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柳蘊素來話少,說了幾句話之後他閉上了尊貴的嘴巴,不動如山地坐在了床邊。劍修強大的壓迫感從床邊傳來,如果換了其他弟子,此刻早已戰戰兢兢不敢妄動。

然而無栖早就知道柳蘊的性子,也沒将他當成高高在上的宗主,因此相處起來還算輕松。過了一會兒,他想起了重要的事情:“對了,殷離淵被關起來了嗎?”

柳蘊既然能呆在這裏,那就證明他和殷離淵已經打完了。以柳蘊的修為和性格,絕不會放任殷離淵離開。

魔修詭詐,若是不尋一個穩妥的地方将他關起來,只怕過不了多久,浮生界又要掀起一陣血雨腥風。

聽到無栖的話,柳蘊的眉頭微微皺起,一時間竟然遲疑了:“沒有。”

無栖心頭湧起了不妙的預感:“……輸了?”不應該啊,雖然同為大乘境修士,柳蘊的修為要比殷離淵高,如果真的輸了,他怎麽可能這麽淡定來照顧自己?

莫非……自己昏睡了很久?

柳蘊眉頭更緊,眼神中多出了幾分凝重:“殷離淵被人劫走了。”

無栖:???

兩個大乘境修士打起來,破壞力非常驚人,若是将戰場選在無極仙宗附近,只怕他們打完了,半個無極仙宗也就沒了。因此柳蘊直接将殷離淵帶到了十萬大山外的混沌海上,只有在這裏,他們才能放開手腳大戰。

殷離淵手握魔劍邪魅地笑道:“此劍名為誅邪,柳宗主可要接住了。”誰能想到堂堂魔尊的本命靈劍竟然叫“誅邪”?說出去真是對正道人士莫大的諷刺。

柳蘊微微颔首,抽出了腰間靈劍,淺色的瞳孔倒映着絢爛的劍光:“如初。”

大戰一觸即發,眨眼間兩人纏鬥在了一處。天空中鉛雲低垂,雲層中湧動着沉悶的雷光,海水被狂暴的靈氣攪動,掀起了數十丈的波濤,靈劍碰撞激起的聲浪一圈圈蕩開,傳到了百裏開外。

若此時對戰的兩人都是正道修士,此時觀戰的修士早已在附近站好位置,哪怕能學到大能的一招半式,也有可能讓自己的修為更上一層樓。可現在其中一方是不擇手段的魔修和一旦動手就六親不認的柳宗主,哪怕修士們心中再好奇,也不敢靠近一步。

短暫交鋒後,兩人對對方的實力有了些了解。柳蘊勝在修為更高一籌,他劍招淩厲,殷離淵若是硬抗還挺吃力。但是殷離淵的魔氣卻極其難纏,稍有不慎,柳蘊就會被魔氣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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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兩人竟然難分勝負,眼看要陷入漫長的拉鋸戰。

這不是殷離淵想要的效果,他可不想和柳蘊繼續糾纏,時間拖得越長,他的勝算越低。于是他手握誅邪緩緩擡起,劍芒對準柳蘊的下颚招搖輕晃,“柳宗主可是看不起本尊?若是再不用上看家本領,只怕接下來你就來不及施展了。”

如初劍靈光一閃,蕩開了柳蘊周身纏繞的魔氣。柳蘊面如寒霜:“繼續。”

就在兩人又要纏鬥在一處時,雲層中傳出一道高昂的吼聲,這聲音壓住了沉悶的雷聲,震得對戰中的二人雙耳發麻,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殷離淵擡頭看向天幕,眼神疑惑:“什麽東西?”莫非是他們兩人的靈氣驚動了混沌海中的某種靈獸?到底是什麽樣的靈獸才能發出這麽可怕的叫聲?

說話間,一股強大的靈壓從天空中降下,瞬息凍結了翻湧的雲層,壓下了海面上狂湧的波濤。

從進入化神境開始,柳蘊已經很久沒遇到這麽可怕的靈壓了。他全身每個細胞都在顫抖,心底升出了久違的敬畏感。不知名的威壓落在他身上讓他的動作變得遲緩,修為稍微差一些的,此時已經被壓垮了。

柳蘊尚且如此,更別說殷離淵了。殷離淵雙手握緊魔劍,面色難看:“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這時雲層中緩緩降下一團金燦燦的靈光,這團靈光直徑有一丈,中間似乎有什麽東西。柳蘊凝神看去,只見光團中間站着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這人發色如黃金,瀑布一般披散在他身後。他的雙眼呈現澄澈的紫色,可是瞳仁卻像野獸一般豎起。他不怒自威,王者一般高高在上,危險神秘又強大。

作為浮生界的強者,柳蘊幾乎見過修真界所有的強者,但是他卻對眼前人的面容非常陌生。常聽人說,混沌海中有閉關的大能,難道他和殷離淵的争鬥影響了正在閉關的某位大能?

柳蘊行了個禮恭敬問道:“請問,是不是在下打擾前輩閉關了。”如果真是他和殷離淵驚擾了高手閉關,他就賠個不是,然後再拉着殷離淵換地方。

王者不動聲色看了柳蘊一眼,随後目光落在了殷離淵身上:“魔修?”

殷離淵呵呵笑了兩聲:“你是何人?找本尊有何貴幹?”

王者靜靜看向殷離淵,籠罩在他周身的靈光突然變得激烈了起來,發出了炸裂的電光聲。他再度開口問道:“方才在無極仙宗撒野的人可是你?”

殷離淵已經本能的感覺到了危險,可是在他這一生除了蘇栖之外,從沒怕過別人。殷離淵擡起下颚:“是本尊。”

王者上下打量了殷離淵一眼後冷笑一聲:“就是你了。”

“唰——”

柳蘊眼前一花,一道金色的靈光從天而降直直沖向了他對面的殷離淵。靈光速度極快,即便是柳蘊,也沒辦法避開。

柳蘊避不開的,殷離淵也同樣避不開。“咚”的一聲悶響後,那人已經殺到了殷離淵身前,沙包大的拳頭狠狠落在了殷離淵的胸腹之間。

殷離淵護體魔氣被擊碎,身軀被一拳錘得向後飛起。背後的衣衫被靈氣震碎,裸露的皮膚下肌肉劇烈地震顫着,斷裂的脊骨支起,頂起了後背的皮膚。

“哇——”殷離淵瞳孔巨震,雙手再也握不住誅邪劍。他張開口,鮮血噴湧而出。

骨骼和內髒碎裂的聲音清晰傳來,殷離淵難以置信,苦修千載才練成的法身,竟然被這人……一拳打壞了?

不,不可能,絕不可能!

他是不是陷入了某種幻境?是柳蘊嗎?柳蘊趁他不備準備了一個可怕的幻境,這個人乃至眼前的柳蘊都是幻覺?

可是當殷離淵看清柳蘊同樣震驚的眼神時,理智告訴他: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的法身被一個不知名的修士,一拳打壞了。

這人到底是誰?為什麽這麽可怕?他為何不揍柳蘊,只揍自己?

對了,他方才問自己是不是在無極仙宗撒野。莫非這人是舒子清請來的救兵?

然而不等殷離淵細想下去,第二拳已經朝着殷離淵的面門落下了。

“啪。”

牙齒和牙龈分離的聲音傳來,顱骨碎裂傳出的脆響落在耳中格外清晰。腦海中的紫府上出現了細碎的裂紋,劇烈的痛楚席讓殷離淵忍不住張開嘴痛呼出聲:他的紫府快要被這一拳打散了。

疼,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麽劇烈的疼痛了。哪怕上次和蘇栖一戰,他都沒有這麽痛苦過。這人到底是誰?他竟然不用法器,就将自己傷成這樣!

自己已經是大乘境修士了,只差一步就能飛升。能痛揍他的人,除了大羅金仙還能有誰?

可是已經飛升的修士又怎麽能回到浮生界?

殷離淵強睜開已經開始腫脹的眼皮,快速掃了這人一眼。這一眼看下去,他心中一驚:眼前的人,不是人!他只是一道神魂,一道殘破的法身!

修士化嬰之後,神魂就能離體。普天之下能将神魂淬煉到能揍大乘境修士的人……他聞所未聞。

第二拳下來,殷離淵紫府破碎,神魂痛苦地尖叫了起來。大股大股的魔氣從他身上溢出,想要裹挾着神魂逃離肉身。

然而那人并沒有收手,他手一擡,殷離淵周身出現了一道同樣炫目的光團。光團阻斷了魔氣的逃生之路,殷離淵尖叫的神魂在關團中團團轉,竟然無法突破這圈光。

柳蘊愣愣看着這一幕,感覺萬分不真實。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人能兩拳制住殷離淵。

那可是殷離淵,禍害修真界數千年的魔尊。

眼前這人究竟是誰?若他真是浮生界的修士,為何自己之前從沒見過?

殷離淵的身軀和神魂被禁锢在光團中,那人一手提着光團,一邊扭頭看向柳蘊:“接下來的場景少兒不宜,你還要看嗎?如果不看的話,我帶走他,你介意嗎?”

柳蘊正色道:“請便。”

随後這人便拎着殷離淵飛身而起,絢爛的金色靈光在海面上一閃後便消失了。柳蘊懸浮在空中,過了許久之後才發現,他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濕。

這人到底是誰?幸虧他今日的矛頭對準了殷離淵,若是對準的是自己,他此刻不會比殷離淵好到哪裏去。

柳蘊緩聲道:“事情就是這樣。”說話時,他一直觀察着無栖的神色。當他将那突然出現之人兩拳擊潰殷離淵的事情告知無極仙宗的人時,哪怕是舒子清都難以置信。

可無栖卻面色平靜,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這點倒是像他爹,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

見無栖沒反應,柳蘊幫他掖好被角:“你莫要擔憂,我想殷離淵暫時不會回來了。你安心養傷,等你傷勢恢複了,我就将劍招傳授于你。”

無栖抿了抿唇,半晌後溫聲道:“多謝柳宗主。”

柳蘊離開後沒多久,房中傳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響。無栖轉過頭,只見眼前出現了一道模糊的金光,“是池硯嗎?怎麽不說話了?”

他想他一定睡了很久,池硯一定在小黑屋等急了。無栖舉起手摸向了金光的方向:“對不起啊池硯,我出了一點事,沒能去看你。你在小黑屋裏面還好嗎?”

掌心觸碰到了熟悉的鱗片,池硯用小腦袋細細蹭着無栖的掌心,留下了兩道水痕。

感受到掌心中的濕意,無栖心中一片柔軟:“沒事,我只是受了一點傷,很快就能恢複了。你別擔憂。”頓了頓後,無栖保證道:“等我恢複了,我就給你做紅燒肉吃。”

池硯哽咽的聲音傳來:“我不要吃紅燒肉了,小栖,咱回家吧。天泉的溫泉,永寧的點心,星原的雲海……我都不要了,我只想你好好的。咱回家好不好?”

離開混元遺跡才多久啊,他家小栖已經受了好幾次傷了,要是再來幾次,小栖這條小命就要交代了。

小蛇的腦袋擱在了無栖胸口,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紫葡萄一樣的眼眶中滾落:“我有個法子,能重新讓我們回到遺跡,以後我們就好好呆在遺跡,哪裏都不去好不好?”

無栖輕輕摸着小蛇的腦袋:“可是你很喜歡遺跡外面的世界啊。”雖然池硯沒說,可自從來到無極仙宗後,小金蛇的笑聲不斷。

池硯悶聲悶氣道:“它們都沒有小栖重要……”

“喲,小池硯哭鼻子啦?”舒子清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聽到舒子清的腳步聲,池硯長長地抽了一下鼻子,腦袋在被套上快速蹭了兩下,眼睛旁邊的鱗片又恢複了幹爽:“哼,爺就不哭給他看。”

無栖:“……”

舒子清笑吟吟走進來:“乖徒,身體好些了嗎?”

無栖剛想起身,就被舒子清摁住了。舒子清柔聲道:“你好好躺着,師父就是來同你說幾句話,你躺着就好。”

視線突然變得模糊有些不太适應,無栖伸手摸了摸舒子清的手:“師父,您身體還好嗎?”

舒子清心軟成了一片,他回握住了孩子的手:“師父身體好着呢,你別擔心。”

師父沒問題,那師兄怎麽樣了呢?無栖擔憂的問道:“六師兄和十師兄還好嗎?他們被殷離淵傷得不輕,他們都醒過來了嗎?”

聽到無栖的話,舒子清感動不已:“還好,還好,你兩個師兄身體結實着呢,他們沒問題,就是要修養一陣,這一陣子他們可能沒法來看你了。”

無栖舒了一口氣:“師兄們沒事真是太好了……”

舒子清呵呵笑了兩聲:“等他們身體恢複一些,為師要将他們送去戒律堂關一段時間。”

這可讓無栖感覺不對勁了,他不解地問道:“為什麽啊?兩位師兄保護宗門力戰魔修,雖然力有不逮,但是雖敗猶榮,怎麽能将他們送去戒律堂?”

舒子清嘆了一聲,恨鐵不成鋼道:“送他們兩進去,一是為了讓他們反省,以免将來再造口業引來大禍,二則是保護他們,他們将你的身份說了出去,最近肯定會有很多人來詢問這事,人一多了,會擾得他們不的清淨。”

舒子清輕輕拍了拍無栖的手背寬慰道:“就知道你這孩子心軟,見不得師兄弟受苦。你放心吧,你十師兄掌管戒律堂,他們在裏面不會受苦。對了,我把你四師兄喚出來了,這段時間由他來分擔宗門諸多事宜。老四,來跟你小師弟打個招呼。”

模糊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修長的身影,一道粗犷的聲音傳來:“小師弟,我是你四師兄章寧。在老六和老十出來之前,我先罩着你。師兄我啊,脾氣最好了,小師弟需要什麽盡管對我開口。對了,師兄給你帶來了一副自己寫的字,希望你能喜歡。”

無栖只感覺面前一陣急躁的風拂過,下一刻不甚清晰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大大的“靜”字。

這個靜字張牙舞爪,一筆一劃都透露着暴躁。模糊的視野讓這個字看起來像活了一樣,無栖覺得下一刻,這個字就要穿過宣紙撲到他身上揍他了。

當大家看到這條作話的時候,就證明老貓的存稿已經沒了,從今天開始,大家即将見證老貓每天歡樂裸奔。

歐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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