷,孫勝清已轉身離去,遲琰放下棉被後也跟随離開。唐煜頓了頓,眼神迷離地似是在回想太華公主是誰?不一會兒,便無奈地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小周後侍寝後他才感覺到失去自由、失去家國的滋味。自己的女兒太華公主,自小便遠離家鄉委身他國,這些年間她跟他一樣限制府中,沒有自由,而這些都是拜自己所賜,她如今卻還記挂着自己這個父親。
想到這,他自嘲地笑了起來。
他一杯一杯酒下肚,喝得不省人事。他只有過去,沒有未來,這濃郁的春光再不屬他所有,只餘舊時月色,留他依稀回憶。
自從寧貴人去世後,林帝允許唐如英前去安排她的葬禮,經過初喪、哭喪、做七、送葬等儀式過後,她的出嫁日程也到了。
因唐如英以母親過世為由,提出守喪三年,林帝雖不反對,但也要求她先去到邑王府上住,待到婚期再舉行婚禮。
不日,出發南海這一天,唐如英收拾好包袱,拜別了太後,就往宮門外走。
整座皇城巍峨靜谧,陪她出嫁的人只有四個丫鬟,送行的人只有太後身邊的順夕姑姑。
宮門外,整裝待發的隊伍行列整齊,浩浩蕩蕩,孫勝清騎在馬背上一身象牙色騎裝顯出他幾分溫潤,光風霁月,眉目間盛氣逼人。
見唐如英出來,他翻身下馬,走到跟前,兩人俯首行禮。随後唐如英在茯苓攙扶上坐上馬車。
車輪輾過城中的青石子路,滿滿馳過街巷,城內百姓見此紛紛讓開中間一道,站到一旁。
人群踮着腳尖,仰起頭,好奇地張望着,喧鬧聲此起彼伏,問道。
“這是哪家出門這麽氣派?”
“我看是從宮裏頭出來的!也許是哪個公主皇子出來玩了。”
“诶,我前日聽官員們說啊,這南國來的什麽公主嫁去給邑王殿下了!”
“唉,南國都亡了,一個亡國的公主能有什麽好下場呢!那邑王殿下最是風流,妻子死了後常年流連青樓,聽說小妾都死了好幾個了!”
馬背上的孫勝清聽聞,回頭給了遲琰一個眼神。遲琰領會,下馬行至路旁,手裏拿着劍臉色陰沉,氣勢洶洶說道。
“再胡說八道的通通壓進大牢!”
不多久兩道的百姓再不敢胡說,安靜如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