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凡戴克棕(1)
第16章凡戴克棕(1)
出了老宅,蘇印沿着公路狂奔,直到胸口喘不過氣才停下來。
撐着雙膝急促的喘氣,挎包掉在了地上也無暇去管,肺腔因大口大口呼吸而漲疼,只有這樣,她才能克制住胸口的痛意。
她捂着肚子蹲下身,喉嚨哽着痛,眼淚拼命的往下掉,心裏翻湧,幹嘔了幾聲,吐不出來,她忍着難受,蹲在地上默默掉眼淚。
她實在太疼了。
在書房裏,她一直忍,忍得渾身發抖,忍着心髒痛到麻木,可是不能哭,不能狼狽,不能糾纏,不能太難看,除了忍着,別無他法。
就連下樓遇到爺爺,她都沒辦法說一句完整的好聽的賀詞。
硬撐着聽大哥蘇少垣對三位長輩說:“今天的事,任他們三個人自己解決,做出什麽樣的決斷也都由長輩作證,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兩不相幹。”
她蹲下身捂着臉,淚水從指縫溢出,滴落在地上,砸出水花的形狀,逐漸蔓延成整圓,連眼淚都能求得一個圓滿,她卻不能。
自年少時她就一直跟在宋聿背後,對他好奇又疏離,她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情感,直到他親口說在一起。
那日晨起的霞光映在臉上,剛好遮住她的羞澀,那可是她喜歡了很久很久,幾乎刻在生命裏的少年,她毫不猶豫的應下。
當初有多心動,如今就有多心痛。
幸好天黑星淡,幸好無人路過,這樣就沒人看到她的狼狽,在空曠的公路上嗚咽,距離經典的失戀标配橋段,還缺一場雨。
她還不算太慘,如此自我安慰着,眼淚卻是止不住的掉落。
人人都知蘇印性格清冷,除了畫畫別無他愛,卻不知,她把所有的熱情都給了一個人,可那個人最後都沒能說一句體面地告別。
她也默許縱容了這樣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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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射來一道光束,汽車的引擎聲由遠及近,繼而在身邊停下。
蘇印埋着頭用手臂蹭掉眼淚,整理好情緒後才擡起頭,黑色車窗搖下,露出哥哥蘇少垣的臉:“小印,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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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無話,蘇少垣将她送到宋聿的別墅,她道了聲謝。
“都是一家人,哪來那麽多客氣。”
車鎖沒開,知道他有話想說,蘇印靜靜等着,臉上帶着輕松的笑。
“工作順利嗎?”
“還好。”
“眼睛還好嗎?”
“也還好。”
她簡短的回答讓蘇少垣微微嘆氣:“要是累了,覺得辛苦了就回家,我們永遠是你的家人,你有避風港。”
家麽?
蘇印點點頭,默不作聲。
“覺得難過嗎?因為煙兒和小聿的事情。”蘇少垣看着她,眸中平靜。
她想搖頭,但眼淚卻率先湧了出來,她連忙用手蹭掉眼淚,然後沖他揚起一抹笑:“不難過。”
蘇少垣眼神柔和,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難過就哭出來,老是憋着會憋壞的。當年叔叔阿姨離開的時候我不在,不知道那小子怎麽把你從深淵裏撈出來的,但是我希望你知道,爺爺永遠愛你。”
這位自小話少的堂哥,因為爺爺這一脈只有他一個男孩,早早被送到國外讀書,畢業後立刻回來接手公司,連個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小時候兩人經常一起看書,她看漫畫故事,他看各種晦澀的課本,早早修完課業,那些年,除了偶爾來找她玩的蘇煙和宋耳,陪她最多的是這位兄長,而且,他身上有父親培養過的痕跡。
被戳中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蘇印哽咽着開口:“我知道。”
蘇少垣抽了張紙巾遞給她,再次揉了揉她的頭:“小時候胖乎乎多可愛機靈一小丫頭,怎麽越長性子越來越悶了。”
任憑他揉亂自己的頭發,蘇印低頭用紙巾沾着眼淚:“謝謝哥。”
“你還記得我是你哥就好,你和煙兒都是我的妹妹,沒有偏袒的道理,這件事她做的不對,但木已成舟,再去糾纏沒有意義,你是明事理的好孩子。”
因為明事理,所以要大度,要體諒,要包容,不能小肚雞腸。
這何嘗不是一道枷鎖,蘇印苦笑。
“從小你就是個溫吞的性子,總是替別人考慮周全,面對挑釁步步後退,放低底線放大寬容。”
蘇少垣捏捏她的臉,語帶嘆息:“我還是那句話,你既然決心離開蘇家,就快樂自信的活,沒有了宋聿,以後你就是你自己,不要讓我失望。”
說這話時,蘇少垣眼底湧起淡淡的憂傷,蘇印看不懂,不論這是保護蘇煙,抑或是保護她,事實确他如所說那樣,毫無轉圜餘地,糾纏除了徒增傷害,沒有意義,她必須大度。
“進去吧,我把你送到了,還要回去向爺爺複命。”蘇少垣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嗯,順便幫我給爺爺說一聲對不起。”蘇印眸中滿含歉意,“今天本該陪他一起吃飯,都怪我一時沖動跑了出來。”
“沒事,爺爺都理解。”
最後離開時,蘇少垣深深的看了蘇印一眼:“有時候,我真羨慕你。”
蘇印聽的一震,想要究其深意,搖起的車窗阻隔了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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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鐘,蘇印拉着兩個行李箱,背了一個包,走在街上引來無數側目。
正值夏季,晚上的溫度還沒降下來。
走了這麽久這麽遠的路,早已經汗流浃背,手腕被汗水彌濕泛着蟄人的疼痛,借着路邊廣告牌的霓虹燈,她看到手腕有一圈紅痕,大概是扯手串的時候被線劃傷了。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怎麽走到這裏,大包小包堆在腳邊,她才意識到她是真的離開宋聿的別墅了。
她頹廢的靠在牆角摸出手機,電話很快接通。
“喂,小蘇蘇,想我了?”
蘇印憋着即将湧出的眼淚,壓抑聲音:“你在家嗎?”
“不在哦小蘇蘇,我已經動身啦~”
蘇印啞聲輕笑:“你是不是今天沒吃藥,好好說話,把你矯情的尾音給我去掉。”
葉零聞言立刻恢複正常:“你是不知道,劇組有一個妹子,說話做事字裏行間舉手投足瘋狂賣萌撒嬌,我大概明白綠茶婊的意思了,問題是就這樣,還有一堆男人買賬,像姑奶奶這樣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女人已經不多了,男人都是眼瞎嗎?”
葉零忿忿不平,她聽着心情莫名好了許多。
“葉零。”
“嗯?”
“你不是女漢子,你是壯漢。”
她彎着嘴角,腦海裏是葉零小麥色的皮膚和緊實的肌肉。
“蘇印你給我等着,等我回來收拾你!”
意料之中的炸毛,她沒接話,只是輕輕笑着,眼淚還在眼眶打轉。
葉零忿然之後好奇開口:“你給我打電話有事嗎?”
“沒什麽,就問你最近怎麽樣。”
她說的很輕,面對最好的朋友,她也不想表現出自己的窘迫,葉零勸了她多次,是她固執的不撞南牆不回頭。
誰都不怨。
“我最近肯定水逆,”葉零向她倒苦水:“一條NG二十次,我求他好好學一下聲臺形表,還有一個女演員,資方拼命讓我給她加戲……”
就這麽聽着葉零挨個吐槽,她嘴角帶着笑,眼淚還是落了下來,抹掉眼淚,壓着聲音附和一句:“這種不敬業的演員遲早會涼,你別往心裏去。”
“老娘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這種場面是真的沒見過嗚嗚嗚嗚,這裏環境也惡劣,我想回家。”
蘇印出聲提醒她:“百花獎不想要了?”
被拿捏命脈,葉零委屈:“……想。”
聽筒傳來一陣沙沙聲,兩人說話聲變得斷斷續續,她大致聽清了葉零說的話:“……到時候你的訂婚宴我一定趕回來,我這邊信號不太好……你照顧好自己。”
“好。”她嘴角笑容柔和,眼前的景色卻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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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掉電話,蘇印抹掉眼淚,看着大街,來往行人步履匆忙各有目的,她站在這裏,一時間不知道還有哪裏可以去。
看了一圈手機列表,只能住酒店了。
打開手機搜索比較近的酒店,手機突然顯示電話進來。
看着陌生的號碼,她猶豫了片刻,按下接聽鍵。
“蘇印。”入耳不忘的嗓音。
“程先生?”
“是我。”
“您有什麽事嗎?”她吸了吸鼻子,将情緒壓下去。
男人低沉和緩的嗓音徐徐傳來:“你什麽時候方便,我們見一面。”
“我……”剛張口,旁邊一輛救護車鳴着笛由遠及近呼嘯而過,她捂着話筒,往安靜的拐角偏了偏,“我今天不太方便,改天吧。”
電話另一頭沉默片刻,反問道:“你現在在哪兒?”
“在外面。”不明白他問這個什麽意思。
“具體地址。”
即使隔着手機,都能感覺到他不容拒絕的壓迫感,老老實實說了自己目前所在位置,又問:“你問這個幹什麽?”
“你站在那兒別動,我五分鐘後過來。”
“嗯?你——”
耳邊不再有聲音,手機屏幕恢複到主頁,她有些發愣。
五分鐘後過來?
她擡頭張望了一圈,沒看到人。
她明明已經說了不方便。
看了一眼擺在腳邊的行李,身上是出門前随便套的白T恤和破洞牛仔褲,一身汗味,要不要離開,然後打電話假裝自己突然有事?
這副如同喪家之犬的狼狽的模樣,實在太丢臉。
想好了作戰方案準備付出行動時,一輛黑色的車在她面前停下,車門打開,一雙擦的锃亮的皮鞋踩在地上,她立刻往後退了一步,帶着自己行李給對方讓路。
“蘇印。”
對方喚她,嗓音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