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韻時

韻時

宣雲杉進了府衙,林明禮想派人去通知通判,宣雲杉道:“關門,都不要走,我有幾句話和諸位同僚說。”

趙棠在外頭站着,蕭鳳儀站過來,很是抱歉道:“趙姑娘,讓你失望了。”

“我不失望,只是找不到這紙折扇,怎麽證明你花錢買了宅子,你自己想。”趙棠看街角有賣綠豆水的,說:“過去坐,這邊太熱了。”

尋了個茶棚坐下,趙棠本想叫壺涼茶,被蕭鳳儀攔了,他說:“盛暑莫貪涼,喝點溫的吧。”又叫店家上敞口的碗,熱水涼得比杯子快些,等過半刻,他将茶水遞過來,“喝吧。”

趙棠指尖碰杯,喝了杯溫水,便一直盯着鎮江府衙的大門。蕭鳳儀也不知她在等什麽,她不想走,便一直陪着她。

宣雲杉也不完全是省油的燈,進來就鎖了門,俗話講關門才好打狗,林明禮好幾次要去通風報信,一直到日暮,都沒找到機會。

庫房鑰匙他借口說沒有,宣雲杉也不介意,讓人砸了鎖,說回頭補一個。翻箱倒櫃好半天,看了字畫看賬簿,倒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快下衙的時候,通判方回來了,要觐見上峰,宣雲杉卻只令人抱走了好幾車賬簿,十分敷衍他。

匆匆出了府衙,瞧見趙棠還在外頭,宣雲杉行過去,準備鞠躬,趙棠卻先站起來,“問宣大人安。”

宣雲杉才看到趙棠身邊有人,只得擺出上官的架子,說:“跟我過來,有幾句話想問你。”

趙棠跟過去,蕭鳳儀怕她吃虧,起身道:“蕭某雖一介舉人,但也是識得朝堂中人的,大人若要欺壓我等,蕭某頭破血流也要拼個公平。”

宣雲杉笑着望了他一眼,嘴裏回:“是麽,那拭目以待。趙氏,跟某過來,某有話問你。”

行到無人處,宣雲杉要行禮,趙棠托住他手臂,“別這麽見外,你二弟見我也沒這麽多禮,我曾去你家赴宴,我和他在你家賽過馬。”

“臣知道,長公主手中這對琉璃佩是出自我家,臣也是憑借這對琉璃佩才認出公主。敢問公主殿下,為何一人獨行出門,可需要護衛,臣為公主安排。”

“不必,那扇子找到否?”趙棠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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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與公主說,臣有負公主所托,并未在府衙庫房找到那紙有先帝筆墨的折扇。”

“估計也不在府衙庫房,極有可能是在誰家私庫,我不過是想着僥幸罷了。不怪你,你回去吧。”

“公主,”宣雲杉躬身,“臣請公主與臣一道,臣送公主去應天,公主在應天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公主,您孤身一人,身邊又只有那位蕭舉人,臣擔心公主——”

趙棠說:“他是個不堪大用的,你不必擔心,他亡妻的祖産都快被奪了,不會對我怎麽樣的。”

“亡妻?”宣雲杉擡頭,“萬萬不可啊,長公主殿下,您剛剛受封鎮國公主,怎麽可與一喪妻之人在一起,這聖上不會答應的,公主三思。”

趙棠嘆氣,“你實在要幫我的話也可以,你帶人到餘杭走一趟,然後——”

“真的?”宣雲杉說:“就這點小事?然後長公主殿下就随我回應天?”

“真的,小古板,你真是比宣寒光古板多了。”

“那好辦,我這就安排船只,點二十個府衛,随長公主殿下去餘杭。”

念着蕭媪和嬌毅,趙棠也沒有再推,說:“那就啓程吧。”

果然,林家宗親已經圍了蕭宅,只因海畔在門口擋着,但林氏宗族來了許多人,粗粗一看,不下五十人。

宣雲杉老遠就看見這宅子,确實值些錢,地段也不錯,“讓開,讓開,官兵都來了,看不見?”說的卻不是宣雲杉和他從鎮江府點的人,而是餘杭本地的衙門來人了。

“堵這看什麽熱鬧呢,都散了!”衙役攆人,後頭出來一緋衣男子,年輕又清隽,他是餘杭知府謝鷺宣,也是先帝在時的新科狀元,當然了,本屆的狀元還沒考,他仍然稱得上是新科狀元。

“找個能講話的出來,別吵吵,本官聽不得吵。”謝宣鷺站在蕭家宅院前,看着拿刀擋門的海畔,“這位姑娘,請問你是這家女主人麽?”

“我——”海畔仰頭,“不是,但主人不在,家裏只有老小,所以大人有話可以同我講。”

“大人,三年前這宅子就該回族內了,可這家人仗着家裏有個舉人,硬是強占了三年吶,我等是有苦說不出啊!”那日帶頭的所謂林氏的表舅舅又來了,海畔瞪他,他還扯謝鷺宣袖子,“我等冤枉啊,大人!”

叫的比窦娥還冤,蕭鳳儀看不過,要出去理論,趙棠攔了一把,宣雲杉瞧見長公主動作,附耳過去,“要臣出面嗎?”

“再看看,不慌。”趙棠一并攔了宣雲杉,結果就聽謝鷺宣道:“還準備胡謅到幾時,林氏臨終之時,寫了遺屬,到官府備了案,說這宅子是留給她親子林嬌毅的,林嬌毅可在?”

趙棠問蕭鳳儀:“有這回事?”

蕭鳳儀搖頭,“未曾聽說過,林氏病得厲害,并不能下床,她怎會去衙門備案,并且将嬌毅改了姓。”

謝鷺宣展開幾張紙,“瞧清楚了,這是林氏的親筆信,信中說得清清楚楚,宅子要給兒子繼承,并且有官府的印,你們上前來看。”

林氏宗族裏幾個識字的上前,上面确寫給子林嬌毅,“嬌毅是姓林的,咱們怎麽不知道?”有人起哄。

謝鷺宣将紙折起來,“都散了,再敢聚衆,就當算你們一個尋釁滋事的罪名,拉到衙門關半個月,也就明白何為法何為理了。”

蕭鳳儀站出來的時候,林家衆人正要散去,這時候有人指着他說:“好啊你,舍了個兒子,繼承你亡妻的宅子,你好狠的心,你說,林氏是不是你害死的。”

“一派胡言!”蕭鳳儀沒想到地方官手裏怎麽會有這樣的信件,當下氣的要吐血。趙棠也不發話,宣雲杉問她:“公主,現在如何?”

“回去,”趙棠說:“這件事到這裏為止,我叫了婢女,我們回去。”

見到趙棠,海畔要回禀她,趙棠說:“我都知道了,我們現在就走,給你們半個時辰收拾。”

海畔她們被通知要走,并且匆匆忙忙,蕭媪不理解,以為她們吓到了,非要賠罪,趙棠這回都沒進門,只蕭鳳儀回頭看了她一眼,有些傷心和不解。

外頭宣雲杉說:“早日斬斷也好,別動了妄念,想尚公主。”趙棠笑了一下,又像是冷笑,又似笑裏還有一些苦。宣雲杉道:“公主放心,江南一帶大好男兒多得是,不在乎這一個又喪妻又帶着兒子的。”

回去就很快了,順流而下,又是官船,在船上,千錦一路都在不解,很想近公主的身問清楚,但公主一直都在和那個宣大人說話。

“公主喝茶,這是雨後龍井,新茶,公主喜歡什麽茶?”宣雲杉出自宣家,宣家在宣惠妃在的時候最鼎盛,那時候宣家還掌漕運,被人告發了貪腐,才漸漸從權利中心退出來。可宣雲杉本人争氣,十九歲中了狀元,之後就任官到應天府,只等回京,必進六部,之後就是京官了,官運平坦。

宣惠妃因漕河貪腐案被連帶貶黜之後,就與皇子趙鳴一道出了京,現在趙鳴的封地,話說趙鳴的封地與葉玉真的岐陽王封地還不遠。

趙棠端起茶盞,垂目,她是不知道先帝怎麽想的,為什麽會把趙鳴放在那裏,萬一岐陽王一家有反心,豈不是第一個誅殺的就是皇子趙鳴。

或者葉家高明一點,想造反,拉着趙鳴一起,用趙寧昏庸為借口,要改推明主,将趙鳴拉出來當靶子,也不是不能。

至于宣家,談什麽無能,只要趙鳴還在,他們就永遠是趙鳴的舅家,怎麽可能真正隐退。

“公主不愛喝綠茶?”宣雲杉問:“那我令人給公主取牛乳來,公主若是喜歡——”鎮國公主在大漠生活十二載,可能已經是習慣了北方的飲食。

宣雲杉要叫下人,趙棠說:“餘杭知府謝大人是你下一屆的狀元是吧?”

“是。”

宣雲杉不否認,趙棠又道:“他既在餘杭為官,想必是在你之後來的江南,你又是先一屆的狀元郎,你在應天府五年,他難道不認識你?”

“公主,我——”宣雲杉看了趙棠一眼,“什麽都瞞不過公主。”

“蕭家這宅子是你的意思?”趙棠放下杯子,問,“既然如此,為何又将嬌毅改了姓?”

“公主,下官是想,若公主真的心儀此人,這孩子的身份總擺在這頭,不如一并給解決了。”

趙棠又是一笑,“你倒是誠懇。”又道:“別動這些心思了,我對他無意,也不會招他做驸馬。”

“那是下官冒昧了。”宣雲杉說:“不若下官找個由頭,給蕭舉人一點補貼,好讓他上京趕考。”

趙棠不出聲,宣雲杉知道她生氣,又道:“蕭舉人一家子下官使人照看,還有蕭舉人上京後落腳,下官一并替他安排了,公主覺得呢?”

“那就這樣辦,找個快船,他暈船。”趙棠說。

宣雲杉起身,鞠了個躬,“謝長公主殿下--體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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