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
第 55 章
宴辭回到了他們聚會的西圖瀾娅餐廳, 本想來碰運氣看看張萬那孫子有沒有走,結果剛到西圖瀾娅餐廳,就瞧見門口停着一輛救護車。
他停下腳步, 給醫護人員讓路,幾個護士卻從西圖瀾娅餐廳裏擡出一個人來。
那張熟悉的臉一閃而過, 宴辭一眼就認出,那人是張萬。
他蹙了下眉,等救護車開走後,打了輛車跟上去。
到了醫院, 張萬被安排進了搶救室, 西圖瀾娅餐廳的經理頹喪地坐在搶救室外的椅子上, 一副衰樣。
宴辭在他旁邊坐下,佯裝着急:“老板, 剛才擡進去的是我同學,請問他是出了什麽事兒?”
經理嘆了口氣:“唉, 我真倒黴, 誰知道他怎麽了。”
“就之前還跟一群同學開開心心地聚餐,結果等服務員進去收拾包廂, 就看見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怎麽喊都喊不醒,估計是吞了藥, 我就趕緊叫了救護車。”
經理越說越煩,懊惱地抓頭發。
宴辭哦了聲:“我就是今天跟他聚餐的同學, 好像他家裏出了點事吧, 一時間想不開。”
經理:“你真是他同學?那我就把人交給你了啊, 我店員被警察帶走了, 說是做筆錄, 我還得去那邊一趟。”
宴辭微笑:“嗯,沒事,你放心去,這邊我守着,到時候通知他的家人。”
經理連說了好幾聲謝謝,踩着锃亮的皮鞋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已經是深夜,走廊上空蕩蕩的,頭頂的燈光昏黃。
宴辭坐在長椅上,時不時望一眼急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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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來這一趟,是因為咽不下那口氣。
張萬傷害了謝究白,這觸碰到了他的底線,他不可能這麽輕易放過這個人。
結果卻碰上這種事。
還有一個點,宴辭必須要弄明白,那就是張萬到底怎麽查到他身份的,怎麽知道當年茫江大橋的事兒是他舉報的。
原本宴辭還不是很在乎身份被洩露,反正有組織會給他善後,但現在他才發覺他多天真。
以前他孤身一人,自然無所畏懼,但現在不一樣,現在他有了謝究白,相當于有了個死穴。
那這些年他積累下的仇人,對他心懷怨恨的人,很可能會因為他,找上謝究白。
那些人可不是什麽良善之輩,拿不住他,是因為他背後有組織,但要拿住謝究白,這對他們來說輕而易舉。
今晚的事,對宴辭造成的沖擊太大。
他始終無法忘記,謝究白在冷庫裏瀕死的脆弱模樣,還有當時他心髒痛得快要死去的感覺。
他無法容忍,謝究白因為他受到任何一點傷害。
所以宴辭必須從張萬這裏挖出,他的身份到底是怎麽洩露的,好快速堵住這個漏洞,并且做好應對準備。
絕對不可以再有下一次的冷庫事件。
等了兩個小時,急救室的門終于開了,醫生問了句誰是家屬。
宴辭快步上前,簡單說明了自己身份,又問了一些張萬的情況,醫生一一回答完後,就離開了。
現在張萬已經搶救過來了,人是清醒的,就是情緒有些不穩定。
宴辭跟着護士一起,推着床進了病房,張萬看見他,有些意外,卻沒說什麽。
等護士都走了後,屋裏只剩下兩人,安靜了半晌,宴辭先開口:“你為什麽自殺。”
張萬垂着眼:“不關你的事。”
自從兩年前張敏橋跳橋自殺後,張萬就開始患上抑郁症,他無法排遣自己的痛苦,只能恨着自以為的‘罪魁禍首’宴辭。
但今晚,宴辭的話卻猛然敲醒了他,讓他明白自己其實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張敏橋的死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張敏橋自己懦弱,擔負不起深重的罪孽。
如果非要還怪一個人,那個人也一定是張萬他自己。
都是因為他的病,才把父親逼到了絕路,不得不動歪腦筋,挪用修橋的公款。
都是他,害死了父親。
在這種沉重的自責,還有抑郁症長期的窒息壓迫下,張萬選擇了自.殺。
還好西圖瀾娅餐廳的人發現得及時,才讓他沒有死成。
見張萬避而不答,宴辭也不追問,他對張萬的自.殺理由并沒有太多的興趣,問那麽一嘴也只是出于人文關懷。
索性直奔主題:“你是怎麽知道我的身份的。”
張萬沉默。
宴辭嗓音冷了下來:“你可以選擇不回答,但你應該知道,我是個睚眦必報的人,今晚你對我愛人做的事,我不會輕易揭過。”
張萬睫毛顫動了下,緩緩說:“今晚的事,是我對不住你們,回頭幫我向謝哥道個歉。”
“關于你的身份,我知道的僅僅只有你是X大的學生,還有兩年前茫江大橋事件的舉報人,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但他能隐約感覺到,宴辭不是一般人。
不然不會有人這麽費心,不惜借他的手,也要打壓甚至痛擊宴辭。
宴辭眯了眯眼:“那你又是怎麽知道,茫江大橋事件的舉報人是我?”
張萬并不打算隐瞞:“是別人告訴我的。”
“我也多了個心眼,跟蹤調查了下對方,他好像來自一個姓謝的豪門。”
這種豪門家族,對他這樣的普通大衆來說,實在太過遙遠,不是他能惹得起的,所以調查到這裏,張萬就收手了。
對方具體是誰,他并不知道。
宴辭卻是眼底一沉,一下就猜到了是謝一秋。
原來這段時間,謝家并不是沒有動靜,而是在暗中關注着謝究白這邊,并伺機而動。
謝一秋那種極度僞善的人,既想要謝究白死,又不想弄髒自己的手,所以才宴辭這裏入手,很容易就發覺了跟宴辭關系比較親近的張萬。
又摸着張萬,挖出了當年茫江大橋的事兒,接着挖出了有關宴辭的一點內幕。
于是索性拿着這點內幕,去挑撥張萬,想借着張萬的手,置謝究白于死地。
宴辭說了下自己的猜測:“是不是對方告訴你,我有個愛人,只要對他下手,就能報複我,讓我痛苦。”
張萬有片刻驚訝:“對。”
宴辭面無表情,沉默片刻,站起身就要走。
張萬忍不住唉了聲:“你……不揍我?不報複我?”
畢竟他對謝究白做了那麽過分的事兒。
宴辭居高臨下睨了他一眼:“如果不是殺人犯法——”
他話只說了一半,但張萬卻是脊背一涼,有些後怕地往被子裏縮了縮。
宴辭的眼神,那樣陰鸷,充滿攻擊性和克制的隐忍,讓他不寒而栗,心頭像壓着一座大山,喘不過氣。
直到門重新關上,張萬才松了口氣。
其實他能明白宴辭的想法,宴辭不是不報複他,而是宴辭看得很明白,他除了這條爛命,沒有任何再有價值的東西。
所以不管別人做什麽,對他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傷害。
而讓他好好活着,被迫背負那些愧疚,自責,還有沉重,才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張萬自嘲地笑了笑,為什麽要救他呢,他只是一個懦弱的人,痛苦了這麽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自.殺的。
—
這一晚,謝究白睡得很不安穩,他又夢到了前幾世。
這次夢中的地點,竟然是在冷庫。
他仍舊是坐着輪椅,穿着一身單薄的襯衫。
冷庫的結構和樣貌,跟今天張萬推他進去的那個,不大一樣,但溫度卻是一樣的寒冷徹骨。
零下的溫度,像是有刀子在一寸寸撕裂他的皮膚。
心髒被逐漸冷凍,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體溫的下降,還有五感的消失。
他安靜地坐在輪椅上,安靜地等待着死亡。
呼吸變得緩慢,最後同睫毛上的冰霜一并被凍結,連時間都凝固了。
夢裏的世界,他一個人死在了冰冷的倉庫。
似乎夢裏的他,也一早就知道不會有人來救自己。
所以他是懷着孤獨,和無邊的寂寥以及不甘,最後卻不得不認命一般死去的。
謝究白醒來時,眼角還有自然滑落的淚珠。
他擡手摸了摸臉,望着天花板半晌,長長地籲了口氣。
房間的門被推開,宴辭端着一碗粥進來:“謝叔叔,身體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
昨天在冷庫被凍了那麽久,萬一哪裏有問題,好盡快去做檢查。
謝究白掀起眼皮看他,突然淺淺笑了。
他撐着胳膊半坐起來,朝宴辭一揚下巴:“粥放下,你過來。”
宴辭依他所言,在床邊坐下後,伸手去探男人的額頭:“沒發燒。”
昨晚謝究白回來後,身體經歷了極端的冷,又開始發熱,他擔心了很久,網上問了下有關系的醫生,才知道這是正常現象。
謝究白拍開他的手,胳膊環住宴辭脖頸,整個人埋在男生的懷裏。
他貪戀着宴辭身上的味道,或者說,他貪戀宴辭帶來的安全感。
就好像突然有了個堅固的堡壘,将他護在裏面,讓他靈魂都被安撫,被溫養。
以前總覺得自己是漂浮的,現在有了宴辭這個錨,就好像是有了根。
對比夢中只能獨自死去,那種極致的孤獨,謝究白覺得這一世的自己,最幸福,心髒被柔軟填滿。
昨天即便是面臨死亡,他心裏卻并不恐懼,因為他知道,宴辭會找他,也一定會找到他。
他知道,哪怕他死在了冷庫,也一定會有一個人,抱着他的屍體,心痛得難以自持,流下溫熱又飽含愛意的眼淚。
他知道,自己被在乎着,被愛着。
謝究白就着姿勢,偏頭吻在了宴辭的耳邊:“我愛你。”
宴辭瞳孔一縮,心跳都漏了一拍,随後巨大的喜悅将他整個人包裹,連神經反應都變得遲鈍。
半晌,才啞着嗓音,難以置信地開口:“謝、謝究白,你說什麽。”
謝究白輕笑,在他脖頸上淺淺咬了下:“好話只說一遍。”
宴辭手都是顫抖的,環上他的腰:“你,再說一遍好不好。我、我不敢确認。”
這是他做夢都奢求的三個字。
謝究白直起腰,同他對視,眼神又掃到宴辭微薄的唇,就低頭親吻他:“我愛你。”
這種肉麻的話,要不是因為昨晚的事情,以及剛剛在夢裏經歷的那種深入骨髓的孤寂,謝究白是絕對說不出口的。
謝究白垂下眼,心口細細密密的疼:“我想聽你說。”
宴辭眼睛發紅,緊緊把他摟在懷裏:“我愛你。我很愛你。”
他總覺得,他等現在這一幕場景,等了很久了,好像幾輩子那麽久。
甚至聽到謝究白親口對他說出我愛你,他心口都被震得發疼,靈魂都被牽扯得隐隐發痛。
痛得他喘不過氣,有一股巨大的悲傷,在撕裂他的心髒,讓他痛不欲生。
宴辭喉嚨酸澀,喃喃道:“我好愛你……真的好愛你……”
謝究白輕輕撫摸着他的頭:“嗯,我知道。”
宴辭拼命地忍着眼淚,指尖都在顫抖。
這股情感洶湧又澎湃,讓他有些無所适從。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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