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第一次見到葉嘉學長，是在開學典禮上，學長作為畢業生代表講話。
我不敢說我最敬佩的人是他，自己也頗覺不配。
況且，凡事一旦沾上‘最’這個字，可信度便不免要大打折扣。
只是，打從我心底講，葉嘉學長，的确是指引我學習路上前行的一盞明燈。”
“葉嘉學長曾說過，自己家中條件不好。
父親去世，母親卧病在床，自己不得不邊上學邊打工。
人對于處境和自己相似之人，總要比平時多上心幾分。”
“看到葉嘉學長身處如此逆境，猶能砥砺前行。
再對比時時自怨自艾的自己，心中慚愧，不禁又多上幾分。”
……
“有一次，我在校門口被幾個男生圍住，他們找我要錢。
正無計可施時，葉嘉學長從天而降。
我真沒想到他看起來那麽瘦，卻那麽有力氣，三兩下就把他們趕了走。”
這一段被整個劃掉。
宋慕聲緩緩躺在床上。
孤苦無依的原主，挺身而出的葉嘉。
幫助他的，是個陌生人。
原主高一，他是畢業生。
那麽今年，應該已經考上心儀的大學了吧。
如果他還在學校，原主還會走得這麽果決嗎。
不知不覺入了夢。
“小程，走什麽，一起喝酒啊。”對面醉醺醺的男人如是說道。
高中生年紀的男生俯在他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面龐。
“求你。”他這麽說。
這大概就是人和人之間的的參差。
自己明明也救過人。
為什麽自己非但沒有成為對方最敬佩的人，到最後，還落得老死不相往來的下場。
宋慕聲定了鬧鐘，卻還差點睡過頭。
匆匆洗漱後，宋斌已不在，齊曼似乎有話要說。
宋慕聲看宋舟還沒吃完，便走到他身旁，不言不語地看他吃早餐。
宋舟正開心地喝着粥，看着動畫片兒。
不經意側臉，宋慕聲好似放大無數倍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吓得他光剩眼白。
下雨那天，宋慕聲對他的種種“暴行”，那種無論如何用力都無法掙脫的絕望，甚至讓他在晚上做了噩夢。
更可怕的是，宋慕聲還笑眯眯的。
“你……你幹什麽。”宋舟迅速低下頭，心虛地咬住湯匙。
齊曼走過來，別別扭扭：“宋慕聲，你不坐下吃點飯。”
宋慕聲幹對着空氣眨了眨眼。
齊曼很快補充：“不然生病了，還得我花錢給你看病。”
宋慕聲笑：“以後，不用了。”
他拍了拍宋舟的頭，轉身開門。
宋舟驚喜地眨着星星眼：“媽，他說的是真的嗎？不給他花錢，是不是就有錢給我買遙控小汽車了？”
齊曼悶悶地喘了口氣，瞪了宋舟一眼：“你聽他胡說。他哪有那能耐。”
宋慕聲一走進教室，撲過來的味道，嗆得他一連打了三個噴嚏。
很難具體形容這是一種什麽氣味，反正很嗆鼻子。
他放下書包，看見周密校服裏，套着一件黑色衛衣。
宋慕聲認識這個牌子，知道不便宜。
他困惑地轉了轉頭，才知道周密在一群争奇鬥豔的花孔雀中間，已經很低調了。
吳凡的頭發油光水滑，忽略掉年齡，還以為他要去主持公司年會。
難道學校是有什麽重要的活動？
不管是什麽活動，學生不都應該穿校服嗎？
宋慕聲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這時，周密轉過頭來：“同桌，怎麽穿成這樣就來了？”
宋慕聲摸了摸鼻子：“不穿這樣穿哪樣……”
周密恨鐵不成鋼地“哎”了一聲，剛要說什麽，袁飛清了清嗓子，大步走進來。
宋慕聲驚奇地發現，袁飛衣冠齊整，好像都比昨天帥了。
袁飛：“同學們，我理解大家的心情，但請務必保持一顆平常心，不要影響我們正常的學習。”
說完，不帶一片雲彩地離去。
宋慕聲聳聳肩，悶頭睡覺。
大課間醒來，他覺得很是口渴。
找遍渾身上下，兜裏沒有一塊錢。
極度無奈之下，宋慕聲找神游天外的周米借了五塊錢，去學校裏的小賣部買了瓶礦泉水。
這可是五塊錢啊！
宋慕聲站在他們高二教學樓前，一排快要禿光的樹下，擰開瓶蓋，郁悶地喝了幾口。
遙望見他們班，門口人山人海。
宋慕聲揉了揉眼睛。
這次清楚地看見袁飛擠在一群學生之中，寸步難行。
好在最終擠了出來，宋慕聲又喝了口水，笑了一笑。
可能是什麽重要的人物來做講座。
昨天明星，今天名人，不愧是十二中。
他一口氣喝了半瓶，琢磨片刻，沒舍得扔。
轉眼上課鈴響，教室外人群散得差不多，便拎在手中，準備回教室。
各個班都迅速地安靜下來，眼保健操的聲音按時響起。
宋慕聲推開後門，還沒看清眼前是什麽光景。
便聽見異樣的聲音傳來——
霎時間，一大片白花花的東西從天而降，撲簌簌地落下，瞬間遮住了他的眼睛、頭發和耳朵。
“……”
全班人齊刷刷轉過頭。
低聲的驚呼和詫異交織在一起。
宋慕聲表面，盡量無動于衷地，用手擦去眼睛和睫毛上的面粉。
怎麽說也活了兩輩子了，總不能還跟小學雞一般見識。
這麽多目光裏，有幾道似乎格外刺眼。
他沒關心別人，直勾勾地瞥了眼滿臉幸災樂禍的吳凡。
怎麽說也都是馬上要高考的人了，怎麽還會有人這麽幼稚！
不服，真刀真槍地幹一架不行嗎？！他絕對奉陪到底。
宋慕聲越想越氣不過，又想到，如果再像原主那麽忍氣吞聲，只會讓吳凡這種人，變本加厲。
便一腳踢住椅子，力道帶動桌子，往前移出幾厘米。
“……”
全班靜默。
“誰幹的，給我等着。”
宋慕聲輕飄飄地送給吳凡這句話，剛要往清潔衛生區拿掃把，忽然注意到腳下錯綜複雜的電線。
順着電線往前看，宋慕聲掀開眼皮，看見了對面一個男人坐在攝像機後面，滿臉尴尬地跟他打招呼。周邊圍着一圈人。
終于意識到大事不妙的宋慕聲，抿了抿唇。
好在眼保健操魔性的聲音還沒停，“五二三四五六七八”魔音繞耳，現場的氣氛不至于下降到冰點。
宋慕聲将贏地扯動下嘴角，機械地還要去拿掃把。
随着他的腳步，身上的面粉如同下雪一般，還在往下落。
卻被一個女生擋在前面，“我來吧。你去學習。”
定睛一看，說不出的熟悉。
李欣沖他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低聲：“那天沒來得及跟你說句對不起。”
她遞給他張手帕，笑得意味深長：“沒想到這麽巧，又見面了。”
“？”
宋慕聲心猛地一跳，不明所以地轉頭，撞進一雙琥珀色眸子的倒影中。
一頭懶懶散散的紋理碎蓋，黑亮的鹿眼外，架着一副金色細邊眼鏡。
白襯衫、黑白相間的校服上衣、黑色長褲。
外套右上角，刻着小小的“十二中”三個字。
幹淨的白色板鞋。
宋慕聲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震耳欲聾。
有那麽一瞬間，他真以為自己回到了四年前，二人初相識。
但不經意間，瞧見那雙看似很普通的小白鞋時，就清醒過來了。
程嶼站在他面前，深邃的眼睛，靜靜地凝視着他：“你好。”
繼而移向宋慕聲的手。
這是一雙粗糙、從未精心愛護過的手。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們兩個。
一個是家喻戶曉的大明星。
一個是狼狽不堪的高中生。
宋慕聲根本不打算回答。
這時眼保健操終于做完，王強準時到達戰場。
他氣定神閑地看了一眼教室內的各類攝像器材，悠悠道：“因為班主任去別班上課去了，請新來的四位新同學，上臺進行一下自我介紹。掌聲歡迎。”
趁大家注意力轉移，宋慕聲看也沒看程嶼一眼，徑直回到自己座位。
在座這四位，不論演技，也的确是程嶼咖位最大。
他被推上前，秋日暖陽覆上側顏。
程嶼面容平靜，餘光掠過教室後方，眼睛染上笑意：“同學們好，我是新生程嶼。接下來的日子，希望大家多多關照。”
下面有人控制不住地驚呼。
昨天盡管有人問，可誰也沒寄希望于程嶼，真的能過來。
他雖然極不愛惜自己羽毛，什麽爛戲都接。
可這種檔次的綜藝，似乎也的确不符合他身份。
王強看着程嶼的臉，摸了摸下巴，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麽程嶼同學，你的位置袁老師怎麽——”
底下衆人翹首以盼，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同桌。
“不用安排，我坐那。”
程嶼指向正在睡覺的宋慕聲的位置。
“我坐他旁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