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陸信擠進來鲱魚罐頭一樣的地鐵裏,身上的衣服被擠的皺皺巴巴,他整理整理了衣服,看了眼手表。好家夥,要遲到了。
他本想需要下站的,結果被上來的人擠了回去,做過了好幾站。他也不敢反抗,肉貼肉,包擠包,仿佛整個人在地鐵裏頭從三維壓縮成二維。
陸信背着雙肩包,想要解鎖一輛共享單車,好家夥,手機沒了。
陸信心裏一涼,他今天真的是背到極點。他用雙腿沒了命的跑,跑得肺都要炸開了,到了公司,喉嚨裏一股腥甜味,低着頭摸着着肚子疼痛的地方,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使出全身的力氣按上那個打卡機,随後靠牆緩了一會。
好家夥,他果然不出所料的遲到了。沒有全勤獎,陸信站在打卡機前嘆了口氣。
他今年正好三十歲,車沒有,房其實也算是沒有的。母親用賺了一輩子的錢出了首付,買一個離商圈遠的房子。
她通過法律程序,成為陸遠的監護人。買房子是因為考慮到陸遠上好高中,陸遠母親沒有買夠三年社保,只能通過滿足買房子的這個政策選項,政策要求監護人擁有在市裏80㎡以上的房子,這才能有好學校讀,随之增加的是銀行貸款每日還款+1&教育費+1。母親在去年的時候因為風濕骨頭做不動收銀員,只好在家裏帶陸遠,骨頭關節每天都在疼,天天得貼藥膏和吃藥,醫藥費+1。自己為了上班近一點,找了附近離地鐵站稍微近的地方,房租費+1,沒車沒房沒錢簡直一個三無人員。
要是有那也是公司還算符合法律人性的五金一險,一個普普通通在廣告設計公司裏小透明。
孤獨是口深淵,從一開始的家庭成網狀的裂痕開始,破碎後積攢着永遠散不去的陰霾,灰撲撲的空氣,拾不起的碎片,打不破的隔閡,一點點凝視,一點點被一雙手拖入。不交談,不麻煩人,不踏入他人世界圈,畫地成牢是陸遠這麽久以來的給自己的折磨,但細微的疼痛終會麻木,會習慣,不見了反而成了不安。
他盡職盡責完成工作,盡管新人時期忙碌到淩晨,想要穩定爬得快,那就要勤奮,學着出色完成組長交代的事物,他可以不起眼,但要有穩定的工資,吃得飽穿得暖,家裏安穩,他的一切都無所謂。他的一生本就該這樣,籍籍無名的渡過着平凡不起眼的一生。
他在職場上被人嘲笑醜陋,他覺得無所謂,只要能賺錢。他在職場上被組長策劃書拍打在頭上,要求重做,他也無所謂,只要能賺錢。他因為連續一年經常空腹喝咖啡,在第一次有機會展示自己的策劃案時,他因為緊張,喉嚨無法發聲,胃痙攣,本身的胃部纖維組織脆弱,胃部出血,不小心血液吐在地上。
兩眼一黑之前他卻在想,弄髒地板了,給阿姨添麻煩了。
這是不是要扣工資了,算了,都這樣了,下次再努力點賺回來好了。
流淚是陸信認為稱得上可恥的事情,無用又不會有錢從眼淚裏出來。
錢成為了陸信認知觀裏上最有效的安穩劑,後面多了一種。會議桌上的初戀成了自己抓握住的稻草,是他第一時間打急救,送他去醫院,照顧他。他第一次踏出了自己畫的所謂安全圈,踏進何霄的交際圈,嘗試了戀愛作為安穩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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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後續成了談了五年的男朋友,相互扶持五年的歲月,偶爾回憶起來,算是一種時常能夠安慰自己辛苦,偶爾能夠喘口氣的港灣之一。
剛剛給陸遠交了初二上學期的學費,加上之前買的相機燒的錢,手頭上錢也不夠賣部新手機。
突然想起來,之前那個鹹魚買家要自己自提之前他收的一部佳能kiss5膠卷機子,燒錢的不僅是機子還有膠卷,他暗暗嘆了口氣。有些膠卷相機買回來他不拍照,而是放進防潮箱子裏當收藏了。雖然他收的那些東西林林總總加起來也不超過一千,但他暗暗想着要不要把單退了。
反正地方也不遠,他打算下班先去問問。他又嘆了口氣,背到極點,還有什麽更背的嗎?
到了晚上,他就發現,還有更背的。今天本來約了跟男朋友一起吃飯,但他想想跟何霄發消息,想跟他說,自己要去拿相機,要他先去吃飯地點等他。但他現在沒有手機,也不好意思問人借,就想着用辦公室裏的座機電話給他打,何霄說沒事,他今晚要加班,下次再一起去吃。
陸信想了想,也行。他們倆都是要在公司上班,工作都挺忙的。兩個人之前是在兩個公司聯誼上認識的,兩個人都挺喜歡膠卷相機,聊得很開,一來二去的互相交流,熟的不行。
他們就算隔着公司,何霄也要給他中午點外賣,擔心他不吃飯胃疼,準備胃藥在自己坐位上,陸信有需求就趕緊遞上。陸信開始也不太害意思,總是拒絕,也不好意思多收他給的禮物,總感覺欠何霄什麽,何霄也不會去強求。他們都是慢熱類型,告白到上床也花了一年。
陸信想了想當時何霄跟他表白的時候,他一點也不驚訝,有種水到渠成的感覺。送的禮物也還是相機,只是陸信也想要他能送自己花,而不總是相機,而且送的不是自己喜歡那款,心裏不免還是有點失望,但心裏還是有滿滿的感動。
何霄的眉眼帶着點淩厲,不笑看上去會好像很兇的樣子,但其實人好說話,對誰都好的好好先生,說不得一點他的缺點,日常提一嘴也要被他嚴厲認真的糾正,好似批評的人才是錯的,他可一點問題都沒有,在別人對他打标簽這一點上過分的執拗。做事也不果斷,猶猶豫豫的性格跟外表有點不像。
但在喜歡的人身上,缺點也能模糊成缺點。
陸遠喜歡用照相機紀念瑣碎,給他們所有的五年回憶定格在他們沖掃的膠片上,搞怪的,溫馨的,什麽都有,美好永遠不會掉色一樣。每次陸信翻出來看的時候,一天疲勞都去掉了不少。
他晚上快将近十一點趕完廣告網頁設計,也不知道這個時候那個賣家睡覺沒有,還在不在店裏。
這個定位到地址,是新開的甜點店?
他用電腦給那人發消息。
[膠片機收藏者]:那個,你還在店裏嗎,我打算現在去拿。
打完怕別人罵自己,就趕緊補了一句,我剛剛才下班,不好意思。
那人應該剛好抓起手機。
[dbuwixbwi]:好,你來吧。
這用戶名一看就是亂打的,而且就賣過一件東西,就是這臺膠卷相機。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別的。
算了,不收了,沒錢了。
他抓起雙肩包走出去,街道上人還是挺多的,十一點是G市裏頭剛剛開始夜生活,夜市裏的大排檔,推車小吃全部都路邊上,支棱起來了。
秋風刮了起來,他冷得縮了縮脖子,天氣要冷起來。
他再走過幾條街,進了步行街,就經過一個規模比較中型的商業廣場,最近新建的,離公司挺近,消費也不貴。
他看了一下導航,這條街道他也來過,不記有一家甜品店。他慢慢悠悠經過那家奶茶店的時候,他聽見熟悉的聲音。
他轉頭去看,他真的永遠不會想到自己會遇到這樣的事情,他在馬路邊邊上,而他的說要加班的男朋友何霄在奶茶店裏,跟另一個男孩,在接吻,親密如同新婚般鬓角厮磨。
他眼睜睜地看着,看着他們都親熱,而他只覺得現在不是秋天,而是冬天。他耳邊再次出現什麽東西摔落在地上嗎“嘭!”,玻璃發出最後“咔啦”的慘痛聲音,原來錢才是最後的安穩劑,像熨鬥一般熨瓶生活所有的皺紋。他平日素淡的臉提起笑容,挂上去的,如同一點衣服挂上衣架,在笑卻了無生氣。他目光灼灼,引起了何霄的注意,何霄把那男孩護在身後,看着陸信。
何霄看起來滿臉不可置信:“你……怎麽在這……”
陸信面色冷淡起來,他還能說什麽呢,為什麽你在這裏?不是說在加班?要質問,還是發脾氣?
慢熱,只是對自己罷了,他居然還真的相信了對方所說的慢熱标簽,為他所以都不冷不熱,用慢熱做借口掩蓋。
看着他們緊握的雙手,一步步靠近,在喉嚨裏滾動這一句話,他冷笑道:“何霄,我們分手吧。”
惡心到令人反胃的地步,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真的能這麽快轉瞬即逝嗎?一旦喜歡上一個人,似乎眼睛上就戴上濾鏡,死死貼合住眼睛,讓對方的變得無死角,盡管失望,也能用濾鏡自我安慰自己,他依舊如從前,人嘛,就是這種趨利避害的動物。昙花一現後枯萎腐爛味道,正從陸信現在還在跳動的心髒冒出。
那男孩站在身後沒有一點害怕,反而一臉自信。男孩微微翹起來的眼角,年輕少年,是何霄喜歡的那款。
自己已經三十歲,是沒有那樣年輕,也沒有那樣陽光洋溢,不會再有五年更多的熱情經營愛情。
何霄猶猶豫豫間,想了想拉住陸信的手臂,陸信只覺得那雙手,不再是之前自己廣告設計被斃了之後,心裏郁悶那雙撫摸自己的頭發的手。
他們的五年就在這個短暫秋天,這個短短一句“我們分手吧”,就全部結束。
秋天裏的涼風在耳邊吹着,“滾吧,我不會再想要見到你。”陸信咬着後槽牙語氣稍稍克制道,把手甩開,揚長而去。
陸信不自覺想到,自己嘴巴到是厲害,但心髒疼到抽搐,渾身喪失了恒溫能力,即将要進入的冬天該有多難熬了……
他越走越快,走着走着便到達那家甜點店,居然已經快到了。
走得無神,不小心腳趾磕到店鋪旁邊放的空貓籠,腳趾劇烈得疼痛,他給自己找了個借口,蹲在空貓籠旁邊,将臉埋進膝蓋。臉上一片冰涼,手掌摸了一把自己的臉,原來自己早已經是滿臉的淚痕。現在都一切都很讨厭,胃不自覺地抽疼起來,他捂住疼痛的地方,總覺得這條街很長,長的沒有盡頭,空曠荒涼。
就這樣嗎,原來感情就是這樣嗎?再怎麽時間長,都會消失。這就是失戀嗎,那時候說下的承諾信誓旦旦,現在越想越多,越是心裏空缺的狠。
他普通,平凡,沒有想要太多,他希望自己回家睡覺的時候,是暖和的,有人相擁,有人等着他回家。
他現在要搬出去,他不能待在那個地方了吧。
裝什麽冷靜,裝什麽不在乎,他很在乎,在乎到心好像在被人橫踩着,好像他所付出的東西像是破銅爛鐵。
眼淚越落越多,鼻水已經塞滿了鼻子。他猛然想起來有人在等他,不能放人家鴿子。他把自己後面的帽子戴起來,猛地擦幹淨臉上留下的淚痕。
他越擦越用力,因為他哭起來很醜,臉會紅,嘴還會出現一圈過敏一樣的紅。所以他有點害怕被陌生人看到。
甜點店門口前站着一個正在玩手機的人,個子很高,比自己高一個頭,手臂也比自己壯一點,薄薄的毛衣,說實話在昏黃的路燈下,他與他的那家店渾然一體,他匮乏的只能想到那幾個詞語:高級,好看。
一對比,自己果然普通。
陸信還是擔心自己被看見,重新整理了一下聲音,怕被聽出點端倪。他跟那人打招呼,沈崇巍看見那人,臉被帽子和頭發緊緊地蓋住,看不見眼睛,真的看見路嗎?
“你好,我是買家,陸信。”陸信說的聲音有點小,但現在這條街比較安靜,沈崇巍還是能聽見,他耳朵聽見了,腔調裏在克制的哭腔。
他仔細看了看眼前的人,有點駝背,給了整個人氣息很柔和,沒有攻擊性的樣子。
他沒有說什麽,拿出已經包裝好的袋子問了一下:“你手機號碼多少?”
陸信報完號碼,沈崇巍就仔細看了看,怕不是那個人,叫他把手機拿出來給他看看訂單。
陸信緊攥着書包帶子說:“對不起,我手機被偷了,所以拿不來,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打開電腦給你看。”
他正準備轉身去拿電腦,發現書包裏面沒有電腦,他着急着走,忘記拿筆記本電腦了。他對上沈崇巍的眼角,眼裏開始出現不信任。
他有些着急,開始有些崩潰,他擡起頭說:“那個,不是,我忘記帶電腦了。我真的是那個買家,你相信我。”
沈崇巍看見陸信的臉,眼角發紅,鼻子也是紅的。看他急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他也有點不忍心,不就是一部老式膠片機,至于嗎?
他把袋子給陸信說:“你明天就給我發張照片吧。”
“嗯,好。”陸信看着遠去的沈崇巍,聞到了附近買火鍋粉店鋪的味道。甜點店開在火鍋粉店旁邊嗎?
陸信拿着袋子魂不守舍,坐到了小木桌旁邊,點了一晚火鍋粉,這裏他之前跟何霄經常來,何霄就坐在他對面,冷的時候來吃一碗,吃的滿頭大汗,涕泗橫流,一起喝下啤酒,互相聊着那些有的沒的。
現在還想這些幹嘛,都過去了。
陸信點了魔鬼辣,老板再三說這個會很辣,陸信覺得沒有什麽關系,就去拿來很多啤酒,拿啤酒的時候,又想起來,何霄從來都是幫自己開好,拿過來。
太煩了,哪裏都是這個人的記憶。失戀就是矯情,不就是失戀嗎……
他直接撬開瓶蓋,倒在塑料杯裏快速喝了幾口,火鍋粉很快就上來了,基本上只能看到火紅一片。陸信沒有猶豫伸了筷子進去,狠狠地吃進去一口,辛辣直接嗆到喉嚨,生疼催促着陸信咳嗽,眼淚不自覺的嗆出來。火辣辣的感覺蔓延在舌頭,喉嚨,陸信又喝了幾大杯酒,醉意有點上來,但他還挺清醒。
又快速的吃了幾口面,眼前突然模糊起來,是什麽呢,是自己的眼淚。吃辣的東西時候,就可以随便流眼淚了,因為不會有人管你是不是悲傷,還是真的被辣的。胃被一片火辣灼燒着,疼得想要嘔吐,但都無法消弭心髒上的鈍痛,偶爾尖銳想要喊出聲。
他眼淚聚集再一次向下流,他開始吃不動那火鍋粉,太辣了,他便開始一瓶瓶去喝酒,當解辣了。
醉意逐漸上來,他模糊間看見一個高大的人慢慢走過來,坐到了自己前面都凳子上。
他沒看清人是誰,只覺得那人挺高的,還給自己當了一下外頭刮進來的風。
沈崇巍看見了,他本來是轉身走了幾步,摸到了口袋裏的膠卷,想起來自己忘記給他人膠卷,便原路折回。
陸信低着頭流着眼淚,他知道,都滴進碗裏去了。他本不是多管閑事的人,但這人好歹是自己的買家,而且哭的也太慘了。他想把膠卷放下就走。他剛起身,就被陸信抓住。
陸信的臉已經完全紅了,臉上全是淚痕,但是眼睛露出來,五官看上去普通,可是結合起來很順眼,很舒服。他的眼角被店裏的燈給照的亮閃閃的,沈崇巍很喜歡眼睛漂亮的了,因為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陸信吐着字說:“別走啊,來,喝點酒,我請你吃碗粉?”
“不用了,我回來一趟只是來給你送膠卷。”
陸信喝醉了,就丢棄到自己所謂的自尊心,看着眼前的人說:“沈崇巍,我現在看上去是不是挺難看的?”
沈崇巍看了看,想着這人這麽傷心,安慰道:“沒有。”
陸信給他倒了杯酒,上了點花生米給沈崇巍,沈崇巍看着陸信期待的眼睛,又敗下陣來,都怪自己這個奇奇怪怪的癖好。
他喝了一杯酒,吃了點花生米,他不是特別喜歡喜歡喝酒的人,幾杯過後,喉嚨也有點熱,他便止住往下喝。
他看着陸信笑說:“騙人,你騙我哈哈哈哈。”
說着說着陸信又開始哭了,堅強都是假的,自己失戀了,為什麽要假裝堅強,他就是要哭。可恥就可恥吧,難堪就難堪吧,拿愛情做生活的解藥才是真傻子,那不是解藥,是另一種慢性毒藥,初期無法察覺,慢慢滲透內髒所有神經,在最後一刻發起毒殺的攻擊,他被這慢性毒藥斃了命。
“你們都是騙子,明明答應我,每年都會在我身邊,會帶我去收集各種膠卷相機,還有去吃早茶,那麽多點承諾,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也是,我長的那麽普通,什麽都沒有,還要跟我在一起,傻子才會跟我在一起吧。”
陸信胡言亂語間一瓶酒又灌完了,眼裏的血絲越發的明顯。沈崇巍去攔住他繼續喝下的手說:“別喝了,很晚了,回家吧。”
“家?我沒有家。”陸信又打算開另外一瓶,沈崇巍自知戳到了陸信的痛點,但還是沒給陸信酒。
陸信又開始哭喊:“可是我的活明明很好啊,為什麽要找別的男人呢,為什麽呢,何霄……何霄……你這傻逼,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沈崇巍聽着他這些胡言亂語有些想笑,還有人誇自己活好,想想喝醉酒的人都這樣,話經不起推敲,可以酒後吐真言,也可以酒後胡編亂造。他把剩餘的酒都還l回去。陸信已經哭的滿臉都是鼻涕和淚水,有些慘不忍睹。他把紙巾遞給陸信擦一擦,陸信搖搖晃晃站起來,擦了一下眼淚,搖搖晃晃走了出去。
沈崇巍跟在後頭,有些不放心一個醉鬼在大街上亂竄,萬一等會撞到點什麽,那他心裏過不去。他想了想,拉住陸信說:“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陸信眼睛有些濕漉漉看着沈崇巍,劉海蓋上就會顯得整個人很沉郁,但劉海下的眼睛出奇的好看。
“不想回去,我想去找個酒店睡一晚,明天搬家。”
沈崇巍舒了口氣,也不算是爛醉。陸信被沈崇巍送到酒店,地方還好,幹幹淨淨,洗衣機,微波爐基本一應俱全。
陸信一下脫了鞋就到在大床上,就一動不動了,沈崇巍想着,自己都做這一步,已經是陌生人盡的最大善意了。他正準備走。陸信就脫下來自己的衛衣,把門反鎖上。
陸信心裏念着,何霄能找到別人,那他也可以的幼稚心裏,靠近沈崇巍,他坐在床上,擡頭問沈崇巍:“跟我做,好嗎?”
他現在真的很渴望有人來幫幫他,他現在身體空虛的很,只要他停下來,他就開始想起何霄,那種鑽心的疼。錢也可以,性也可以,他抛棄自尊,尋求人類最簡單的快樂方式,求□□情,自暴自棄般貼合在沈崇巍身上,随便吧,誰都可以,這有什麽的,他不過就是一晚堕落。
“你帶我來酒店不就是這個意思嗎,關心一路了,這不就是引我上鈎的誘餌嗎,這個年紀你在裝什麽純?”陸信開始拉扯他的毛衣。
沈崇巍真的想要罵一句,好心當成驢肝肺,被曲解成上床。但看着陸信熟練地拖拽他的衣服,似乎被生活馴服得成熟,生活給他套上狗圈,他也心甘情願。成人的世界不就是如此,關心,吃飯,酒店,床上,快速消費的一晚,一晚的愛情的速食。
沈崇巍想:你是不是瘋子,完全不熟的人都要求□□。
但他看着陸信已經完全脫掉的上衣,瘦弱肩膀,肩膀也窄得可憐,皮膚灰暗,是寬闊大床上的可憐人兒。
他的劉海底下好看的眼睛,怎麽形容呢?
他的眼睛清澈,如同琉璃一樣,玻璃一樣卻又水潤好像下一秒他陷進溫柔海裏,悲傷海霧纏綿的海,揉得發紅的眼眶還含着淚水,瘦弱的腰肢微微顫抖着,撕扯着他善意的理智。
怎麽有這麽好看的眼睛?
沈崇巍走進,鬼迷心竅俯下身子靠近陸信:“就……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