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虞卿
虞卿
出言不遜郁紫微,趙棠站在窗外,海畔動了動刀,公主雖未言語,但眼神也沒有什麽溫度。
公主病了幾天,四個丫頭私下裏分析是不是公主看上宣大人了,所以不太喜歡郁紫微,因為從那天郁紫微正在下船,公主令海畔割開繩索就看得出來,割斷繩索這麽危險的動作,往日公主從未這麽吩咐過。
但幾人分析來分析去,結論都是公主對宣大人一見鐘情了。要麽還能是因為什麽,公主也沒見過郁姑娘,怎麽會不喜歡她。
但現在是趙棠懷疑葛芾棠有膽子布局,拿了一朝公主的親事出來議和,只為用以鋪墊自己的步步高升。
“呱噪得很。”這是趙棠四天來說的第一句話。
海畔聽在心裏,更覺得趙棠讨厭郁紫微,她說:“郁姑娘走了,公主進去休息吧。”
“不必,你去郊外看看地皮,帶上千錦,她很想參與。我出去轉轉。”趙棠其實很想往葛都督的府裏走一走,她不信葛芾棠占着應天這個肥水窩,就沒一點出格的地方。
“那我讓長雲陪您。”海畔道。
“不必,你們自己做自己的事,都看地皮去吧,我一個人可以。”趙棠堅持,海畔也沒辦法,只得道:“公主小心。”
“嗯。”趙棠翻出一身布衣,改了兩條粗辮子,往街上去了。在酒樓坐了一會兒,說書先生正道:“話說那當朝宰相之女嫁給新科進士,十年無子,大家都只當兩人情深,但子嗣緣淺。誰知道那女子竟然背着丈夫在外頭偷人,原先只是暗暗的,後面擺到了明面上,到最後,此事爆發。”
又要收銀子了,收了一輪,趙棠丢了兩個銅板,差不多鋪平了茶盤,那先生才接着說:“原來是這新科進士根本不睡這個妻子了,也不知道為何,他們夫妻雖夜夜同床,但異夢啊,根本不行周公之禮。”
下頭人喊:“為何?不是當初感情甚篤麽?”
說書先生開始喝茶,又賣關子,才收了一輪銅錢,他道:“且聽我下回分解。”
下頭人沒聽盡興,差點喊退錢了,趙棠不做聲,酒樓的點心上來,說書先生要走,趙棠拍出一個銀錠,“接着說。”
小二哥連忙将銀錠捧上去,說書先生收了錢,朝趙棠方向看了一眼,又喝了口熱茶,再次坐上了說書臺。開口道:“原來這新科進士是被宰相的女兒搶來的,橫刀奪愛,因為這進士原本是有妻有子的。但當時宰相的女兒看中了他,進士就選擇了與妻子合離。”
下頭人道:“又沒人逼他,還不是他自願的。”
說書先生笑,“說得有理,所以他二人也有幾年好時光,日日纏綿,但就是無子。可人會老珠會黃,年輕的進士也不再年輕,漂亮的宰相之女也不再美麗,互相看了十年,終究是膩了。”
趙棠不語,一手托腮,那說書先生說:“宰相之女後面找了更年輕的兒郎,而那位進士這些年也攢了錢,興許也能找願意嫁他的貧家女。所謂夫妻,都是過路,相逢一場,各自散了。”
“這?就這?”下頭聽衆不滿意,喊着要改結局。
“也罷,”趙棠又丢了一兩碎銀,起身走了。
“什麽東西,”郁紫微進店,丢出一串子銅錢,“你說的什麽東西,什麽半路夫妻,什麽就散了,說什麽呢?”
趙棠站在店外,見南京衛所的人圍了酒樓,路人都想走,郁紫微不讓,“不許走,都不許走,全都給我坐下,好好給我坐着。”她道:“你剛剛說的故事,什麽亂七八糟的,我不喜歡,明明是千年修得共枕眠,你給我改。”
趙棠站在欄杆處,被一個兵士推了一下,她正要後退一步,被一人扶住了,那人訓斥:“幹什麽。”兵士立馬老實了,站得筆直。
趙棠冷嗤,裝模作樣,郁紫微有什麽權利調動南京衛所的兵士,還不是這人公權私用,裝什麽正義凜然。
那人道:“姑娘你沒事吧?”趙棠擡頭,這人低頭看她,“姑娘,你沒事吧?”
“沒事。”趙棠後退,那人說:“在下姓虞,姑娘若有損傷,可以尋我,我為姑娘出診費。”
虞山卿,葛芾棠前軍都督府的參将,現下無戰事,參将帶着兵來圍酒樓了。裏頭郁紫微說:“改啊,讓你改就改,我不愛聽這個故事,你重新說一個我喜歡的。”
趙棠淘耳朵,裏頭很多聽衆不想被兵圍着,想出來,而說書先生也沒法說書,下頭亂糟糟,兵士攔着老百姓不讓進出。
“将軍,漕運上的人說,......”有人同虞山卿回報,漕河碼頭上出事了,趙棠聽了個隐約,她也不做聲,虞山卿看了她一眼,又同裏面說:“紫微,不要無理取鬧了。”再就揮手,所有兵士都撤了。
“送小姐回府。”虞山卿點了個女兵出來,又道:“十人跟我走,其他人回衛所。”
趙棠退後兩步,假裝去看傘,半遮不遮的,換了好幾把,最後選了一柄四十八骨的紫竹,丢下一點碎銀,問攤主,“這位将軍好生威武,他是誰?”
賣傘的大娘收了錢,很樂意解答:“他啊,虞将軍,是個大将軍,年輕有為,很多官家小姐想招他為婿的,真是良人。”平民百姓不太了解朝廷武職,只知道虞山卿是個将軍,又見是姑娘在問,所以熱心道:“不過虞将軍心儀紫微小姐,姑娘你是不是外地來的,整個應天府的人都知道的。”
“原來如此,感謝大娘。”趙棠甜甜一笑,撐着傘,往別處去了。“不謝,多小的事。”大娘回道。身一轉,趙棠就收了笑臉,也收了傘,往碼頭上去了。
應天的漕運碼頭,按理說也歸趙陽這個漕運總兵管,但葛芾棠在南京,權傾一時的前軍大都督,趙陽能不能插進手,很難說。
但也不排除,趙陽和葛芾棠交情不錯,瓜分了漕河上的利益,也是一種雙贏。
曾經的漕運總兵官是宣韻之,宣惠妃的弟弟,也就是宣雲杉的小叔叔,五年前,宣韻之被卷入漕河貪腐案,宣家退出漕河。趙陽升到這個位置也不過兩年,從宣韻之退出到趙陽升漕河總兵,中間還有兩年多将近三年的空白時間,這段時間的漕河,究竟是誰說了算?
漕河上喧嚷,許多胡人商販在漕河邊上開設了臨時的集市,一周開三天,閉市四天,得了葛芾棠的準許。
今日閉市,但有船到港,運了很多貨物到港口,現在是卸貨的時候起沖突了,原來是葛芾棠提了價,本來是一個箱子收100銅錢的到岸費,一艘中小型的船大概是裝有一百到三百個箱子,一艘大船大概能裝六百個箱子。而胡商的商隊一次海運歸來,起碼是十艘船,多的時候,甚至六十多艘船,齊齊歸來,壯觀得很。
趙棠坐在茶棚裏叫茶水,問小二,“這是怎麽了?”
“漲價了呗。”小二道:“最近不知怎麽了,忽然就漲價,特別是這三年,下貨費過去是10個銅錢一個箱子,現在都要110個銅錢了。”
“那上來擺集市還另外收稅嗎?”趙棠問。
“瞧您說的,那當然了,那稅就貴了,那是20兩銀子起步,這漕河邊上的攤位可值錢了,而且那些胡商有錢,不管你擺一個時辰,一刻鐘,或者一盞茶的功夫也好,那都是20兩銀子起步的。”
趙棠望着河上,“今日怎麽了,為什麽都堵着,船不下貨,是沒講好?”
小二哥道:“好像是忽然漲價了,今上午的船到貨是收100銅錢一個箱子,今下午忽然改了110個銅錢,這船還是同一個老板的,人家不樂意了。”
“那怎麽辦?”趙棠不自覺問道。小二哥說:“瞧見沒,虞将軍來了,這片都聽他的,且看他怎麽說。”
虞山卿帶着南京衛所的人來的漕河碼頭,其實這是漕運總兵的事,漕運總兵下面有參将,參将下面有總運糧,掌管漕河的總兵管有将領有漕運的兵,怎麽會輪到虞山卿,他一個都督府的參将,手伸得也真夠長。
趙棠在棚子裏坐着,虞山卿親自去和船老大談,結果就是:“屬于上午那批沒下完的貨船,收100銅板一個箱子;而不是上午那個批次的船,全部改成110個銅錢。”
鬧哄哄的碼頭,忽然也就平靜了。趙棠奇道:“還都挺聽話的。”隔壁桌的人說她:“慎言,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方,姓虞的遲早是葛都督的女婿,姑娘莫要再出聲了。”
趙棠丢了幾個銅板,起身準備走,這時候虞山卿也準備折返,四周一掃,瞧見趙棠,上前兩步,抓她手臂,“姑娘怎麽到這裏來了,你住哪兒,我送你。”
趙棠擠出個笑臉,正要說不用了,結果不遠處宣雲杉也來了,他就是要到漕河上查稅的,一直插不進去手。這會兒好不容易聽說碼頭上鬧事,跟着過來,卻見虞參将抓着長公主殿下的手。
才上前兩步,後頭郁紫微從馬上下來,“宣大人,宣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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