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演武場內外鴉雀無聲,弟子們驚愕地看向了場中的無栖。無栖竟然是聖人之子?!怎麽可能?聖人不是兩百年前隕落在混元遺跡了嗎?無栖這麽年輕,他……怎麽可能是聖人之子?
可他要不是聖人之子,張長老的語氣為什麽會如此斬釘截鐵?如果他不是聖人之子,老祖為什麽會毫不猶豫收他為徒?
殷離淵的身形快速從空中降下,穩穩落到了無栖身前。他細細打量着無栖的眉眼,眼神複雜。
看到殷離淵靠近,張玉坤混沌的頭腦終于冷靜了下來。方才磕了丹藥才回的一點血色瞬息間又消散了,他擡頭看了看還站在他身後的無栖:“小師弟……”
他剛剛,是将無栖的身份說出來了嗎?
師尊和師弟死死捂着的秘密,讓他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來了嗎?
最要命的是,他頭腦發昏,竟然讓聖人的敵人知道這事了嗎?
回過神來的張玉坤眼神惶恐,身體控制不住的發抖。他慌忙擺着手,妄圖撤回剛剛自己說出來的話:“不,不,他不是,他不是!無栖只是宗門一個普通弟子,他不是聖人之子!”
“殷離淵,是我錯了,他不是!”
這時殷離淵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站直了身軀,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笑容。在張玉坤驚恐的眼神中,殷離淵丢出了兩個字:“他是。”
弟子們這時才回過神來:“殷離淵說是!”“聖人以面具覆面,殷離淵沒見過他的樣貌,怎麽能确定小師叔的身份?!”
殷離淵緩緩擡起手,指向了無栖的雙眼:“本尊雖沒見過你爹的樣貌,但是這雙眼睛,我太熟悉了。你和你爹,有同樣的眼神。”
無栖抿了抿唇,沒說話,他的掌心抵在張玉坤身後,靈氣源源不斷流入師兄體內護住他的心脈。然而張玉坤此刻心虛波動太大,懊惱悔恨之下,肺腑的傷勢竟然加重了。
張玉坤痛苦閉上雙眼,清澈的眼淚順着眼角滑下:“師尊,弟子不孝,害了小師弟啊……”殷離淵得知了小師弟的身份,必定會痛下殺手。聖人留下的這點骨血,竟然斷送在他手中。
這時張玉坤耳邊傳來了小師弟溫和的聲音:“師兄不用多想,從離開遺跡那一日起,無栖就知道會有這一日。師兄若是心中有愧,那就請您打起精神護住心脈,師弟還需要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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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玉坤心中大痛,悲呼道:“師弟啊!師兄害了你啊!”
見無栖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殷離淵眉頭舒展開來,雙手抱胸仰天長嘯一聲:“蒼天有眼啊!蘇栖竟然有後人在世!我殷離淵,總算沒有白白閉關這麽久。”
在漫長的修行生涯中,殷離淵身邊出現了很多人,這些人或者是他的信徒,或者是圍剿他的人,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的面容,在殷離淵腦海中已經模糊。但是蘇栖的模樣,他始終沒有忘記。蘇栖擊潰他時的每一招每一式,他都刻在腦海中。
千年來,殷離淵唯一的念頭就是早日突破,等他突破之後,要找蘇栖痛痛快快再戰一場。然而等他出關時,大家告訴他:蘇栖死了。
蘇栖怎麽可以死?他還沒有和自己一戰,他怎麽能死?
既然蘇栖無法應戰,那就讓蘇栖的摯友陪他打一場。殷離淵有的就是耐性,他會一點點掃除蘇栖給他留下的陰影,将蘇栖留在世上的痕跡一點點抹殺。
蘇栖有了個兒子?這可真是太好了!
殷離淵舉起手指向了無栖的面門:“父債子償天經地義,你來,和本尊一戰!”
讓金丹期的無栖和大乘期的殷離淵一戰?這不是眼睜睜看着無栖去死嗎?!
殷離淵話音一落,無栖眼前一花,身前已經出現了一堵人牆。不管是無極仙宗還是玄劍宗的弟子,無論他們有沒有和無栖說過話,大家手握法器将無栖牢牢護在了身後:“想要殺了無栖?除非你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
傅敬舟就站在無栖身前,他傳音道:“小師叔祖,一會兒若是打起來,你可向宗門主殿方向逃,主殿前方的傳送陣能将你傳送至玄劍宗,到了玄劍宗有柳宗主庇護,你就安全了。”
停了這話,無栖的眉頭反而皺了起來。只怕事情不會按照傅敬舟他們的想法進展下去。
殷離淵不滿地皺了皺眉頭:“滾開。”
沒人看清殷離淵是怎麽出手的,等衆人回過神來時,他們的身體已經被魔氣倒吊在空中動彈不得。
殷離淵冷冷地直視無栖:“本尊數到三,你若是不應戰,每過一息就殺你一個同門。你盡管試試。”
不給無栖反應的時間,殷離淵開口道:“三。”
離殷離淵最近的一名弟子突然痛苦的扼住了自己的咽喉,整張臉漲成了紫紅色,他的雙眼快速充血,靈氣快速消散開來。
眼看這名弟子奄奄一息,無栖一步上前:“住手,我應戰。”
演武場上懸吊着數十名弟子,其他的弟子不敢靠近,只能遠遠地站在附近的山頭遠觀着。衆人面色凝重,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偌大的山頭安靜得只能聽見風吹過樹梢的聲音。
無栖緩步走到殷離淵對面行了個禮:“殷道友,請。”
殷離淵上下看了無栖幾眼,譏诮道:“你和你爹真像。”
藏拙山一戰,蘇栖也是這般氣定神閑地走到他面前,客客氣氣的同他對話,然後将自己的自尊擊碎一地。
今天終于輪到他了!他要讓衆人親眼看着聖人的兒子是怎麽死在他劍下的!
眨眼間,對戰開始了。殷離淵身形一閃,魔劍已經朝着無栖面門劈下,陰寒的魔氣湧動發出凄厲的哭嚎聲。
若是殷離淵用上大乘境的修為,這一劍足以将無栖碾壓成肉泥。但是他怎會讓聖人之子死得如此痛快,他刻意壓了修為,為的就是讓無栖能有一絲反抗的力量。
他要像靈貓玩弄老鼠一般,一點點擊潰無栖的精神,讓他陷入絕望不可自拔,讓他意識到無論怎麽反抗都不會是自己的對手。
當年蘇栖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他要千百倍還給他的兒子。
在魔劍快要劈中無栖面門時,無栖擡起靈劍擋下了致命的攻擊。不悔和魔劍相碰,發出尖銳的轟鳴,劍身蕩起的靈光竟然将漆黑的魔氣沖淡了幾分。
場中部分人之前只見過無栖制服曾文青的場面,在他們的印象中,無栖是個慢動作選手。可現在他們驚訝地發現,原來無栖不止能慢,他快起來也很可怕!
擋下殷離淵第一招後,無栖反守為攻,龍形劍意揮灑開,朝着殷離淵襲去。
殷離淵怎會将金丹修士的劍意放在心上,他随手一揮,龍形劍意被蕩開,“不錯,修為很紮實。”在蕩開劍意的一瞬,殷離淵感受到了魔劍上傳來的力道,作為一個金丹修士,無栖确實很優秀。
然而還沒等殷離淵繼續說話,方才蕩開的龍形劍意竟然在空中轉了個身,奔着殷離淵的後腰而去了。
等殷離淵回過神來時,他的後背的衣衫被劃破,鮮血從傷口溢出,打濕了附近的衣衫。
疼痛讓殷離淵身體猛地一僵,他驚奇地看了無栖一眼,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腰。看到掌心中的血時,他不怒反笑:“有趣。”
看到這一幕,懸吊在空中的傅敬舟等人心驚了起來,無栖的反擊顯然激怒了殷離淵,不知道殷離淵接下來會怎麽折磨他。
衆人的擔憂果然成了現實,殷離淵的劍招越發淩厲,幾次交鋒下來,無栖身上已經出現了道道傷痕。靈劍相碰的聲音凄厲,每一次碰撞,劍氣都會在青石板上留下深深的劍痕。
傅敬舟眼睛都不敢眨,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那一日他和小師叔祖切磋,小師叔祖連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沒有發揮出來。
快,太快了!殷離淵和無栖兩人接招拆招你來我往,眨眼間就拆了上百招。
雖然無栖明顯處于下風,但是是要讓他尋到一點機會,他就會讓殷離淵身上留下一道傷口。這種以傷換傷的打發,不止讓觀戰的弟子們心驚,也讓殷離淵心驚。
一盞茶過去了,無栖全身染血,卻沒有放下手中的劍;一炷香過去了,無栖氣息已經亂了身形也變得有些遲滞,可是他的雙眼依然平和冷靜。
這和殷離淵的預想不一樣,到了這個時候,無栖難道不該焦躁崩潰絕望嗎?為什麽此刻焦躁的人反而是他?
演武場的青石上留下了點點血痕,無栖雙手握着靈劍,冷靜又執着的尋找着殷離淵的破綻。懸吊在空中的弟子們再也不想壓制自己的情緒了,他們吶喊道:“小師叔!堅持住!你是最棒的!”“師叔祖,我們與你同在!不要放棄!”
殷離淵暴躁地皺了皺眉:“閉嘴!再啰嗦,本尊殺了你們!”
可惡,該死,為什麽無栖還不求饒?如果現在求饒,他說不定能饒他一命。
這麽想着,殷離淵攻擊的力道又強了一些。魔劍的劍意從無栖身邊擦過,留下的傷口又深又長。
其中一道傷在了腳踝上,無栖悶哼一聲,身形一晃眼看就要栽到在地。
“叮——”
不悔在空中一轉,劍鋒深深插入地面。無栖雙手握劍,單膝跪在地上,鮮血順着他的殘破衣袍滴落,在地上形成了幾灘不規則的血痕。
靈氣的碰撞消失了,演武場重新變得安靜下來。無栖青色的衣袍被鮮血打濕,黏膩地貼在了消瘦的身軀上。微風拂過,沾染了斑斑血跡的銀色的長發被吹動,露出了他失去血色的面容。
敗了,作為一個金丹修士,無栖憑着一己之力抵抗了許久,最終不敵殷離淵,敗了。
殷離淵握着魔劍抵在了無栖修長的脖子旁,魔劍緊緊抵着無栖的脖頸,只要自己一用力,就能割開細嫩的皮膚,割斷皮膚下跳動的血管和經脈。
只要自己一用力……殷離淵深吸一口氣平息雜亂的靈氣,眼神中滿是複雜。
他在遲疑什麽?這時候應該毫不猶豫斬下無栖首級,送他去見他該死的爹,可是為什麽到了此刻,他卻下不了手了?
是因為自己心裏清楚,如果自己只是個金丹修士,此時輸了的肯定是自己嗎?還是因為他沒能在那雙眼睛中看到屈服和畏懼?
對,只要他屈服了,自己的目标也就達成了。
殷離淵冷聲道:“向我求饒,我就饒你一命。不止能饒了你,我還能饒了你的宗門,放過你的師兄弟。”
“呵。”
無栖笑了,從進入演武場開始就一言不發的無栖竟然在此刻笑了。
他擡頭直視殷離淵的雙眼,一向平和的雙眸此刻卻燃燒着鬥志與堅定不屈,無栖铿锵有力地道:“我永遠不會向人品卑劣的宵小之人求饒。”
殷離淵身形一震瞳孔劇烈地收縮起來:“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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