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刺客追殺
刺客追殺
午後悶熱,日頭昏昏沉沉,到了夜晚卻涼風習習,吹的人心曠神怡。
隊伍已經快行至城門處,這時停下來在城內客棧過夜,明日一早再出發。
客棧內兩邊是游廊,中間穿堂而過是大廳,因戰亂封了城,客人極少,屋內空闊有餘,陳設簡單,色澤單一。
唐如英去到自己二樓的房間,沐浴過後,走到二樓走廊間透透氣時,卻聽見樓下士兵們的讨論聲。
“将軍怎麽混得這個差事,堂堂大将軍來千裏迢迢護送一個公主?”
另一名士兵似乎辯駁道:“将軍還算好的了,我聽說啊皇上已經收回了好幾家武将的權力!只剩我們将軍手握兵權。”
唐如英怕聽不真切,往欄杆邊走進,仔細聽着。
士兵繼續道:“其他将軍收回兵權也就罷了,我們将軍可是前不久才立下大功,還将那南國皇帝壓回汴京!沒大賞便算了還收回兵權...”
唐如英知道是孫勝清滅了自己的國家時已經沒有心思繼續聽下去了,他知道他是骁勇善戰經常出入戰場,但是從未把他和滅國之人聯系起來,他盡他自己的職責使得天下統一,但是卻手刃自己的同胞。
唐如英越想越亂,說不上是什麽複雜的心情,她坐下在一二樓間的臺階上,身子伏下去,雙手環抱着自己的膝蓋,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時木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唐如英擡眸,看見孫勝清上樓,接着坐在她旁邊,狐疑詢問:“公主坐在這裏做什麽?”
唐如英正心煩意亂,悶悶地不知道說什麽,頓了一會,嘀咕道:“我...出來透透氣。”
孫勝清認為她是因為即将去到南海,不想嫁人而難過,就輕聲安慰:“公主不開心嗎?可否說與臣聽?”
唐如英只是略帶抱歉說道:“将軍,天色不早了,早點休息”。最後附帶一個淡淡的微笑就走了。
孫勝清站起身,輕拂了一下衣袖,走到二樓廊邊往下望,看見幾個士兵正坐着聊天,他猜測一番,便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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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大家都休息吧!”。聲音冰冷森寒,士兵擡頭很少見孫勝清一張面色陰沉的臉,都不敢再出聲。
次日清晨,隊伍又繼續進發。
唐如英上馬車的腳步停了停,語氣寡淡:“将軍,我們還需行幾日到南海?”
“快馬行程大約十幾日,但公主金貴,路程宜以平緩舒适為主,故而晚上幾天。”
“多謝将軍。”唐如英依舊道了謝,仿佛對昨日聽到的事情還帶有介懷,故而語氣間有疏離感。
馬車出了城,行至九州山間。沿着山間小道前行,兩側樹木逐漸密集,遮蔽住雲層與陽光,只餘稀碎斑駁的光影。
小道旁不時還看見幾具衣衫褴褛的屍體,大多瘦骨嶙峋,面容慘白,像是活活餓死的。
馬車內茯苓見狀聲音有些驚恐地對唐如英說:“公主,為何山間會有如此多的屍體...”
唐如英臉色擔憂又無奈地嘆氣:“應該是其他國家逃來的流民,翻山越嶺,恐怕還是徒步而來,食不果腹、風餐露宿,活活餓死的吧。”
不斷地有屍體映入眼簾,她感到唏噓,命茯苓還是放下了簾子。
行至中途,一陣風吹過,隊伍邊逐漸出現幾個黑影。雲騎兵見狀陡然拔出劍,閃出利刃的光芒,警戒地望着黑影,音調拔高:“小心!有刺客。”
霎時,那群人從草木間竄出,隊伍已被黑衣人團團包圍,來不及作出其他反應就已經和他們撕鬥起來。
只見一名黑衣人一劍往孫勝清身後刺去,孫勝清察覺奇異聲響,側身堪堪躲過一劍,随後拔出劍劃過對方腰部,一番動作下來倒下三四名黑衣人。
車內的唐如英聽見聲響被吓到,急忙掀開簾子,只看見源源不斷的黑衣人湧向孫勝清,似乎直沖着孫勝清來,她驚慌之下叫出了聲。
“将軍小心!”
孫勝清被冰冷的劍意緊逼,加上擔心唐如英的安危,一時有點無法專心應戰,呵斥着旁邊的遲琰快保護公主。
遲琰領命用力将劍抵住黑衣人的劍,逼退而出,随後自己則腳尖輕點,躍到馬車旁想制止住前來上車的兩名黑衣人。
同時從腰間掏出一節信號彈,朝天發射響了一聲。
唐如英從馬車內帶出一把弓箭下了車,少女拿起弓時的英氣中和她原先的清秀柔麗,閉緊一只眼瞄準着遠處打鬥的黑衣人,松開弓弦的瞬間,箭直直地從黑衣人胸口穿過,接着“咻咻”幾聲,又接連射下幾名黑衣人。
這時唐如身後站着名黑衣人持着劍向她緩緩襲來,劍尖鋒芒銳利,在即将觸及唐如英衣衫的前一刻劍被打飛,接着黑衣人被孫勝清踹到一旁。
唐如英驚訝又帶擔憂地與孫勝清對視一眼,随後孫勝清被措不及防地劃傷手臂,跟着寒光閃動,黑衣人幾名包圍孫勝清。
由于此次和親皇帝削弱兵權,雲騎軍只帶了一支,和另一支皇城護衛隊,而黑衣人則是他們人數的兩倍不止,孫勝清等人顯然招架不住,沉聲對遲琰說道:“遲琰,撤,與其他軍隊會合!”
劍光肅肅,逼近唐如英胸口的電光火石之間,孫勝将其用長臂攬過,轉身同時後背替她擋了一劍,他吃痛一聲,又翻身刺了回去。
唐如英瞳孔微睜,驚呼叫了他的名字。
心急如焚的同時,拉過一旁馬的缰繩,扶着孫勝清一前一後上了馬,遲琰将還想上前刺殺的黑衣人攔下,随後喊唐如英帶着将軍先逃,自己又繼續厮殺。
馬車往九州山山林騎去,林間郁郁蔥蔥,地勢起伏不平,難以行走。
馬背上,唐如英騎着馬,憂慮道:“将軍你還好嗎?傷勢怎麽樣?”
身後的孫勝清嘴唇發白,額頭密密麻麻的汗珠蔓延至全臉,他卻語氣依舊平和溫柔:“我沒事。”聲音卻顫顫巍巍。
唐如英了然,策馬奔騰,騎至半夜才找到落腳地方。
一間荒廢已久的破敗殘屋映入眼簾,屋頂的瓦片已坍塌半邊,只餘幾處完好。院內雜草叢生,隐隐透着塵土。
唐如英翻身下馬,攙扶着孫勝清進去。他背後血色滲透了象牙色的衣衫,沾染上唐如英的鵝黃衫裙,一股血腥味傳來。
唐如英推開那扇吱呀的木門,腐敗的味道向她襲來,她小心翼翼扶着孫勝清坐下,溫吞道:“小心,我先幫你止血。”
她蹲下掀起自己衣裙的一角,用力一撕,布條與衣裙一分為二,随即将孫勝清的袖口拉上去,布條纏繞着手臂将其傷口包裹。
唐如英眼神專注,一向靈巧可愛的臉此刻去認真嚴肅。
“別動,将軍今日真是糊塗了,怎麽可以幫我擋了一刀!”
孫勝清只感到全身無力,此刻也只是嘴唇微張:“保護公主是臣的職責所在,公主無事便好。”
手臂上的傷包紮完,她想到後背還有傷,頓了頓,淡淡開口:“将軍轉身,你後背還有傷口。”
孫勝清低頭,垂着眼眸喃喃着:“我自己來就行”。
唐如英從腰間翻出一瓶玉白罐子裝的藥膏,掏出遞給孫勝清。
“這是止血散,出宮前太後給我的,幸好你傷口不深,趕緊灑在傷口上止血”。
孫勝清接過藥物,背對着唐如英,解開腰間腰帶,衣衫被解開,他盤腿而坐,衣裙堆至腰間,正往後背撒藥粉。
唐如英拾起幾根幹樹枝,連同牆角剩餘的幾堆柴禾放在一起搭成一個小柴堆,将手中的火折子一吹,瞬間黑暗中燃起光亮,星火閃爍,她将火焰一靠近柴禾,便已燃燒起來。
破屋裏靜得只聽見火燃燒柴木斷裂的聲音和孫勝清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聲。
煙霧若隐若現,閃出的點點光亮溫暖了殘屋。
不時,孫勝清痛得“嘶”了一聲,唐如英焦急,下意識地轉頭,看見孫勝清後背觸目驚心的傷痕,新傷加舊傷,刀口中的血汩汩而出,淺褐色的傷痕大大小小堆在他挺拔的後背,數不清多少。
唐如英看得心疼:“你後背怎麽這麽多傷?肯定很疼吧。”
孫勝清餘光瞥見她轉身,将身前衣服攏了攏,強裝鎮定,笑得輕松:“無事,征戰沙場之人難免小磕小碰,況且都是舊傷,實在無礙,公主不必擔心。”
唐如英将孫勝清手中的藥奪過,輕輕倒在他的傷口處,怕他疼,又吹了一下,似羽毛拂過,撓的他心癢。
孫勝清思緒驟然混亂,心口處跳動得不停,似是要跳出,身體也仿佛被火烘烤得灼熱起來。
唐如英又撕下另一邊衣裙角,将其覆蓋在傷口處,剛覆蓋的一層已染上鮮紅向四周洇開。從後背包完的同時,她手持白布從他身前繞過,姿勢仿佛擁抱一下他,又從另一邊繞回來包紮,包紮完打上一個結。
默了幾秒,她似是覺得有些局促,轉過身說道:“好了。”
孫勝清将衣衫套上,低頭系着結,聽見唐如英疑惑問道:“既然戰争如此兇險,将軍為何常年征戰,四處讨伐其他國家呢?國與國間相互合作,和平共處不好嗎?這樣不至于百姓流離,征戰之人遍體鱗傷”。
孫勝清已穿戴完衣服,站起來面對着唐如英的方向,俊美溫和地說道:“公主想象的太天真了,天下政權混亂,幾十年間幾個政權更疊交替,國與國間的恩怨早已數不清,恐怕難以友好相處。”
唐如英轉過頭,坐着望向孫勝清,他一身白衣勝雪,整個人猶如珠玉一般散發着矜貴的氣息,又如雪後松青,但卻往往對她語氣溫柔,她聽着他繼續說道。
“臣知公主心懷蒼生,不願見烽火四起、馬革裹屍。但公主可知道南國皇帝後宮奢靡,國庫空虛、民不聊生,早已怨恨已久,這次征戰并未大動幹戈,統一是民之所向,君主的欲望不會停止,那戰争就不會停止,就必然會有勝負;只有天下歸一,百姓才能安穩地生活,才會免受戰亂之苦。”
唐如英倒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見解,仿佛昨日的陰霾一層層被撥開随後消散,自己也為先前拙劣的見解而感到愧疚:“将軍如此大義,之前是我小肚雞腸了。”
“公主寬宏仁厚、天真爛漫是世間少有。”孫勝清下意識辯駁,唐如英聽聞只是笑笑。
“天色也不早了,将軍早些休息,這裏沿着山路而下應該就是江陵,明日我們去尋找大夫看看你的傷口吧。”
孫勝清點了點頭,接着走到殘破的窗前,将窗推出用木棍支着,冷夜沉沉,竹林在風中搖晃,陣陣竹香萦繞。
待他再次回頭時,唐如英已倚靠着牆入睡,他解下身上一件雲錦外衣,輕腳走上前,俯身将衣服蓋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