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四座皆驚。隐約的啜泣都不見了。

“如果我沒來，就不會聽到每次我回答問題，都有這麽多提示答案的聲音；

辯論時無論我說什麽，都支持我；我打籃球，不是讓我‘加油’，而是‘小心’。”

“如果我沒來，就不會不想離開。”

“謝謝大家，帶給我如此難忘的回憶。”程嶼深深鞠下一躬。

學生們都怔怔看着他。

原先或許有人對程嶼無感，但經過他幾次三番真金白銀的“付出”後，也都逐漸轉化為若隐若現的好感。

真正的不舍到來時，所有道別的話竟都卡在喉嚨裏，無處宣洩。教室沉默下來。

這種奇怪的氣氛到自由活動時才消散。

許多人吃不下東西，這可便宜了宋慕聲，躲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裏，一連吃了好幾塊蛋糕，撐得揉肚子。

他的座位是回不去了，他那張桌聚集了班裏絕大多數的人，四位新同學都被圍在中間。

經過幾天的相處，大家漸漸地熟了。

也許是以後再也不會見面的原因，離別之際，所有人真像多年的朋友一般，熱絡地聊着天。

大多時候都是同學在問，四人回答。

不時有笑聲和江澤的高談闊論傳過來，每個人都很快樂。

有專程過來的，看宋慕聲落單，心血來潮采訪他。

宋慕聲聽到請求，還沒來得及拒絕，便被不由分說地拉到外面走廊上。

算了，累了，這是你們逼我的。

“同學，請問你跟程嶼近距離相處這幾天是什麽感受，可以跟我們詳細地展開說說嗎。”

宋慕聲剛張口，采訪者眼中放射出光芒，便又激動萬分地問：

“網上都說你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都好羨慕你，你怎麽看。”

宋慕聲若無其事地舔嘴角，“感受很好，一想到他要離開就難過得不得了。感覺自己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

“？”

采訪人好像聽了個寂寞。

這人來得少，不太明白現場是個狀況。

這同學回答了，又好像沒完全回答。

這人以為是自己沒表達清楚，同學年紀小太緊張，便和藹地笑着，重複一遍：“同學，就是你跟程嶼平時相處，有什麽記憶深刻的細節呀，可不可以跟我們說說。”

“粉絲們都很想聽哦。”

“他送我們班每人一個最新款手機。

手機運行流暢，功能強大，細節簡直完美，我超喜歡，很感謝他。”

采訪人幹笑，臉上有些挂不住：

“同學，你跟程嶼坐了五天同桌，五天哎。兩人之間，有沒有什麽難忘的事情，或者說，因為這事，對程嶼一下子改觀這種？”

着重強調了‘人’這一字。

“有啊，”宋慕聲一本正經：“老師都很愛提問他。有點倒黴。”

采訪人臉一垮，徹底問不下去了。

有熟悉的工作人員，正巧路過，捕風捉影地聽到一點內容，連忙拉走了采訪人。

“你來采訪，事先不做功課嗎。”

“什麽？他不是程嶼同桌嗎。”

“是。但你就沒想過為什麽就他自己落單，還沒人叫他嗎。”

采訪人腦中閃過很多念頭，譬如此人性格孤僻不合群，不愛瞎湊熱鬧等等。

“你記住，別再招他就對了。”

采訪人從警示的眼神中，嗅到一絲山雨欲來的八卦氣息，忙打開手機，搜索最新消息。

半下午時，不知誰采購了點果酒過來。

這在學校可是犯了大忌，一幫男生捂得嚴嚴實實，可寶貝了。

宋慕聲無聊地打着哈欠，他迷迷糊糊地剛睡醒，便見有人湊過來，遞一杯花花綠綠的飲料給他。

“？”

定睛一看，原來是吳凡。

自從那天中午，袁飛當面敲打過吳凡之後，這人便真沒在眼前晃過。

一時有點沒認出來。

宋慕聲心想，吳凡這人真是他克星。

甭管有意無意，只要一出現，保準是來給他添堵的。

他喝不了酒，一點點可以，再多就要醉。

不知道原主這副身體會不會也對酒精這麽敏感，不過宋慕聲本能地抗拒。

吳凡當然也沒忘袁飛不要叫他再來招惹宋慕聲的話。

但這麽輕松的氛圍裏，他認為很适合适當表示自己的歉意。

“宋慕聲，前兩天是我不對，我該死，我心眼小得跟根針似的，還用這麽下三濫的招數。”

吳凡端上這杯顏色花哨的果酒，宋慕聲下意識側身往後。

“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我這種人計較。”

吳凡說，“這杯酒，就當我給你賠罪了。我先幹為敬。”

宋慕聲嘴唇難以察覺地抽搐半下。

這個躁動的年紀，學習社會人士稱兄道弟的酒桌文化，再常見也沒有了。

真不是宋慕聲掉進錢眼裏，可你既然要學，好歹學個有模有樣。

怎麽不得搞瓶茅臺那種價位的，五糧液也成，雖然他都不喝。

你整瓶十幾塊錢的算什麽，也虧拿得出手。

宋慕聲在心裏将吳凡唾棄一番，臉上沒什麽情緒：“我不喝酒，你自個兒喝吧。”

吳凡看他不願意，那種傻不愣登的勁兒又上來了，不過腦子地說：“你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

剛說出口，吳凡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宋慕聲也不惱，只是輕輕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吳凡，你志願活動做完了嗎？”

這句話既是點醒吳凡，也是給了他一個臺階。

按理吳凡聽見這話，就該哪涼快哪呆着去了。

可剛才宋慕聲的眼神，十分的陌生，那眼角眉梢的神韻，和他清潤乖巧的面龐極為不符。

吳凡愣住了。

這不是小人得志的猖狂，也沒有秋後算賬的快意，他好像，生來就該如此。

吳凡正跟座雕塑似的站定時，衆人正在鬧哄哄地拍照。

程嶼抽身過來。

宋慕聲才不管吳凡罰站一樣，自顧自玩手機。

程嶼看向吳凡：“你在幹什麽？”

他的眼神很涼。

吳凡真沒受過這種接二連三的沖擊，幾乎慌不擇言：“我，我來請宋慕聲喝……喝酒。”

程嶼和宋慕聲看也不看彼此。

吳凡只聽程嶼說：“他喝不了。我喝吧。”

宋慕聲頭也不擡，往前踢一腳桌腿，換了個姿勢玩手機。

桌子與地面摩擦，發出很出很大響動。

不過教室很吵，除了他們三個，沒人對此側目。

“我喝吧。”

程嶼目光黯淡一瞬，小心地接過那杯酒。

果酒酸酸甜甜的。

“你記住，以後別讓他喝酒了。”

“哦……好。”

程嶼的聲音清寧柔和，吳凡不經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随便找了個借口跑掉了。

宋慕聲劃拉手機。程嶼看了他一眼，離開了。

開學第一周，他們五點鐘放學。

最後一節課，鬧都鬧完了，袁飛又來說結束語，大家都安靜地坐回座位。

四點五十分，宋慕聲背好書包，蓄勢待發。

周密眼睛紅得像只兔子，他些微哽咽：“姜琳姐姐，總有一天，你一定會成為大明星，到那時候，全國人民都認識你。一提起‘姜琳’這倆字，就會問她最近又怎麽啦。”

“你拍的廣告視頻，會在全國最大的商場門口屏幕上滾動播放，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到你。”

夏苒和李稚兩人牽着手，轉過臉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姜琳。

一滴淚從姜琳眼角滑落。

她剛才眼睛都哭腫了，梨花帶雨的模樣，依舊美得令人心悸。

她抽了抽通紅的鼻子，若無其事：“很多人認識我？你是說，我有一天，也能像程嶼前輩這麽出名咯？”

“肯定的。”周密大言不慚。

說完，很是不好意思地看向程嶼：“程哥，你說對吧。”

“對。”

周密撓耳朵：“你看吧，連程哥都這麽說。”

“那就借你們吉言咯。”

姜琳滿是遺憾，“真的不舍得你們吶。都怪我當初沒好好學習。”

語氣十分真誠，似乎真在懷念校園生活。

周密和前面的兩個女生，一時不知說什麽。

宋慕聲看了眼時間，嬉皮笑臉：“姜琳姐姐，你可知道，我們以後學習得多努力，才能再見你一面嗎。”

你已經選了最好的那條路，何必回頭看。

姜琳輕柔地嗤笑。

宋慕聲這小子其實油嘴滑舌，挺能讨別人喜歡。只要他想。

礙于程嶼還在，姜琳笑笑沒說話。

程嶼：“想見我，随時都可以。”

“…………”

夏苒和李稚面面相觑，李稚愣了愣，夏苒則像後面有怪物在追趕似的，忙不疊回頭，還拽了李稚一把。

周密彎腰收拾桌肚裏的課本。

姜琳撲粉餅，照鏡子補妝。

宋慕聲拿出口袋的手機，低頭擺弄。

下課鈴響了。宋慕聲剛出門，一班後門就擠滿了人。

他單手插兜，逆着人流，走在喧嚷的走廊，忽然覺得這次的下課音樂格外的長。

直到宋慕聲下了樓梯，在教學樓前的空地走出很遠，尾音才停止。

宋慕聲心下慶幸，幸好他溜得快，不然這時，被堵在教室裏的，也肯定有他一個。

一出校門，外面來接學生的各種交通工具，擠得滿滿當當。

或許還有來采訪和偷拍明星的車來蹲點。

汽笛聲、剎車聲、喇叭聲、尖叫聲各種噪聲交織在一起，吵得宋慕聲耳朵疼。

也就是這時，宋慕聲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宋舟他媽叫他去看店。他答應了。

那麽現在問題來了，這是什麽店，店在哪裏，他怎麽看。

一問，三不知。

宋慕聲臉變成苦瓜，尋思還要先回家一趟。

其實他完全可以打個電話，可是，誰讓他不知道齊家號碼呢。

正想得入神時，身前突然冒出一人。

這人性別女，戴着墨鏡，還挺神秘。

宋慕聲對陌生人沒有了解的興趣，繞過她繼續往前走。

“哎這位同學，別着急走嘛。”女人摘下眼鏡。

宋慕聲認出來她是程嶼的助理。自己跟她見過兩次。

他壓根不準備再跟程嶼有任何牽扯，全裝沒聽見，走得那叫一個起勁。

可沒想到，剛走出幾步，竟被一道模糊的黑影給撲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