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凡戴克棕(3)
第18章凡戴克棕(3)
“都是你的。”
郕歸一眼底帶着笑:“決定好了嗎?先吃哪個?”
他将小木棒遞給她後雙肘撐在桌上,一臉期待的看她做選擇。
蘇印看着面前整整齊齊的紙盒,這人怕視覺沖擊不夠明顯,還整整齊齊擺了一排讓她選。
“雖然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麽,但是吃完這些,你應該會開心許多。”
蘇印愣了一瞬,心裏有些泛酸,眼眶也湧上熱意,蘇印打賭她在郕歸一的行為裏看到了哄小孩的手段。
長久的教養束縛,她早已習慣于姐姐的身份,在蘇煙面前是,在宋聿面前也是,因為父母的勸誡,因為年長,也因為哥哥不在,她便承擔起一個懂事的長姐的責任,不能任性,不能發脾氣,不能撒嬌。
即便是三人對峙,上樓前她先考量的也不是自己如何,而是蘇煙會不會幸福,宋聿如何處理,她将所有的矛頭對準宋聿,卻也不敢對他說任何重話。
所有人都可以向她要得理所當然的大度,不顧她是否願意。
時間太久,她有些忘了被寵着是什麽感覺。
可現在,郕歸一語氣中的哄慰,讓她發現,其實她也會疼,也會想要父母的袒護,可以不那麽堅強想哭的時候哭一場。
想來也有些好笑,在少女時代逼着自己長大,如今成年,卻被一個大叔當作小姑娘。
這些冰激淩球退是不能退了,她看着顏色鮮豔、精致飽滿的小球,摸着良心說,這副景象沒有幾個女孩子能拒絕。
“還沒決定好?”
看着她糾結的模樣,郕歸一似乎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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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好了。”
蘇印迎着他的隐隐笑意,将擺在第一個的抹茶拉到懷裏,還是按順序吃吧。
挖了一口,奶香濃郁,抹茶味适中,冰激淩入口即化,冰涼絲滑,快樂值直線上升。
美食果然有強大的治愈能力,甜食更甚。
見她吃的開心,郕歸一眼角微揚:“吃慢點,太冰了,天也晚,對腸胃不好。”
她點點頭,但速度依舊沒放緩,低頭用小勺挖着五顏六色的奶球。
忽聞一聲低笑,蘇印擡起頭不解的看向他:“怎麽了?”
“沒什麽。”
他嘴角的笑可不是這麽說的。
蘇印停下動作,等他解釋。
“你知道超級瑪麗嗎?”他将面前的冰激淩排列整齊,靠回椅背。
不明白他怎麽突然提起這個,但她還是點點頭。
“你現在頭上就差計數板,一個記錄心情分值,一個記錄冰激淩獲得個數。”
蘇印愣了愣反應過來後哭笑不得。
游戲跟對面這位一身板正的西裝十分不符也就罷了,超級瑪麗都是什麽時候的游戲了,難道這就是大叔的冷笑話?
不知道是冰激淩的功效,還是被他奇怪的安慰方式戳中,低頭間,蘇□□頭酸軟,漲漲的,眼眶瞬間盈滿了淚水。
“怎麽了?”郕歸一看着她的動作漸緩,“不喜歡抹茶味?”
她低頭掩飾,來不及搖頭,眼淚猛的掉進了杯裏。
蘇印從沒想過,在舉目無親時,陪在她身邊的竟然是一個沒見幾次的人。
她從不是矯情的人,也不覺得別人有義務承受她的情緒,所以對外她不怎麽表露自己的喜怒。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或喜或悲,每個人也會有自己的消化方式,有人選擇傾訴有人選擇發洩,對她來說就是畫畫。
不問,她不答,問了,她可能會選擇最簡單的方式陳述一二。
這世界,沒有誰合該傾聽你的抱怨,接受你的壞情緒,這是她很早就懂的道理,因此大部分人總覺得她冷漠高冷,不然也不至于這麽多年身邊就剩下葉零一個能交心的朋友。
在郕歸一将冰激淩推到她面前的時候,盡管他什麽都沒說,她還是忍不住掉眼淚。
“您好,您的拿鐵。”服務員突然出現。
“放這裏就好,謝謝。”郕歸一将桌上的冰激淩取下來,将空掉的盒子和托盤還給服務員。
蘇印趁機抹掉眼淚,在他看過來時彎起笑容,眸光誠懇:“謝謝。”
郕歸一神色微愣,臉上笑意淡了許多:“不用。”
說完低頭攪拌起了咖啡。
兩人意外的沒有交談,郕歸一什麽都不說反而讓蘇印感到放松,第二個冰激淩很快吃完,下一個被推到面前。
“這個球有點化了。”郕歸一出聲提醒。
“謝謝。”小心的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無恙,蘇印這才放心的将紙杯攬進懷裏。
郕歸一似乎知道她所想,淡笑着攪了攪拿鐵:“沒事,你慢慢吃,不着急。”
盡管他這樣說,蘇印依舊沒敢放慢速度。
幾顆冰激淩奶球下了肚,傍晚的失控得到了控制和收斂,對面咖啡苦澀的氣味飄入鼻腔,她順着氣味看向對面的男人。
他轉頭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白織燈光線明亮,将夜色裏看不明的一一顯現,光隐去他三分之一的側臉,只留給她一道輪廓。
面前的人眉眼深邃,臉龐線條分明,眉宇間凝着一股子淡漠,渾身透着深沉穩重,距上次見面似乎又黑了許多,擰過頭的後脖頸還有一些曬傷的痕跡,泛着紅。
這樣的皮相并不驚豔,卻意外的耐看。
蘇印一向明白,看人要看心,畫人要畫骨,他倒是生了一副好骨相。
桌上的手機嗡鳴,郕歸一低頭看了一眼,按滅了屏幕,将目光投向了她。
天色昏暗,讓淺淡的眸子染了一抹深色,襯的格外透亮,以至于将那種淺色時捉摸不清的神色掩下,透出專注。
“怎麽了?”
“你晚上喝咖啡不會睡不着嗎?”她咬着木棍說的含混,顯得漫不經心。
郕歸一攪動咖啡的手一頓,低啞的嗓音帶了些許疲憊:“如果不喝,可能我現在就要睡着了。”
面前的人嘴角勾笑,眸光越發柔和,雙眼皮的褶皺也因困倦更深了些,将疲憊毫不掩飾的展現在她眼前。
蘇印啞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此時此刻,問什麽都像打探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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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激淩吃完,不等休息,蘇印打開行李箱,夾層裏除了充電線和電腦,沒有別的,她又将另一個打開,剛一打開,裏面的東西呼啦啦倒出一堆。
走的匆忙,她把常用的一股腦胡塞了進來,裏面的拉鏈卡扣不知怎麽開了,整理好的東西在拉開行李箱的剎那通通逃逸。
此刻場面何止淩亂來形容,加上被其他人注視,蘇印看着滿地的東西,尴尬與懊惱共同襲上心頭,酸軟的眼眶有控制不住的趨勢,她顧不上整理連忙手忙腳亂的把東西往包裏塞,越塞越亂,心裏莫名覺得委屈。
動靜很大,引得店內為數不多的幾位客人回頭,服務員也從櫃臺後出來,輕聲詢問是否需要幫助,蘇印慌張的擡頭,滿臉的窘迫與尴尬。
另一道聲音搶在了她前面開口:“不用,謝謝,我們自己處理就好。”
服務員點點頭再次回到櫃臺後,蘇印小聲的接了一句謝謝。
“沒事,慢慢來,別着急。”
郕歸一半蹲下身幫她撿起物品東西遞給她,對她柔和一笑,帶着撫慰的溫柔。
如果不是吃過冰激淩,如果不是他在,她可能會在行李箱壞掉的瞬間心态崩掉,可他這樣的溫柔,又讓她心底的委屈又膨脹了一圈,眼眶再度紅了一分。
“沒事的。”他又重複了一遍。
今日諸事不順,溫和的嗓音将她心裏的慌張不安驅散了很多,心頭滾燙的澀意緩緩壓下。
郕歸一不慌不忙的将東西一件件放進她的行李箱,熟練的将日常用品歸納整齊,很快便恢複到整齊的模樣,速度比她還快,到最後反倒是她給他遞東西。
只見他手一頓,蘇印疑惑的看向他。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特殊時期。”
看着他手上的東西,蘇印咬了咬唇,面皮一陣熱燙,将他手裏的東西塞回箱子:“沒事兒。”
東西整理好也沒找到手機,她又掏出包裏的本子和鉛筆,還是沒有,忽然想起,她将手機放在了床頭的抽屜裏,走的時候記得要帶,取出來放在了床上,然後忘了裝……
“抱歉,出來的太匆忙,忘記帶你的手機。”蘇印尴尬的開口。
“沒事,不過這樣的話,你還要再見我一次。”
她不禁懷疑剛剛想回避的意圖有這麽明顯?
男人直白的目光顯然肯定了她心中所想。
“下次我一定記得帶。”蘇印保證。
“不記得也沒事。”拉上拉鏈,郕歸一提起行李箱,看了看腕間,“是再坐會兒還是走?”
坐在這裏不吃東西還不聊天也太尴尬了。
“走吧。”蘇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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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推開門,夏夜的熱浪立刻從四面八方湧來,兩人被濕熱的空氣打得猝不及防,蘇印有種剛從世外桃源回來重新面對嚴峻的現實的感覺。
夜色濃濃,商場已經打烊,路上行人稀少,來往的車輛也不多,白日裏繁忙的街道空曠安靜了許多,安靜到行李箱的滾輪在路上滾動得聲音格外刺耳。
看着街上為數不多的行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向,腳步堅定的前進,蘇印再度意識到,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她無家可歸了。
站在臺階前深深的嘆了口氣,剛剛恢複的精力再次被抽幹,回頭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郕歸一,他在打電話,另只手還握着她的行李箱拉杆,這麽身長玉立的站着有種強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麽,他的臉色比剛才更差了點。
手機沒能還給他,還白嫖了一堆冰激淩,蘇印沒把握不會再幹什麽蠢事,在他挂斷電話後,她适時開口:“那……再見?”
剛才查了酒店離她現在位置并不遠,走過去大概十幾分鐘,就是不知道沒有預定的話還有沒有房間。
“我送你過去。”
流光溢彩的街燈裏,郕歸一的表情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他的口型,男人的嘴巴微薄線條清晰,有些性感,是她偏好的那種唇形。
她向來擅長男性的造型,《破曉》裏大部分男性角色都是她定的。
江煥說這是男人和女人對彼此天生有着審美,會相較于自身的性別,對異性更敏感一些。她搖頭反駁“我只是喜歡畫小本子”。
江煥當場吐血。
面前的男人表象溫柔,但渾身氣場太過深沉危險,挂掉電話後尤甚。
蘇印潛意識并不想再跟他産生任何牽扯:“我自己走過去就好,不遠。”
“現在已經十點多快十一點,一個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郕歸一安靜陳述,唇角微平,為了增加說服力還特意看了一下腕表。
她還是搖頭:“我對這邊很熟悉,不會出問題。”
“平時可能無所謂,今天的你,”郕歸一掃了她一眼,語氣沉靜,“不行。”
無視她的拒絕,郕歸一伸手敲了敲車窗。
司機下了車,笑着和她打了聲招呼:“蘇小姐。”
随後不顧她的阻攔将她的行李箱放進了後備箱。
“上車吧,時間不早了。”郕歸一催促道。
話語權被剝奪,蘇印看着打開的車門,面前的人語氣依舊溫和,卻帶着不容拒絕,她只好低頭:“謝謝。”
上了車,蘇印向司機報了早前查到的旅店的名字,說了聲謝謝。
司機把視線投向自己老板。
郕歸一眉頭微皺,沉吟着報了一個酒店名,轉頭跟她解釋:“一個女孩子大晚上住那種魚龍混雜的小酒店不安全。”
“我沒錢。”
“我可以給你報銷。”
“那我沒錢還你。”
抗拒的意圖過于明顯,郕歸一看着她,眸色沉靜,蘇印也如此回望着他,為了表示不是在跟他擡杠。
最終還是郕歸一先開口:“不需要你還。”
“我不想欠你。”蘇印接得飛快。
知道他是出于好心,放在平時,她對這種自作主張的行為沒有半分意見,可今天的她聽到這樣的話,一再克制的情緒幾次在爆發的臨界點徘徊,終是忍不住。
宋聿這樣,他也這樣。
“我知道我今天很狼狽,但我不需要你的善意,可能對你來說只是順手的事情,我也不否認這是一個好品質,可有時候對于被善解其意的人來說,不亞于一場道德綁架。”
蘇印兇巴巴的開口卻帶了哽咽:“萬一有什麽人身安全問題,我一定會在死前留個遺言說與你無關。我知道什麽時候應該做什麽決定,但能不能給我選擇的權利,我不想被迫接受一個通知,我會很困擾。”
堵在心底的委屈随着話語發洩出來,失控的情緒在這一刻也達到了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