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梵高黃（2）
第2章梵高黃（2）
重新回到影廳，頂部的黃色燈光亮起，昭示着電影已經播放完畢，也展現了影廳的模樣，這裏是IMAX影廳，從下到上至少有二十排，此刻階梯狀的暗紅座椅坐滿了觀衆。
雖然知道首映主辦方和院線媒體都會安排一些人，但是坐滿整個影廳的觀衆，這種直觀感受還是挺震撼的。
伴随着小聲的讨論聲，蘇印再次貓着腰坐回原位。
大熒幕上投映着《屈原》的宣傳海報，廣告牌也被搬到了臺上，還有一些互動道具，是一些海報和粽子之類的小玩意兒。
原本坐在前排的媒體，正在最前方欄杆處尋找合适的拍攝位置。
這是電影上映前最後一場首映，江煥作為該片的導演，目前已經跑了近20座城市，最後一站才是他們的基地所在地——蘇州。
因為在自己的地盤，就邀請了一幫主創團隊的幫忙鎮場，今天到場的主創成員，除了蘇印和原畫師田田，還有美術總監丸子和後期總監坤哥。
“你怎麽去了那麽久，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回來了。”田田把包還給她，順便吐槽了一句，“你怎麽上哪兒都背着sketchbook，好重。”
“剛剛回來的路上遇到一個難纏的男人。”蘇印把包放回懷裏，16K的sketchbook用來積累靈感，她一直随身攜帶，裏面還有畫畫工具自然重。
“什麽男人？”田田兩眼放光傾身過來，“人長的帥嗎？沒要聯系方式？”
除過對美色的靈敏雷達，對田田來說，蘇印被搭讪可是年度爆炸新聞。
“長得還行，黑了點，個子挺高，聲音還挺好聽。”
蘇印突然有些後悔，她忘了，面前的女孩可是工作室出了名的八卦小能手，當時滿心都是宋聿和電影的事情，沒過多關注對方的長相。
她挑了幾個比較明顯的特征說，還是低估了田田八卦的好奇，迎着頗具深意的目光，她頓了頓又補了句：“看起來很成熟，估計結婚了。”
田田：“……我還什麽都沒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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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臉上可寫的清清楚楚。”
田田撅着嘴坐了回去。
蘇印不是喜歡談論自己的人，也不怎麽主動交朋友，以前經常在家辦公，後期項目太忙跟大家熬了不少通宵才熟悉起來，完工的那天，大家還好笑的說大家都是“過命”的交情了。
人類天生會對未知的事情充滿好奇，透露的線索越少就越神秘。
就比如葉零來工作室找了她幾次，之後工作室幾人看她的眼神透出了崇敬，後來她才知道，他們背地裏給她把性取向改了，美其名曰“美女和美女在一起養眼”，再晚點，估計她的同人文都要誕生了。
什麽cp都磕是會出事兒的。
田田湊到蘇印耳邊：“老大，你入行目标是什麽？”
“上映一部自己導演的動畫？”
“就這？”田田詫異，“以你的能力，這個目标也太小了。”
“小嗎？”蘇印不解，偏頭道，“不過，謝謝您的擡舉。”
“你該不會是因為老板答應做一部你導演的動畫才來同軸的吧？”
“嗯。”蘇印點頭，“不過也有別的原因。”
“什麽？”
“在這裏我可以畫原創，可以接自己喜歡的項目。”蘇印鄭重的說。
田田沉默半響，咬牙切齒道：“人和人真是不能比，會氣死。”
蘇印笑笑安慰道：“你再畫兩年你也可以。”
“借你吉言，但是兩年估計還不行，”田田氣鼓鼓的抓着她的胳膊，表情誇張，“你明明可以靠顏值卻偏偏要靠才華，不給我們這些普通人留活路～哎～這年頭畫畫的競争也激烈了～”
“什麽意思？”
田田撒開她的手上下打量她：“你說你加班到淩晨是常态，每次見你不是睡覺就是畫畫，社交圈子就限在工作室這麽大點地方，也不出去玩，我們以前還猜你和boss是不是有‘非同事關系’，後來發現你除了畫畫，對什麽都不感興趣，私單一堆，晝夜颠倒，畫稿狂魔，身邊都沒見過男人。”
“如果工作室的那幾個算的話。”田田補了句，“你該不會是性冷淡吧，沒有任何欲望和社交需求嗎？”
田田皺起眉頭，“不對啊，你畫的圖可不是……”
蘇印忍俊不禁，憋着笑看小姑娘痛心疾首。
“紙片人雖好，終究不在一個次元，還是現實點吧～”田田拍拍她的肩膀，一副“我懂得”的表情。
“謝謝您的關心。”
将好事的小姑娘推開，蘇印再次嘗試按了按手機，依舊黑屏，将兩個手機疊在一起準備裝進包裏，偏頭看她：“你怎麽就知道我沒活在現實裏，也許我婚都結了，孩子都三歲了，只是步入七年之癢呢？”
田田驚滿眼不可置信：“你騙人的吧？”
“小朋友”還真是好騙，蘇印笑着搖搖頭。
臺前傳來聲音，話筒呼呼了兩聲，主持人開始說話，兩人不再聊天，坐正身子等候，不多時影廳半掩的門內出現兩道熟悉的身影，随着兩人打着招呼走到舞臺中央，見面會正式開始。
江煥，是蘇印大學認識的高兩屆學長，畢業後創業開了同軸動畫工作室兼導演，短短兩年成立了自己的品牌，正式步入動畫行業，這手段和魄力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畢業後她被學長極力勸說，盛情難卻進了同軸，一直頗受他照顧，對她來說，江煥不僅是她的上司，也是她職業的領頭羊。
在他身邊的是胡哥，原名胡琦，《屈原》的副導演，從業已經十多年，但業務能力極強，蘇印也被指點過一二，大家對他很尊敬，胡哥平日比較內斂和善，話不多，但極有耐心，是他們工作室唯一一個已婚，孩子已經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了。
一身黑色職業裝的女主持熱絡氣氛後對團隊做了一個簡短的介紹，對導演和副導演鼓掌歡迎，繼而讓觀衆席裏制片和發行及作監蘇印和原畫田田一一站起來和觀衆打過招呼，就到了向觀衆提問的環節，不外乎端午節由來、風俗、屈原著作等簡單的問答，觀衆熱情參與，氣氛輕松愉快。
幾輪過後進入正題，一般這種情況，都是主創方和影院提前安排好好答案的問題，例如“為何會拍這樣的電影？”、“您的創作初衷是什麽？”、“是什麽樣的契機激發了你的創作靈感？”。
大同小異的話題，江煥千篇一律的感謝團隊，甩鍋團隊，偶爾胡哥接上幾句，做個補充。
一個觀衆站起來。
“江導你好，我也是一個動畫從業者，請問江導您覺得在如今的市場上，這樣的題材有什麽優勢？雖然已有《大聖歸來》這樣的作品給無數動畫人帶來希望，但也有一些名不副實，畫面十分優美但故事內核不突出的作品，辜負觀衆期待。
您覺得是什麽造成這樣的問題，以及您覺得《屈原》可以為動畫行業帶來什麽影響。以上，就是我想問的問題。”
男孩子有點拘謹，但也清楚明了的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沒想到遇到個同行，”田田咂舌：“這問題有點犀利，不像是對好答案的。”
蘇印目光微頓，視線轉向臺上的江煥。
臺前，一身休閑裝扮的江煥和胡哥對視了一眼，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許：“謝謝同行的捧場，問題問得很好，我先回答最後一個問題，我沒有想過這個故事會給觀衆，行業，或者社會帶來什麽影響，我就是個做動畫的，如果想影響或者改變什麽，不如手握權利來的快。”
場內一片哄笑，蘇印也彎了嘴角。
“不同的角度看的東西不一樣，更何況人和人之間存在認知差異，所以影不影響不是我能決定的。”江煥笑道，“要說優勢，其實沒什麽優勢，你是從業者你也知道，成人向比低幼向更難做，而且這些年動畫行業一直在穩步發展，你所看到的成功案例是極少數，大部分都反響平平。而《屈原》就是我們工作室在動畫行業的地基上，自己鑿了塊地蓋了個房，算不上什麽高樓，可能就是個茅草屋，于動畫行業而言就是一塊磚，摸石頭過河的一塊石頭。
至于故事內核不突出的作品，我認為是我們行業缺編劇，缺好的編劇，創作環境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江煥沒點破，觀衆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坐下了。
看着江煥眼底淡淡的遺憾，蘇印神色微滞，下意識看向身邊的田田，對方同樣的回望她，兩人具是苦笑。
版權，題材，受衆無不是創作前進道路的限制，畫同文字一樣本身就是表達情緒态度的媒介，可如今的環境，任何元素都有可能被質疑夾帶私貨，這對一個傾盡了創作者心血作品來說，弊大于利。
對于《屈原》這個故事，揣測和争議肯定無法避免的，他們做的盡可能地把故事講好，至于後續，他們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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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場的時候，難得男洗手間外面有很多人候着，裝束不一，年齡層也比較分散，從學生模樣到中年發福的，還有一些明顯傾向于宅屬性的男性。
蘇印好奇：“今天有什麽特別的片子，怎麽這麽多男觀衆。”
田田跟在她身後，回頭看了一眼：“估計是魔獸的玩家，前天《魔獸》上映，就一個游戲然後做成了電影，顧及是為了情懷來支持一下票房。”
蘇印了然的點頭，好像有點印象，因為檔期差不多影院官博同期宣傳過，進場的時候路過也有看到宣傳的易拉寶，一柄劍居中，左右一藍一紅的臉。
至于游戲，她幾乎沒聽說過。
“我男神吳彥祖在裏面演了一個角色，我本來打算去看看，但丸子和坤哥跟公司那幾個老玩家一起蹲了零點場，回來直搖頭。”
蘇印邊洗手邊從鏡子看整理頭發的田田：“為什麽？”
“劇情據說不太行，人物塑造也不行，消磨情懷了屬于是。”
“哦。”蘇印挑眉，“情懷與期待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本身就很難滿足，最終與實物不符，很正常，至于劇情和人物塑造，跟動畫一樣，都吃編劇。”
“是啊，別說動畫了，影視行業現在哪裏有幾個能拿的出手的編劇，去年那個網劇火了後低成本改編網劇層出不窮，我感覺未來改編IP會是大熱門。”
蘇印驚奇道：“可以啊，黃師傅現在行業動向把控越來越厲害了。”
田田沒好氣的看她一眼：“你畫幾天外包你也會明白。”
“哦，我确實不太了解這些。”蘇印皺眉道，“改天我看看。”
“……”田田無語望天，“既生魚何生糧！”
蘇印笑看田田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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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經九點多，宋聿還沒回來，別墅漆黑安靜，巨大的落寞瞬間侵襲而來，蘇印按開燈，在沙發上坐了會兒，白天的喜悅漸漸冷卻。
一條信息提示聲召回了她的思緒，從包裏掏出屏幕還發着亮光的手機，指尖微動，輕微的水滴聲過後就進入了主屏幕，連鎖屏密碼都沒有。
整個屏幕幹淨的像剛出場，通話簿沒存號碼，通話記錄也只有幾條。
難怪給的那麽痛快。
最新消息是一個未知號碼，提醒前往山東威海的高鐵已出票，信息裏包含了私人信息她直接退出，想了想，又拿出名片，照着名片上的電話號碼發了條短信。
很快收到一條“謝謝”。
她沒回複，換了手機卡，給宋聿打了個電話，但一直沒人接，小張的號碼她不記得，手機屏幕在指尖劃來劃去，發了幾條微信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毫無回音。
朋友圈也沒有任何的動靜。
蘇印安靜刷了會兒微博，起身去做瑜伽，運動不僅能清理身體垃圾也能清理思緒垃圾，免得一個人坐着想一些有的沒的。
跟着軟件提示做到最後一個動作，躺在瑜伽墊上平複呼吸，溫柔的女聲說完Namaste很久快要睡着時，放在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
她立刻坐起來打開手機，屏幕有一條特別關注提醒，點開，是工作室官方微博。
【同軸工作室：動畫《破曉》項目籌集三年即将啓動。】
發布時間是電影剛剛開始的時候。
蘇印來回仔細确認了三遍，确定不是高仿號，也不是亂七八糟的營銷號，是他們公司官博發的，意味着是真的，評論區一水的期待。
心跳陡然加快，連忙退出微博，點開微信，微信群早就炸了，一溜煙的提到和私聊，随便戳了一個群，屏幕刷的太快她都看不過來。
【河豚：老大，老大，請問得知《破曉》啓動，你的心情如何？請發表一下你的看法！】
【小跳蛙：老大新項目求帶！】
【小丸子：抱大腿.jpg】
【小丸子：@松鼠桂魚】
【小跳蛙：@松鼠桂魚】
【河豚：@松鼠桂魚】
……
看着一票星星眼“複讀機”，蘇印抿着嘴點了個表情包。
【松鼠桂魚：我現在就是後悔，十分的後悔——當事人.jpg】
【松鼠桂魚：快忙死了，現在還要搞新項目】
【小丸子：老大，你不惜福】
【河豚：老大，你不惜福】
【胡哥：老大，你不惜福】
【田田：老大，你不惜福】
……
滿屏的控訴，蘇印唇角微勾，實在是拿這群活寶沒辦法。
【松鼠桂魚：行了行了知道了.jpg 帶你們】
屏幕上瞬間跳出消息——
【小丸子：謝謝老大，好人一生平安】
底下很快跟上了隊形。
看着大家的興奮，蘇印陷入惆悵又欣慰的情緒中。
《屈原》項目結束，現在的她手上除了有漫畫在連載，還有微博上一群嗷嗷待哺的粉絲，一堆因人情所迫接的私單，檔期排的滿滿當當，完全騰不開手。
除工作之外，訂婚宴也要開始準備，等項目正式啓動，她可就真的分身乏術。
事業愛情雙豐收的“苦惱”，無處訴說。
嗯，果然有些不惜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