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凡戴克棕(9)
第24章凡戴克棕(9)
适逢周末,蘇印叫了師傅來裝投影儀,等家具都搬進屋,玻璃瓶的玫瑰已經謝了,她思索片刻,将玫瑰做成了幹花後找了個相框夾起來,欣賞了會兒,突然覺得,誰說枯萎不算一種美。
花瓶被空出來,蘇印又重新買了一束花插了進去,滿天星中插着向日葵,加上幾束叫不上名字的花,整個房子的歸屬感瞬間強了很多。
通常可能覺得家裏沒有花也沒有什麽,但是買了花認真的插了之後擺在那裏,每次看到的時候心情也會好很多,路過的時候還忍不住去聞一聞。
整理完畫室,天已經黑了,蘇印照例做起了瑜伽。
快要結束時老師的聲音突然被打斷,屏幕上顯示來了電話,是葉零,她嘆了一口氣,該來的還是來了。
将手機開着揚聲器放在一邊,繼續做最後的收勢動作。
“上次你爺爺生日對我送的禮物還滿意吧?”
“嗯,他挺喜歡的。”
“那就好,我爸天天唠叨我,問問情況,估計又想找你家幫忙。”葉零說的漫不經心。
蘇印坐直身體:“那我建議直接找我哥,我爺爺最近估計要煩死了。”
“行,我跟他說,那你日子定了嗎?”
回應她的是長久的沉默。
“喂,還在嗎?親愛的?小蘇蘇?小寶貝?蘇印?”聽筒那頭一陣亂叫。
“在的。”
“你訂婚宴幾號?我看看時間,能不能趕回來。”葉零聲調悠揚,看來最近拍攝還算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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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勻的吐息,語氣也平和許多:“沒有訂婚宴了。”
“什麽意思?”葉零沒聽明白。
“我跟宋聿結束了。”
平複結束,蘇印拿起手機貼在耳邊,走到畫室的飄窗旁坐下,手揪着白色的長毛絨毯子,看着遠處霓虹中車水馬龍,聲音很輕:“蘇煙懷了。”
聽筒裏葉零的聲音瞬間提高了八個度,說了聲“我靠”。
蘇印将事情簡單概括,語氣平淡,似乎在說一件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事情,事情過去這麽久,說不難受是假的,但她早已不是五年前的自己。
葉零試探的開口:“你還好吧?”
“已經過去了,沒什麽不好,”蘇印沒有情緒起伏的笑道,“這種時候難道不是應該恭喜我嗎?你一直不喜歡他,現在實現了,你應該恭喜我脫坑。”
“那我也不想你這樣脫坑……”葉零聲音低了下去。
“煙兒在清遠實習那麽久,一直跟在宋聿身邊,比我更能察覺到他的需求,他倆在一起也挺好。”蘇印頭抵着窗戶,眼底映着霓虹,“至少煙兒能給他我給不了的東西。”
她當初離開蘇家,是因為不想一輩子困在宅子裏,父母為了蘇家付出了一切,但是規矩就是規矩,拿了不該拿的東西,在主人眼裏,跟搶沒有什麽差別,老宅對她來說是一種束縛,但蘇煙不一樣。
“那你呢?”
不愧是自小玩到大的朋友,葉零總能輕易的戳到她心底最軟的地方。
蘇印輕輕吸了口氣:“至少我不用做蘇家的蘇印了。”
“但你不開心。”葉零沉靜篤定。
眼眶微熱,蘇印眼淚直往下掉:“小葉子……”
“你們倆真是孽緣。”說完她又補了句,“你妹也是,拎不清。”
是呀,孽緣。
這是一件誰都可以唯獨蘇煙不行的事,沒有任何轉寰的餘地,其實蘇印也摸不準,如果是別人,她會怎麽樣。
至少,不會有人讓她忍耐吧。
“蘇印。”
“嗯?”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嗎?”葉零的聲音染了怒氣,“出這麽大的事情都不告訴我,要不是我今天問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訴我?”
“小葉子……”
帶了哭腔的聲音成功讓葉零停止輸出,軟了語調:“我無法想象這段時間你是怎麽過來的,別人不知道,我可是看着你一路跌跌撞撞跟他在一起,你卻隐瞞我,你這樣讓我很難受。”
“對不起。”
“我并不是要兇你,”葉零柔聲道,“我只是想告訴你,遇到問題不要一個人硬撐着,沒了蘇家,沒了宋聿,你還有我。”
“嗯。”鼻腔一陣酸軟,剛止住的眼淚再次止不住的滾落下來。
“好啦好啦,隔空抱抱,不哭嗷,”葉零向來灑脫,很快便轉換心态。“這樣也好,你看看咱這泱泱山河俊男美女數不勝數,多看點風景挺好的,三條腿的□□不好找,男人還不好找嗎?”
“你要不先找一個給我看看?上次的名片我找到了,給你發過去。”
聽筒對面立刻傳來拒絕的聲音:“我現在忙于為藝術事業獻身沒空兒女情長”
“嗯,我信了你的鬼話。”
葉零有一個初戀,談戀愛的時候就神神秘秘的,分手後一直不願意再談。
初戀這種東西,年少不懂事随便談談也就罷了,但要是真上了心,那以後就是牆上的蚊子血,于葉零而言是這樣,于她而言更是這樣。
迄今為止,該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剩下的,交給時間就好。
挂了電話,視線落在窗邊的畫架上,看着上面熟悉的輪廓,蘇印伸手撫摸上精致眉眼,心底湧起一股痛意,回過頭看向畫室,處處宋聿的輪廓。
投影幕布上是她之前畫的手書中的某一幀,少年站在少女背後看着遠處,下一幕就該是太陽升起少年站在少女身邊了;電腦屏幕裏是她畫的宋聿,大概是前不久的一天,宋聿在客廳看書,她就支着畫架在他旁邊畫;地上散落的是以往過去她畫過的各種姿态的宋聿,有坐在電腦前辦公的,有站在廚房圍着圍裙做飯的……
這滿地的紙頁滿是他一颦一笑一舉一動,無一不是放松自然的狀态,她的畫工再不濟,無法描摹出他愛她的十分之一,但那時的氛圍做不得假。
蘇印視線落在其中一張,好像是他去她學校找她那次,那天天氣很好,綠樹成蔭,校園裏滿是學生,鮮綠的草坪上坐滿了人,她就那麽看着他朝着自己一步步走來,然後敲了敲她的額頭。
“傻了?”
記憶中少年的聲音清冽,如同山澗清冽的溪水,敲在石頭上發出叮咚一聲,正好落在了她的心上。
那次之後,宋聿會專門去學校找她宣誓自己的存在,兩人沿着塞納河行走吹着晚風,去盧浮宮看展,去巴黎聖母院看玫瑰花窗,送她喜歡的牌子的彩鉛,陪她一起去看喜歡的日出日落,會一遍遍重複他愛她。
是的,他愛她,他親口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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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周,蘇印正在給田田和梨子講解原畫上存在的問題。
“蘇印,你過來一下。”
江煥站在辦公室門口,臉色不太好,衆人看着蘇印,臉上隐隐擔心。
這還是江煥難得一見的嚴肅臉,蘇印一頭霧水的跟了過去。
“坐。”
江煥給她扯了凳子,兩人面對面坐着看着她的腳:“怎麽樣傷的不厲害吧?醫生怎麽說?”
“還好,醫生就開了噴霧,什麽也沒說。”
“疼嗎?”江煥擡了擡下巴,“看腫的挺厲害的。”
“不使勁就不疼,就是看着吓人。”蘇印翹了腳笑道,“你有什麽事兒嗎?”
江煥點點頭:“行,我就是想問問你,你還記得我們同軸的目标嗎?”
蘇印一愣,點頭:“同舟共濟。”
江煥看着她,臉色沉重:“咱倆這關系,我也不跟你客氣,你最近的圖我看了一下,我想說的是,我們是小公司努力歸努力,但是你在做事情的時候要考慮後續部門是否能跟上,風格的東西還是要收一收。”
她心裏一沉,大概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
“一個人是可以走的很快,如果你是畫插畫的話,那肯定沒問題,你的形态構圖色彩都很厲害,但是我們是在做動畫,這個行業不是僅憑一個人就能完成的。”
江煥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對《破曉》比較看重,但我還是老板,我應該比你更在乎這個項目,或許對大家來說這個項目同樣重要,這不是你一個人的戰鬥。”
“我知道了。”蘇印受教的點頭,萬萬沒想到從業這麽久竟然還要被江煥提點這麽簡單的道理,她有點心虛。
“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江煥語重心長道,“如果想要去遠方,就要和大家一起走,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的勤奮、努力、悟性這都是你的優點,都沒有問題,但是你也要考慮隊友的能力。”
畫畫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風格,而動畫裏最重要的是風格統一,她一個人包攬大大小小的工作本身沒問題,但是工作本身就是每個人負責一部分,她的那一部分過于突出就會影響別人的作畫,江煥說的很切實。
“好。”蘇印臉色沉重,“我以後會注意。”
“因為是你,我對你期待一直很高,所以我話可能說的重了點,”江煥臉色好轉了許多,“我聽說你最近加班挺厲害的,今天早點回去休息,明天也可以晚點來或者不來也行,有什麽事可以給胡哥和田田交代一下,身體健康精力充沛才能更好的前進,而且你再這樣下去,估計要不了幾天宋聿就要上門來問罪了。”
蘇印覺得他說的已經很委婉了,想到放假,她神色猶豫,最終還是抿了抿唇道:“好。”
半小時後,蘇印站在工作室樓下。
天光大盛,白的發亮,她有些茫然不知道去哪裏,把她和家捆綁在一起的結果就是,她會不由自主的畫很多她和宋聿的過去,一遍又一遍。
江煥的話還環繞在耳邊,思來想去,她想起了一個地方,好久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