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章寧一把展開自己的墨寶,在無栖面前強勢的炫了兩圈,得意道:“這是師兄目前為止寫得最好的一個字,先給你放這裏,你記得有空把它挂起來!”

池硯探出腦袋細細瞅了瞅,随後肯定道:“這個字寫得好,字體渾然天成力透紙背,白天能提神醒腦,晚上能驅鬼逐邪。師兄放心,回頭我和小栖一定把它挂在家裏最顯眼的地方!”

章寧滿意地豎起了大拇指:“嘿,不愧是小師弟養的小靈蛇,有眼光。你叫什麽名字?下次師兄給你帶好東西來。”

池硯樂呵地呲出了兩只小尖牙:“我叫池硯。師兄你吃了嗎?沒吃的話過兩天來我們家吃飯?我家小栖做的飯特別好吃~”

那邊章寧和池硯相談甚歡,這邊舒子清溫聲對無栖說道:“乖徒,你這段時間好好養身體,其他的什麽都不用管。”

無栖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孩童,他深知,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出去,就會有很多人上門求證。無極仙宗的幾個掌事人即将面對巨大的壓力。舒子清越是這般輕描淡寫,他越發覺得對不起老友:“師父,弟子給您添麻煩了。”

舒子清笑着揉了揉無栖的頭發:“說什麽傻話,你是我徒兒,就算天塌下來,還有師父和師兄們頂着。”

舒子清和章寧他們離開後不久,無栖就聽到外面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寧知壓低的聲音傳來:“好像沒睡,沒睡……”

無栖側頭揚聲道:“是寧知嗎?在外面做什麽?進來啊。”

話音一落,他的床邊立刻多出了幾道人影。寧知湊到無栖眼前揮了揮手:“無栖,你現在怎麽樣了?能看清我們嗎?”

無栖老實說道:“暫時看不清,不過我能分辨出大家的氣息,這位是?”他在無極仙宗認識的人一雙手就能數過來,來探望他的,除了常駐當歸山的三人外,竟然還有一道不熟悉的氣息。

這人的身形着像是個孩童,只比床高了一個頭,嘴巴裏還在叭叭地吃着什麽。

寧知趕緊解釋道:“這是我的師侄琥珀,師兄閉關,琥珀沒人照顧,只能先來投奔我。要是覺得他礙事,我可以先讓他回去。”

自從宮長老一腳踹開陸闖洞府的大門之後,陸闖感觸頗深,閉關的時間又延長了。小琥珀一開始還能乖乖守在師父洞府門口,每天同師父說上幾句話,後來陸闖嫌棄他太鬧騰,就将他打發出來找寧知了。

一聽師叔說自己礙事,琥珀趕緊從兜兜裏掏出了幾粒糖放在了床邊,他奶聲奶氣道:“琥珀很能幹的,別趕走我,我請你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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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栖笑着摸了摸琥珀嫩滑的小圓臉柔聲道:“我叫無栖,很高興認識你,謝謝你的糖。”

琥珀蹭了蹭無栖的掌心,軟乎乎地問道:“你生病了嗎?什麽時候能好呀?”

無栖笑了:“很快就能好。”無栖身上有一種奇怪的力量,孩童和小動物總是格外親近他,沒一會兒琥珀的手就離開了寧知的衣擺,轉而抓住了無栖的衣擺。

孩童話語天真,引得人哄然發笑。一時間無栖覺得身體的傷痛好了很多,也想起身和他家多聊一會兒:“對了,我昏睡了多久?宗門大比結束了嗎?”

寧知扶着無栖坐了起來,“你睡了六日了,醫修們本來預計你要昏睡半月,沒想到你這麽快就醒了,看來大家說得沒錯,你福澤深厚。”

傅敬舟平靜道:“至于宗門大比,已經取消了。”殷離淵鬧了一次,傷了不少弟子,比試也沒辦法繼續下去了。不過每個參賽的弟子都得到了安慰獎,無栖的獎品也由傅敬舟代領了,現在正放在門外。

寧知好奇地問道:“對了無栖,你真的是……那位的兒子嗎?”

說來慚愧,殷離淵在無極仙宗橫行的那一日,他被魔修的威壓震暈,後來發生的事都是當時在場的師兄們對他說的。師兄們說,無栖是蘇栖尊者的兒子,為此魔修還狠狠折磨了他,想要讓他屈服。

可是過了兩天,宗門議事堂傳出來的消息卻說:消息不實,讓大家不聽謠不傳謠。

這可将寧知弄糊塗了,如果無栖真是蘇栖尊者的兒子,這不是挺好的事情嗎?宗門為什麽要隐瞞這事?于是他才會在無栖面前問上這麽一句。

無栖微微一笑:“很在意嗎?”

寧知連忙擺手:“不不,不管你是誰的兒子,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喜歡的小師叔祖。我就是有些好奇,你要是介意可以不用理我。”

無栖笑而不語,沒有正面回應寧知。

一旁的楚十八慢悠悠說道:“多大點事——大家來在當歸山常駐,并不是因為小師叔的身份,而是因為你,我們重新審視了自己的不足,找到了前行的動力。至于你是誰——不重要。”

傅敬舟微微颔首:“楚師叔說得對。”無栖不需要用任何身份證明自己,他已經是宗門最厲害的金丹修士了。

談笑一陣後,無栖想到了重要的事:“對了,我們現在是在醫館嗎?”他昏睡這麽就,家裏的小動物們還好嗎?魔尊來得突然,他從禁地中帶出來的魚還沒來得及放到湖裏,可能已經不行了吧。

然而寧知卻說道:“不啊,我們就在當歸山啊。這裏就是你的洞府,是不是變化挺大的?竟然連洞府的主人都被騙過去了。”

無栖愣了一下:“哎?”這裏是他的洞府?不可能吧?他家裏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大了?

楚十八笑道:“這是四師伯的手筆,四師伯在陣法上很有研究,他出關之後就來了當歸山,順手就将小師叔的洞府給改了。”

無栖摸了摸身下的墊子,确實是他用慣了的東西。再感受了一下四周,這座大殿确實是他和池硯先前居住的屋子,至少從外表上看來,和先前并沒有兩樣。只是經過章寧一番改動之後,內裏別有洞天。

池硯滿意地扭了扭脖子:“師兄多了路好走,小栖的師兄們都挺有用的,這樣的師兄再來十個我也不嫌多。”看來池硯對新房子很滿意,難怪他對章寧的态度那麽友好。

得知自己此時身在當歸山,無栖再也躺不住了:“我想去外面看看。”

一出屋子,熟悉的氣息迎面而來。家門口的菜又長高了,在陽光下舒展着油亮亮的小葉子。春日孵出來的小雞崽們也長大了,它們悠閑地在田間地頭溜達着,拖長聲音唱着聽不懂的歌。

當歸山複蘇之後,山中來了很多小動物,小鳥的鳴叫聲不絕于耳。山間的果樹成熟了,累累的果實壓彎了枝頭,散發着香甜的氣息。山下的湖水波光粼粼,湖面上零星散落着蓮葉和菱角,成群的魚蝦在湖中嬉戲,引來了水鳥和家禽的追逐。

這時寧知猛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對了,尋寶貓們已經在山中尋覓了住處,你從禁地中帶回來的魚也盡數放進了山間溪流中。它們都活得挺好,你不用擔心。”

當歸山一片生機勃勃,無栖左手杵着不悔劍,右手牽着琥珀站在廊檐下,舒暢地深吸一口氣:“真好。”誰能想到數月前,腳下的土地還是一片荒蕪?

一回到熟悉的地方,有些事就該提上日程了,無栖思考片刻後對池硯說道:“一會兒你将樹上長得好的果子摘下來,送一部分給老祖和師兄們,剩下的我們可以釀酒。”

聽說要釀酒,池硯尾巴搖出了殘影:“哎嘿,好好~”

山上栽種的果樹品種很多,除了桃子之外,還有紅得發黑的楊梅,像黃水晶一樣的大櫻桃,紫黑色的葡萄……成框的水果堆在廊檐下,散發着香甜的味道。

小琥珀雙手捧着一個有他半個臉那麽大的桃子幸福地啃着,香甜的桃汁順着嫩藕一樣的胳膊向下滑。琥珀身側放着一個更大的桃子,池硯半個身子鑽到了桃子中,全身的鱗片染上了桃汁的香味。

寧知撕去薄薄的果皮,将粉白色的大桃子遞給了無栖:“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好幸福。”

楚十八坐在楊梅旁邊,挑揀顏色最黑的楊梅塞到嘴裏,含糊道:“我覺得——當歸山上的水果,一點都不比那些靈果差。”他們不但有幸見證了當歸山的劇變,更親身勞作,參與了從無到有的過程,因此品嘗到的果子都格外香甜。

傅敬舟手中提着一串葡萄,不緊不慢摘着葡萄粒往嘴裏送。見他久久不說話,寧知打趣道:“傅師兄怎麽了?”

傅敬舟目光眺望遠方,聲音有幾分低落:“突然,想家了。”

寧知來勁了:“哎?傅師兄是哪裏人啊?想家的話可以回家看看啊,我記得內門弟子每年都有探親假。”

傅敬舟垂下眼眸,過了一陣後說道:“再說吧。”

吃了一陣水果之後,衆人終于開始集中精神處理摘下來的水果了。做果酒需要将水果清洗幹淨後再晾幹水份,然後再揉碎後佐以冰糖密封發酵,暑去寒來果酒就能發酵成了。

當邵俊辰來到當歸山時,就見到田間地頭出現了一個個透明的結界,結界中放着一枚枚清洗幹淨的水果。

看到邵俊辰時,寧知有些驚訝:“哎呀,那不是玄劍宗的邵……邵師兄嗎?他怎麽來了?”

楚十八溫吞道:“他從宗門大比開始,就沒離開過我們宗門。”宗門大比宣布取消之後,玄劍宗弟子們陸續回去了,但是其中還留下了一個特例,那就是被池硯一口放倒的邵俊辰。

邵俊辰在無極仙宗醫館躺了數日,直至今日醫修們終于放他出門了。雖說他能出門溜達,可他身上的餘毒還沒有完全拔除,因此他的臉到現在還腫着。

聽見邵俊辰的腳步聲,無栖招呼道:“邵道友,你身體好些了嗎?快坐下休息一會兒。”

邵俊辰上下打量着無栖,在無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他看到了魔劍留下的劍痕和被魔氣浸染後形成的紫黑色斑紋。傳言是真的,無栖真的被魔修蹂躏了,只因為他是聖人的兒子。

可是……他怎麽能是聖人的兒子呢?聖人怎麽會有兒子?

見邵俊辰呆站在原地,無栖轉頭對傅敬舟說道:“敬舟,你看看邵道友怎麽了?”

傅敬舟剛想起身,就見邵俊辰從袖中掏出了一副畫卷。“嘩”的一聲後,畫卷展開了露出了聖人蘇栖的畫像。

畫像上的蘇栖面容上覆蓋着銀色的面具負手站立,腰間懸挂着本命靈劍“随心”,畫像上的聖人姿态從容,哪怕只是一張畫都顯得極其莊嚴。

邵俊辰的目光在畫像上轉了兩圈後又落到了無栖身上,只見無栖懶散地坐在椅子上,左手邊趴着慵懶的尋寶貓,右手托着啃了幾口的大桃子。

邵俊辰眼眶一紅,鼻子酸澀,下一刻兩滴悲淚從他眼眶中滑落:“你,你怎麽能是聖人之子?這也差太多了吧?”

衆人:???邵俊辰吃錯藥了?

池硯探頭瞅了瞅邵俊辰後,危險地眯了眯眼:“他可能神智有點不清,要不我再給他一口,讓他醒醒。”

傅敬舟瞟了池硯一眼,似笑非笑:“再來一口,估計他能死得很徹底。”然後池硯就能以一己之力挑起兩宗戰争。

邵俊辰雙手顫抖地捧着畫像,越看畫像越悲傷,最終他悲從中來嚎啕大哭:“嗚嗚嗚,你怎麽能是尊者的兒子呢?”

兩百年前邵俊辰和他的同門深陷混元遺跡,如果不是蘇栖尊者出現,他們早已成了遺跡中的亡魂。可是那一次營救,卻讓尊者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聖人隕落之後,邵俊辰痛哭三天三夜,從此之後他成了尊者狂熱的信徒,聽不得任何人說蘇栖尊者一句不是,更見不得有人玷污了尊者的名譽。

可是,尊者怎麽會有個兒子?尊者怎麽可能有兒子?關鍵是,他兒子怎麽能是無栖?

無栖等人坐在廊檐下默默吃水果,默默看向抱着畫像哭得傷心的邵俊辰。等無栖啃完一整個桃子之後,邵俊辰終于擡手擦了擦淚,細心拭去了畫像上的淚痕,将畫卷小心收好。

做好這一切之後,邵俊辰深吸一口氣看向了無栖的方向,眼神中有亮光閃動。寧知壓低聲音緊張道:“完了,邵道友是不是不能接受無栖的身份?他是不是要向無栖發出挑戰?”

無栖身體還沒恢複,邵俊辰要是這時候找個理由向他挑戰,不就是趁人之危嗎?

當然,池硯不會眼睜睜看着這種事發生,小蛇呲出了尖牙:“嘿,他盡管試試,爺一口送他上天。”

邵俊辰對着無栖緩緩伸出了右手,在衆人以為他要突然發難時,他攤開了手心。掌心中赫然出現了一支嬌豔欲滴的粉牡丹,邵俊辰雙目灼灼铿锵有力道:“無栖道友。”

無栖應了一聲:“嗯。”

邵俊辰正色道:“初見道友我便一見傾心,想與道友一世修好。然道祖要考驗邵某,讓你成為了聖人之子,雖然這在一定程度上給了邵某壓力,但是邵某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邵某,不,只要俊辰堅持不懈讓你看到我的真心,終有一日,你能看到我對你的愛意和誠意。無栖道友,不知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走近你,我一定會全心全意地對你好!”

傅敬舟面色一黑,咬牙切齒道:“果然死性不改。”

楚十八倒吸一口冷氣:“嘶……風月劍邵俊辰,好厚的臉皮。”

寧知像是無措的大狗,誰說話就看向誰,這會兒他的目光落在了無栖的臉上:“無栖,這怎麽辦啊?”

無栖還沒說話,就聽池硯冷笑了兩聲:“都給爺讓開,看爺一屁股坐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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