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無家可歸的宋慕聲，精疲力竭地回到原處。
他狼狽極了，衣服和鞋子全都濕透，頭發還在往下滴水。
還沒敲門，門從裏面打開：“喲，瞧瞧咱們家的大學霸，還知道回來呢！
下了這麽大雨，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瘋得沒影，電話也不接……”
她看着眼前，像被從水缸裏撈出來的宋慕聲，讓宋舟給遞來條毛巾。
“在家也不給我兒子做飯，竟然就讓他吃白面條，你到底想幹什麽。”
女人是宋舟他媽，年齡約莫三四十歲。
皮膚看得出很用心在保養，可眼底的黑眼圈，依舊很重。
“要不是我尋思着你明天要開學，沒讓你去看店，在家收拾東西，我這是好意吧。”
廚房的鍋還在冒着熱氣，齊曼戴上手套，端出熱鍋。
“可你呢宋慕聲，你在家給我幹了什麽好事，我兒子想吃頓飯你都不給做，敢情你自己不需要吃是吧。”
齊曼盛出兩碗湯，猛地放在桌上。
“你打小沒了爸沒了媽，要不是我好心收留你，你現在指不定在哪喝西北風呢。
還考上十二中，做夢去吧，這種祖墳冒青煙的事，輪到誰，也輪不到你。”
宋慕聲站在玄關，一直到把頭發擦得半幹之後，才換鞋走進去。
“我手機呢？”宋慕聲問。
“……”
宋舟老實巴交地坐在椅子上，嗅着雞湯的香氣。
聞言，眼神不經意間，流露出“真是個勇士”的贊賞之情。
“哦，敢情我說這麽多，你只關心你手機。”
齊曼也有點不敢相信，“你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宋慕聲，哦對，剛才還挂我電話。”
“今天。”
宋慕聲垂頭，直視着齊曼的眼睛，又重複一遍。
“我是今天，變成這樣的。”
“行。”
齊曼咽了口口水。
她仰視着宋慕聲。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那個瘦瘦小小的宋慕聲，竟變得這樣高了。
“你學孫悟空七十二變，我也不管。這湯你愛喝不喝，感冒了我可也不管。”
“我手機呢。”宋慕聲又問。
“你手機放哪，我上哪知道！”
齊曼火了，“宋慕聲，我警告你，你可別給臉不要臉，這是我家，不是你家！”
“我知道。我只想要回我手機。”宋慕聲面容平靜。
齊曼怔在原地，宋慕聲今天吃錯什麽藥，跟換了個人似的。
她瞧他一副軟硬不吃的模樣，也不願多糾纏，便問宋舟見沒見到他手機。
宋舟巴巴地從湯碗中擡頭，無辜地搖頭。
“我剛才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都沒接。”
齊曼摔凳子：“肯定還在你房間，別來找我要。這腦子，真不知道怎麽考上十二中的。”
宋慕聲一句話沒說，轉身離開。
回到陰暗潮濕的小倉庫，宋慕聲開始翻箱倒櫃。
手機這種東西，一般人都不會亂放。
可原主，似乎偏偏不是一般人。
宋慕聲最終是在床單下掖着的一封信中，發現的。
“無論是誰第一眼看見這封信，我都要告訴你：
當你看見這封信時，我已經走了。
我是個天生不被祝福的人，生來無人喜歡，走時無人知曉。
原諒我從始至終的，都是個懦弱的人。直到此刻，都不敢将這件逼迫我至死的事，公諸于衆，甚至不願在人世間留下它的只言片語。
好像這樣就能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而我，選擇用這種方式，來逃避它的折磨。
世間無人愛我，無人信我；
無人予我力量，無人為我哭泣。
我帶着滿身傷痕，獨自離開。
如果可以，我多麽希望，我能夠忘記我所遭遇過的不幸。
可悲哀的是，臨死前，我最痛恨的人，依舊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而我，竟還在卑微地祈禱，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希望在天堂，我會得到真正的解脫。”
宋慕聲把這封信，拿在手中，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後才不得不相信，他寄居在的這副身體的主人，已經死了。
因為沒有密碼鎖，他很輕易地打開了原主的手機。
裏面沒什麽東西，除了手機自帶的一些，就是Q/Q和微信。
就在這時候，裏面的群聊，還在不停地彈消息。
[清華預備役] 新增50條新消息
百曉生：同志們，小道消息，咱們學校，好像要來錄綜藝的！！！
不是山谷：不是吧不是吧，咱們學校怎麽會同意這種事情？
撒野：升學率不想要了嗎！
周密：聽說只來一周。不知道在哪個班。好期待哦。
三無：明天就要開學了，作業還沒寫完的，只有我一個人嗎。
撒野：得了吧大班長，是你輔導班留的作業吧。
吳凡：大學霸能不能少裝逼，你一個字不寫也不影響你保送OK？
@宋慕聲，明早把作業排好，我去借鑒。
周密：我靠靠靠靠靠，是真的！剛剛老袁在班群發消息了！
見青山：真的有明星來錄綜藝，偏偏就選上了咱們班！
怎麽會這麽巧，啊我死了。
Sokch：我已經開始幻想程嶼和我坐在一張桌上的場景了。
還是算了吧，他怎麽會來這種不入流的綜藝。
Fairy：開始做夢，希望我老婆程澱能來。
吳凡：為什麽不入流，我們可是百年名校，全國百強中學。
這種連加減法都不算不明白的戲子，才不配來。
Fairy：不過程澱肯定來不了，他最近正在錄歌，要發專輯。
宋慕聲看得眼睛疼。
他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應該是巧合。
他想打給嚴遙水，他的發小、鐵瓷，卻發現自己怎麽也想不起嚴遙水的號碼。
本來就記不太住，又過了四年，還記得才怪。
碰上彗星撞地球的概率，重生回來。
這份喜悅，卻無人可分享。
宋慕聲低頭，看向自己的四肢、身體，最後手支在床上，伸開腿。
地下室的小窗外，花草伸展到不遠處，随即被視線阻隔。
“找到他資料，麻煩盡快發我。”
李欣看着彈出來的消息，只是想笑。
這已經是她老板，不知道第幾次無意識地，發消息催她了。
只有過一面之緣，找出來，理應是個難事。
可惜，對她這種經過多少次的埋伏，反偵察能力極強的人，都不是事兒。
李欣笑着看起男孩的介紹，看着看着，她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這孩子，命有點苦。
看到他讀的高中，李欣眼珠一下瞪得很大。
等等！
她立馬拿着文件，跑着去敲隔壁程嶼的門。
兩人住在酒店，預備晚上飛回B市，參加明天的電影發布會。
這種發布會，李欣看得多了，自然也波瀾不驚。
影評人無疑是說她老板演技多麽差，差到天人共憤，差到慘絕人寰。
再看向一騎絕塵的票房，大嘆這個膚淺的時代，沒救了。
李欣先開始還上火，後來看程嶼本人和戴姐完全不在乎，也就慢慢看淡了。
反正她老板也不靠演戲賺錢。
別說她搞不懂自己老板這麽有錢，為什麽還甘願抛頭露面，承受流言蜚語的攻擊這個大而寬泛的問題。
就連她自己也很匪夷所思，為什麽程嶼會挑她這個完全沒什麽經驗的人，來當助理。
老板的一切，都令人費解。
程嶼有點近視，戴着眼鏡。
他右手擦着半幹的頭發，打開門後，一言不發地往裏走。
李欣微怔。
她撫着心口，暗嘆什麽叫老天追着喂飯。
這張漂亮的臉，無論看過多少次，心髒都止不住地狂跳。
桌上的電腦，幽幽亮着光。
包子一個人在旁邊玩玩具。
老板朝她走來，李欣卻盯着他右手中指的那枚戒指，出了神。
這枚戒指實在太眼熟了。
這三年來，程嶼幾乎沒有一刻，不戴着它。
下午是因為給包子洗澡，才放在一邊。
戴歌當然也注意得到，說了多少次讓他摘掉，他只是不肯。
最後兩人都做出讓步。
可以戴，但讓他戴在食指上，或者戴上一串，不惹人遐想。
否則，別想在圈裏混下去。
李欣知道，她老板，絕對是個有故事的人。
但有什麽故事，他不說，誰敢問。
“找到了嗎？”
程嶼遞給她一杯水。
他仍然滑動鼠标，翻看着電腦。
眼周的細邊眼鏡，更襯得他眉眼安靜，五官斯文幹淨。
這一刻，他不是萬衆矚目的焦點，反而更像記憶裏，中學時代難忘的青澀初戀。
李欣反應過來，撓頭：“喔，找到了老板，他家是L市本地人。很小的時候，他爸媽就不在了，被他叔叔一家收養。他叔叔在一家小公司做職員，她嬸嬸則負責一家網吧的經營。”
網吧？
程嶼接過文件夾。
“這兩年也不太好，家裏經濟有點困難。不過這孩子倒是很争氣，考上了十二中。”
李欣也是L市本地人，提起十二中，L市沒人不知道。
程嶼翻開，在看到這人名字時，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他緊緊攥着手中的紙，紙張承受不住壓力，彎出許多折痕。
宋慕聲。為什麽，他也叫宋慕聲。
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巧合。
李欣還在喃喃：“他高一時成績也很不錯，照這麽下去考個重點大學，完全沒有問題，生活應該會好很多吧……”
直到她發現，像被定身的程嶼。
“老板，你怎麽了？”
程嶼合上電腦，他站起身，沒什麽情緒：“收拾行李，我們回L市。”
李欣伸出手，想确認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你沒聽錯。”
程嶼看她一眼，“馬上回去。”
“等等，老板——”
李欣欲哭無淚，她現在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程嶼從來不是個沖動的人。
一向理智的老板，絕不會為了一個只見過一面的人，做出如此匆忙的決定。
“L市是不是有什麽事沒辦，交給我，我去辦。”
李欣立馬換上苦苦哀求的神色，“明天的電影發布會很重要，戴姐千叮咛萬囑咐，讓你一定過去。你要是不去，我可能會死。”
“還有包子！”
李欣就差抱住程嶼大腿，“戴姐說，包子也吃不了兜着走。”
程嶼些微遲疑。
李欣心中暗喜，又試探道：“老板，有什麽事，等到明天開完發布會，也不遲。”
程嶼像是被提醒了什麽，沖她搖頭。
琥珀色的眸子，絲毫不近人情：“不行。”
連包子都不好使了，李欣無計可施，自暴自棄道：“老板，戴姐給的綜藝，有一個就在十二中，形式很創新，重返校園，和學生們一起上學。就在後天，正好連在一起，真的不遲……”
程嶼正在收拾行李的手，停了下來。
“給我看看。”
李欣死馬當活馬醫，沒想到還真出現了轉機，手興奮地顫抖着，快要拿不穩臺本。
誰知道程嶼只掃了一眼，當機立斷：“告訴戴姐，去這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