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設計出逃
設計出逃
林彥喜歡綠植，王府內随處可見的秀竹，枝幹遒勁，疏疏相映，西院中庭是蕉雨軒，亭臺軒榭的下方是碧綠的池塘。
南海的秋日入得晚，八月底還如同盛夏般，蓮葉鋪滿池塘，荷香四溢。
唐如英特邀孟葉二人前來賞荷，出門之前吩咐過茯苓，等她見到她們二人時便去叫來王爺，切記只說做了蓮子羹，讓王爺前來蕉雨軒解暑。
她提前到了亭中，石桌上是擺好的糕點。
其中蓮子羹呈現淡淡的粉，白色的蓮子碾碎，撒上了一層桂花，香氣清幽。
她今日特地打扮樸素，只着雪白洋鄒裙，腰肢纖細，原先佩戴的玉佩今日換成了小巧的香囊，往那一站便已楚楚動人。
孟氏和葉氏這才緩緩而來。
葉氏從進園門起，走幾步便輕撫一下自己的綠寶發釵，嘴角彎起，幾步走得婀娜多姿。
有她在，孟氏反被襯得清新脫俗。
二人走至亭中，似是禮貌地行禮過後，便開始陰腔怪調起來。
葉氏語調脫得很長：“公主殿下終于肯出來見人了嗎？天天躲在你的小院，不說還以為是上次送你的蟬吓傻了。”
孟氏聞言扶袖嗤笑一聲：“人家有大将軍撐腰，兩人眉目傳情、沆瀣一氣，竟是不把王爺放在眼裏。”
“忠武将軍，手握雲騎軍，好不威風。一個南邊被滅的小國公主，能攀上将軍定是廢了不少功夫吧。”
“姐姐不如給我們指點指點？”
唐如英不怒反笑，眉梢上揚：“葉氏只臺上一舞便得以王爺納入府中，孟氏明明被王爺唾棄，失蹤三日竟出現在王府，被封為側室，不知中間經歷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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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氏聞言已怒，呵斥道：“你這是什麽意思，暗諷我們不檢點嗎？”
她不理會二人說的話，站起身子，手拿勺子盛蓮子羹，輕聲開口：“二位說累了吧，來試試蓮子羹。”
唐如英右手握勺，從瓷鍋中勺起蓮子羹，再倒入孟氏碗裏。她在她的左側，加入最後一勺時手腕一側，抖動一會便連同碗盡數灑在孟氏衣裙上。
“你瘋了嗎！”
葉氏連忙起身，氣得牙齒哆嗦，繼續怒吼道：“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說着，擡起手就是一巴掌。
唐如英後退兩步步想躲開，誰知腳下踩空亭子石階，“撲通”一聲摔入池中，池面濺起水花。
孟葉二人未來得及震驚，小道邊林彥帶着侍衛大步流星趕來。
他狠狠地瞪着葉氏，眼神淩厲滲人，怒罵道：“胡鬧！”
随後吩咐仆人下去救人，他轉身擡起手重重給了她一巴掌。
葉氏被打倒跪坐在地，臉上除了巴掌印是通紅外其餘地方煞白，眼中充滿困惑與憤怒。
她望向林彥的眼神複雜，淚水在眼眶打轉：“你竟然為了她打我？”
林彥自動忽視掉地面上發絲淩亂的女人，待唐如英被仆從救起，他将濕噠噠的她打橫抱起，徑直離開。
唐如英不知睡了多久，外頭已霞光消褪，日落西山。
她撐起身子從床榻上坐起面容憔悴，嘴唇還無血色，低頭望見茯苓趴在床邊已熟睡。
她似是感受到她的動靜，緩緩睜眼。
“公主你終于醒了！”
唐如英淺笑了一下，柔聲道：“我這是睡了多久了？”
“公主從昨日落水後已睡到現在了，公主你這次真是太冒失了，博王爺同情也不需要豁出這麽多呀，要是你有個萬一什麽的奴婢怎麽辦？”
“好啦，我這不是好好的嗎？王爺在哪？”
茯苓眼睛紅紅的，嘀咕道：“王爺差不多這個時間應該會來看一次的。”
正說着，林彥踏進了房門，見唐如英坐起，又快步走至她床前。
他雙手搭上她的肩，吩咐其餘人退下，面帶擔憂地問道：“如英，你可覺着好些？”
唐如英依舊是下意識的往後縮，垂眸，聲音夾雜委屈：“我還好，王爺關懷，如英感激，只是頭有點暈。”
她相貌較好，皮膚白淨，眉如柳葉、眼含秋水，林彥盯着她入神。他擡出手摸上她柔嫩的臉，唐如英側頭躲避，接着，他便使了點力鉗住她的下巴，扭轉她的頭過來與他對視。
她翹挺的鼻子下一雙誘人的紅色唇瓣，林彥緩緩低頭靠近。
唐如英怔了一會，急切喊道：“王爺。”
林彥目光灼熱，緊緊盯着她：“怎麽？你是我的妻子，我做什麽不行？”
“我還未過門，不能正式作數。”
他輕笑，狹長的眸子間滲出的欲望，聲音低沉：“哦？你擔心的是這個？那我們明日就舉行婚禮。”
唐如英心髒一緊，漏了一拍，不假思索地出聲道：“不可！”
林彥面帶疑惑繞有趣味地盯着她。
只見她繼續補充：“我母親才去世不久，我若是此時成親，便是對她的大不孝。”她眼珠子轉了轉，略一思考，又小心翼翼地開口。
“更何況，我的族人現在還被關在汴京的牢中，他們只是在南國安然度日卻被我們受牽連，而我享受榮華他們卻身處水深火熱之中，令我如何心安理得地成親呢？若是王爺肯出手救助他們，我定能毫無顧慮地與你成親。”
說完，她心虛地望向林彥，卻見林彥眉梢挑弄，那雙桃花眼神色桀骜，質問道：“你這是在跟我提條件，呵，我最讨厭不順從我的女人。”
忽而，他又将頭靠近唐如英，凝視着她，聲音冷肅：“你先跟我成親，服侍得我滿意了再考慮去救你的族人。”
聞此言，巨大的波濤在她胸腔翻湧，她如同在海中漂泊的一塊木板，漂泊不定不知該飄向何方。她固然想救族人，但是林彥這種人不值得托付，并不會真的去救他們，或許該尋找其他的方法。
正低頭思索的她被林彥打斷：“你以為你有得選的嗎？實話告訴你，前幾日七夕，南國小皇生日，召了宮人吹彈演唱，他在酒席上作了一首詩，詩中滿含怨恨，皇帝擔心其流傳于世，會激起南國餘黨的複國之心，特賜他牽機藥，已中毒身亡。而你的其他親人也已被賜死，你的牢中的族人假以時日也會被發配或斬首，到那時你再求我，可就來不及了。”
字字誅心，唐如英已小臉煞白，屋內冷風凄凄，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麽絕望過。
悲傷和怨恨将她席卷，她整個人的命運都不屬于她自己，她好想逃離這裏這個地方，逃離這些人和事，并不想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從此以後仰人鼻息。可此時此刻她卻無能為力。
越想越悲傷，她目光迷茫而空洞，淚水無聲地滑落，哽咽難言。
林彥一副得意洋洋又勢在必得的神情，揚言道：“你好好想清楚，我會等你答複的。”說完便離開了。
唐如英泣不成聲，頭埋在被子間許久，擡起時已然全濕。望着空蕩蕩的房屋，她覺着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給她思考了，林彥此人不可靠，自己更不可能求他，于是開始謀劃逃出王府的計劃。
幾日間她憔悴了很多，顧常青暗中聯系上她，信中說道他已找到玄甲軍所在之地，待他們見到玉佩認出公主時便會服從她，他們會助她救回族人。
醜時，府內的燈盡數熄滅，仆從都下去休息，四周暗黑無比，只見月亮與星星的點點光亮。
西院內，唐如英已安排好了一切，背着包袱，身旁帶着茯苓，小心翼翼地關上房門。
能不能逃出王府，成敗在此一舉。此夜過後，她便會被扣上逃婚的罪名，但她從來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小院的牆角下擺放的是提前堆好的沙包，輕腳走上前，踩上去。
茯苓見狀，攙扶着護她爬上牆，不夠高的，還特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她踩上去。
唐如英雖不忍，但此刻顧不上這麽多了，便踩着爬到牆上。坐穩後可以俯瞰到府外小道上有事先備好的馬車，前頭坐着個小厮在等待。
她回頭伸手向茯苓，等她上來。茯苓搖了搖頭，神色堅定，小聲道：“公主，我不走。”
唐如英眉頭擰了一下，小聲催促：“快走，晚了就來不及了。”
她還是搖頭，向來都聽唐如英的話，無論發生何事都陪在她身邊，從南國皇宮到林國汴京、江陵、南海，不曾分離。
茯苓言語哽咽，眼眶微紅，嘶啞道：“公主快走吧，留着我在這可以假扮成你再拖幾天，不然公主一走他們很快就會發現的，屆時我們都要遭殃。公主這些年對奴婢的恩情，奴婢謹記在心，無以為報。”
唐如英還想說些什麽，但是卻聽她還在講：“牢中也有我的親人，他們窮苦一生卻無故牽連，公主替我救出他們，算是滿足奴婢唯一的心願了”。
說完，她擡手擦了擦眼淚，小跑着回去。
唐如英看着她離開的背影黯然神傷了一會兒，但刻不容緩，天亮就會被發現，她緩過神後下了牆，坐上了馬車。
次日黃昏，茯苓出來交代侍女們說，公主胃口不好，這幾日有她在小院煮便好。
又過了幾日，葉氏自從那日被王爺打後便不願出門，孟氏反而清閑下來，散步至唐如英院中。茯苓以公主身體不适為由，将其拒之門外，無論對方怎麽開口。
孟氏覺得此中有古怪，便去到林彥書房中。
林彥正在案前執筆書寫，筆如刀鋒，行雲流水。孟氏走近，站在一旁，素白的手指拿起墨條慢慢磨起墨來。
“王爺這幾日可見過如英姐姐？聽說她落水後便不怎麽出房門，也不讓送飯了，今日我去找她卻怎麽也不肯見。”
她嗓音細細，像碧池拂過的清涼的風。
林彥猜想是那日告訴她父親被毒、族人即将判罪一事，她才因此悶悶不樂，原先以為她很快便會求着他成親。卻不曾想一連幾日過去，她卻一點都沒讨好他的痕跡。
于是，擱下筆，冷漠開口：“走，去看看。”
不時，便已到了唐如英小院，看見大門緊閉，于是讓小厮敲了門。
茯苓在房中聽見敲門聲，外面小厮喊到說是王爺來了，趕緊開門。她心跳劇烈，擔心事情敗露。
敲了許久後，茯苓才緩緩将門打開，開了半個縫，俯身行禮，溫吞道：“王爺，葉夫人，公主這幾日身體不适，不方便見人，還望王爺見諒。”
林彥眉頭緊蹙：“她不舒服嗎？那我更要看看了”。
說着就要跨步往裏進，茯苓将他阻攔。
“王爺，我們公主心情低落，交代不可讓任何人打擾。”
林彥緊盯茯苓，目光幽幽，如即将爆發的猛獸，聲音冷冰冰：“讓開。”
随後，跨進房門，掃視四周，見桌上空蕩蕩，原先的衣服首飾也沒擱置桌上，床榻上只有疊的整齊的被子，卻無半點唐如英的痕跡。
林彥面對屋中景象疑惑，卻又怒火中燒，走近茯苓後擡手死死掐住她的喉嚨。
他手上、脖子上青筋暴起。
“唐如英人呢？”
茯苓被他掐的面容通紅，驚恐萬分也說不出話，只費力想掰開他掐着的手。
片刻後，林彥松手，茯苓跪坐在地上，不停地拍着胸口咳嗽。
林彥居高臨下，俯視着她：“說話，唐如英去哪了？”
茯苓顫顫巍巍，聲音嘶啞：“奴婢...奴婢不知道。”
林彥聞言勃然大怒，又走上前沖着茯苓腹部狠狠地踹了一腳，她撞到牆上，依舊話語堅定。
“奴婢，真的不知道。”
“來人！将整個府都搜一遍，府內找不到就去城中找，務必要把唐如英找到。還有這個婢女，将她關到柴房，用鞭子鞭打，打到她肯說為止！”
小厮紛紛應下，孟氏心中驚吓此刻還不安，他第一次見林彥如此生氣，大氣也不敢出。
柴房內，茯苓雙手都被麻繩束縛，綁在十字的木架上，身上藕粉的薄衣衫血痕累累，一道道鞭痕的地方，露出鮮紅的血肉。
沒日沒休的鞭打，她頭發早已亂得不成樣，這難熬的折磨她卻不曾松口。
此刻鞭打的小厮甩着的鞭子停下，氣喘籲籲，打了這麽久他也累了，拿起邊上的碗喝了口水。
林彥站起身，湊近茯苓，眸中盛氣淩人，強忍怒氣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唐如英到底在哪？”
茯苓嘴唇幹澀得掉皮，毫無血色，抿了抿，顫抖着說道：“奴婢，真的不知，就算把我打到死我也是這樣說。”
林彥雙眸微微一沉，凜聲道：“将她扔入池塘，盯緊了，不得讓她爬上來！”
“這...要是淹死了怎麽辦？”小厮試探性問道。
“死了就死了，拿草席卷着扔了便是。”
沒多久，茯苓就被扔入池塘中。
秋風蕭瑟，池水冰冷，她卻是半點也沒掙紮，大概是覺得這樣死反而比漫長的鞭打更痛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