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凡戴克棕（8）
第23章凡戴克棕（8）
這還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觀察他，光線昏暗，他堅毅的輪廓更加清晰，棱角分明的側臉帶着濃烈的男性氣息。
即便蘇少垣在她眼裏已經十分成熟穩重，但他給她的感覺更強烈一些，是那種會自然而然意識到性別差異，并謹慎對待。
他偏頭的動作不過一瞬便轉回了頭，專注的看着腳下的臺階，蘇印還是有些緊張，連忙縮回視線，看着牆壁上的投影。
“他們那一屆出了很多大佬，學長每次都說自己是他們那一屆最普通的，但是他專業能力真的很強，做了很多優秀的動畫，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那個動畫《我也不知道》。”
“聽過，據說還入圍了柏林電影節最佳創意動畫，當時在國外還掀起了一波風潮，發現中國也能做出具有本土意向并有趣的動畫，一洗國內近些年動畫行業的低迷氣氛。”
“嗯，那部動畫學長是副導演，監制了整個流程，”蘇印訝異于他竟然真的聽說過，還知道這麽詳細，“後來他成立了同軸，無論行業多麽難，他一直在堅持做動畫，很多人畢業後因為各種原因都不再做動畫了。”
雖說大學畢業後專業不對口很正常，但是像動畫專業這樣留存率低的也不多見，更別說在這個快節奏人人都想要抓取別人眼球的效率社會，動畫行業甚至于二維動畫仿佛活在上個世紀，日複一日的坐在桌前畫着大差不差的畫。
“江導的一些事跡，我有所耳聞，他好像一直在堅持開發中國本土的IP，而且據我所知你們也是國內為數不多的還在堅持二維作畫的工作室。”
“嗯，他曾經說‘《花木蘭》是我們中國的故事，大家都覺得女英雄很棒，但我在意的是這電影是美國做的。國外的很多電影都會加入中國元素，我們的文化在其中只是一個配角。我想講屬于中國文化為主角的故事。’”
“看來這就是江導拉你入夥的最重要的原因了？”郕歸一調侃道。
“算是，創作者沒有誰不想做自己的東西，你記得我們公司的小妖嗎？”說到興頭，蘇印湊近他耳旁，昏暗的光線下只能看到不甚分明的側臉，“我們的原畫師之一。”
“記得，打扮的像個女巫的那個姑娘。”郕歸一順勢把她往上颠了颠，“說起來你們工作室畫風都很可愛。”
光域跳了跳，重新照亮了郕歸一腳下一小片地方，蘇印感覺雙手挨着郕歸一的脖頸部分有些濕，她微微擡肘。
“她喜歡玩塔羅牌，而且動畫公司沾一些二次元也無可厚非。”
個人風格強烈的人到哪兒都會把環境布置成自己舒服的樣子，更何況還有自己出的一些周邊，以至于大家桌子上無不是喜歡的手辦、玩偶和貼紙，鼠标墊、杯子、抱枕、毯子和眼罩上印着喜歡的動漫角色，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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丸子喜歡高達，河豚喜歡航模，小妖喜歡手辦，田田喜歡毛絨玩具，各有各的愛好。
有些東西放家裏或許會羞恥，但在公司大家都一樣，除了對家和逆cp之類底線問題不容涉足，其他沒什麽大的問題。
“你扶着我，別這樣懸着。”郕歸一出聲提醒。
“剛剛壓着你衣服濕了。”蘇印解釋，手肘下面汗水洇濕的痕跡清晰可見。
郕歸一無所謂道：“沒事，你壓着，這樣你上身穩一些。”
“好。”
蘇印重新将手肘搭在他的肩上，不經意的摩擦，突然反應過來他什麽意思，瞬間臉爆紅，一時間靠近他也不是，不靠近也不是，渾身緊繃着。
“你繼續說小妖怎麽了？”
郕歸一依舊沉浸在跟她聊天的氛圍裏，沒有察覺她的尴尬。
蘇印緩緩放下心：“小妖是我學妹，她之前跟我說過一個故事，去年動畫電影《大聖歸來》播出，不僅對中國的動畫界産生了影響，國外動畫界也很震驚，驚訝于中國竟然能做出這樣的動畫。有一次老師做一些動畫介紹，講到孫悟空，提到monkeyking，所有人都會回頭看她，她說那時候感覺她作為中國人自信爆棚。”
“近些年來中國對外的影響逐漸變大了，”郕歸一步子踱的緩慢，因此很平穩，“不僅是科技實力，還有文化輸出軟實力，這幾年IP開發越來越多，很多出彩的網劇在海外播出，國外也開始翻拍我們的電視劇網劇。文化自信的東西确實能讓在異國他鄉的人感受到祖國的力量，所以，請這位堅持原創的動畫人繼續加油。”
幾部輸出海外的劇集，他配音的就占了好幾部，就連蘇印這種不愛看電視的也知道，這樣的鼓勵，确實帶了不少的力量。
“我會的。”
“努力歸努力，身體也很重要，你這樣熬夜身體會受不了，可持續發展才是硬道理。”
雖然他在陳述事實，但是聽起來很像批評。
“知道了。”蘇印抿唇。
“那你呢？”
“什麽？”
“你決定從事動畫的動機是什麽？”郕歸一重複了一遍。
“我啊，”蘇印目光悠遠了起來，“大概是，想要賦予第二次生命吧。”
“像小說作者那樣？”
他這個說法很新奇，但想到他的職業，瞬間好理解了許多。
“差不多，”蘇印越過他的肩膀看向腳下一層一層的臺階，“都是為角色賦予生命，創造出角色的過去和經歷，然後從角色的一生中選取某一段開始講故事，但我最開始做動畫更多的是想要把一些人和事還有想法記錄下來，更像是寫日記。”
蘇印的聲音已經變得很輕，似乎在說事實，又似乎在說別的。
郕歸一沉默了一會兒：“那你的日記還挺費功夫的。”
對他冷不丁冒金句早有體會，蘇印還是被逗笑：“确實，人家花幾分鐘，我花幾小時，所以我現在都用速記和照片了。”
鑒于上次她“偷拍”的行為，這句話可信度頗高。
“那……感謝科技發展給你的日記削減工作量。”郕歸一說的擲地有聲。
悲傷的情緒被他這麽兩句一逗，消散了差不多，蘇印放松了身體，下巴輕輕落在手背上，鼻尖雪松的味道越發濃烈。
“并沒有，反而囤積了更多的素材沒有空去畫。”
“為什麽？”
“因為有時候覺得，”蘇印看着近在眼前的安全門開口，重新擡頭，“時間和空間在宇宙的緯度下廣袤又深邃，知道某一個緯度他們存在着，就夠了。”
剛說完，蘇印頓覺失言，有些懊惱。
“那倒也是，”郕歸一拉開安全門，微涼的風撲面而來，“每個人都會有恰巧路過他人生命的時刻，歸根結底不過是停留的時間長短問題，但我相信有緣自會相逢。”
蘇印失神的看着男人回頭的側臉，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門徹底打開，外面的空氣并不比樓道涼，但勝在有風，從逼仄的空間裏到空曠的地方，心理上的壓迫和不安消散了很多，心境也開闊了起來。
雙腳落在平地，蘇印紅着臉道謝，看到郕歸一滿頭的汗，愧疚和感謝一齊湧上心頭。
“怎麽了？”郕歸一眼眸清亮淺笑看她。
借着路燈的光，他眸色深沉，汗水從發際貼着臉頰落下，彙聚在下巴上，他擡手抹去，配着氣息不勻微微喘着，蘇印只覺喉嚨梗住。
她頭腦有一瞬的空白，繼而心頭一陣慌亂：“謝謝。”
郕歸一渾不在意，淺淡的眼眸反射着光無比溫柔：“你打車了沒？要我送你嗎？”
“打了，應該快到了。”
話音剛落，兩束射燈照亮寫字樓前這一片空地，打的車停在了樓下，手機屏幕也亮起。
“行，時間不早了，快點回去吧，到了記得發個消息。”郕歸一替她拉開車門。
“嗯。”蘇印上了車，看着路燈下的人影，下意識按下車窗，不知道說些什麽就只能這麽看着他。
郕歸一笑着沖她揮了揮手：“回去早點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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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上，蘇印不由得想起剛剛郕歸一最後看她的眼神，那個笑……
她捂上臉頰，觸手一片滾燙，溫柔的人真的讓人很難抵抗，當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時，臉上的笑容瞬間淡了很多。
日語裏的溫柔音譯為“亞撒西”，在動畫制作裏，刻意将角色塑造的過度善良和溫柔會給人造成強烈的違和感，在觀衆看來角色聖母心泛濫，行為邏輯也變得奇怪，溫柔漸漸也就失去了本意，充滿貶義。
真是成也溫柔，敗也溫柔。
将手機界面退出，按滅屏幕，蘇印看向窗外。
木已成舟，覆水難收，原來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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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經一點半，蘇印在群裏給各位關心她的美女帥哥們報備。
【松鼠桂魚：我到家了。】
該睡的已經睡了，還沒睡的在群裏刷起了表情，表示放心。
點開群成員，熟悉的陌生的頭像挨個看過去，沒有一個符合他的頭像和名字。她又給田田發了消息，很快對方回了消息。
【黃師傅：郕老師不在聊天群啊】
蘇印愣了愣，田田又發來了消息，是一段語音。
【黃師傅：我在大群發了消息，然後郕老師私聊我的，你那會兒不是沒回我消息嘛，他說他剛好要路過那邊，我就拜托他幫我看看你】
【松鼠桂魚：哦】
【黃師傅：老大，你最近出什麽事了？不是要訂婚嗎，怎麽又開始瘋狂加班了】
【松鼠桂魚：沒事，《破曉》的事情我不太放心】
【黃師傅：我們是一個團隊，項目的事情不是還有我們嗎，你先把你自己的事情處理好，到時候我們可等着喝你喜酒】
知道她好心安慰，蘇印彎了嘴角，心底某處被擊中，軟乎乎的，眼睛泛起了酸意。
她不善言辭，平時除了工作也很少和大家往來，同事們也從不多問她的事情，只是偶爾察覺到她狀态不對的時候問兩句，有什麽好東西會跟她分享，為了多讓她跟大家聊天話題偶爾也會往她身上帶，他們從不強迫她什麽，卻在不經意間讓她進入這個小小的社交圈。
為了回饋他們的善意，她也漸漸打開了自己，努力去融入他們，只是有些話，她依舊說不出口。
葉零也總說她的邊界感很強，不願意麻煩別人，能自己解決的都盡量自己擺平，好像孫悟空給唐僧畫的那個圈，她給自己畫了一個圈，然後克制的生活在裏面，不允許別人入侵，也從不放縱自己。
【松鼠桂魚：知道了，對了你幫我跟郕老師說一聲我到了，謝謝他】
【黃老師：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