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番外一

番外一

宴辭擡頭看着謝究白,勉強笑笑:“第一個故事完了。”

看見謝究白眼角的淚,他只是溫柔地伸手替男人拂去。

宴辭站起身:“謝叔叔,我們換個地方吧。”

謝究白便木偶一般跟着他走。

兩人進了以前謝究白住的房間,宴辭拉着謝究白的手,在床邊坐下。

他看向謝究白的眼神,始終溫柔:“謝叔叔,還好嗎。”

謝究白一向孤高自傲,不可能承認自己因為這個故事,心痛得不能抽離,哪怕他知道這不是故事,是他們真實的前世。

他面色已經恢複正常,沙啞着嗓音嗯了聲。

宴辭淺笑:“那我要給謝叔叔講第二個故事了。”

謝究白一怔,半晌才嗯了聲。

宴辭望向窗外,眼神迷離:“第二個故事裏,宴辭重生了,帶着前世的記憶。”

但宴辭本質上是個自私的人,他不想因為謝究白,再承受那樣的苦痛。

所以這一世,他提醒自己,千萬,一定不能愛上謝究白。

他把自己的心,變得又冷又硬,用一層無形的盔甲,隔絕了所有情感,只剩下冰冷。

這一世,謝究白似乎沒有重生,他沒有前世的記憶。

所以這一世的謝究白,像前世那樣,找上了宴辭,提出合作的要求。

宴辭本打算遠離謝究白,但想到他在謝家的處境,還是決定跟他合作,幫幫他。

他們像前世那樣,強強聯手,最終大獲全勝,鬥垮了謝一秋和謝二冬,鬥垮了謝家所有人,獲得了謝家的掌控權。

在這期間,宴辭自虐一般,阻止自己靠近謝究白,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能沉淪。

每次他因為謝究白覺得開心,感覺到自己被吸引,感受到心動,就在自己手臂上用刀劃一道口子。

這是疼痛厭惡治療法。

宴辭試圖用這種辦法,讓自己厭惡謝究白,阻止自己愛上他,阻止自己不可控制地想要靠近他。

但人似乎總會重複跌入一個坑裏。

他還是愛上了謝究白。

哪怕手臂上全是深深淺淺交疊在一起的傷疤,他仍然愛上了謝究白。

像是飛蛾撲火一般,不可自控。

這一世,宴辭仍然用盡了一切辦法,想要治好謝究白,或者延長他的壽命,但謝究白最後仍然死了。

宴辭被迫再次體驗前世的痛苦,甚至要比前世更加痛苦。

他絕望又無力,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髒碎裂成一片片的。

那種疼痛,讓他承受不住。

但宴辭是那麽高傲,他決不允許自己因為同一個人,死亡兩次。

所以這一世他沒有自殺,強逼着自己活了下去。

他告訴自己,這種痛,過去了就好,過去了就不會痛了。

于是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又活了幾十年。

他封鎖了所有跟謝究白有關的東西,搬出了謝家。

曾經他跟謝究白一起住過兩世的老宅,他再也沒回去看過一眼。

或者說,他再也不敢回去看一眼。

故事說到這裏,宴辭的眉眼變得無限柔和,又無比悲傷。

他指尖一寸寸撫過床沿,啞聲說:“這一世,謝究白就是死在這張床上的……”

頓了下,似乎有些哽咽:“宴辭眼睜睜地,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謝究白已經忍不住眼淚,他雙肩顫抖:“那……這一世,謝究白愛、愛過宴辭嗎……”

宴辭不知想到什麽,勉強露出一個淺笑:“嗯。這一世他們也相愛。”

“雖然兩人仍然沒有點破那層窗戶紙,但他們知道,彼此心裏都有對方。”

這樣就夠了。

有些愛,不必說出口,就已經比所有山盟海誓都要動人了。

謝究白胳膊支在膝蓋上,一只手撐着額頭,遮蓋住眼睛。

他想起了,他又想起了。

這是他們的第二世。

第二世他也是愛過宴辭的,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他沒有邁出那一步。

兩人到死,都沒有剖白心意。

他在死亡的前一刻,都是遺憾的。

既遺憾死前沒有再看宴辭一眼,又遺憾這輩子無疾而終、甚至沒開始過的感情。

他還記得,第二世他們的初遇,是在院子裏那顆梅花樹下。

後來他的腿完全殘疾後,宴辭總在一個晴天,把他抱到院子裏,讓他曬太陽,賞梅花。

兩人待在一起,哪怕沒有多的言語,也覺得無比安心。

謝究白想到那些過往,只覺得眼睛裏掉出來的淚,都像是鑽石一般有棱角,硌得他眼睛生疼。

他深呼吸,調整自己的情緒。

他想着,還好,還好這一世的宴辭,沒有因為他死去。

宴辭安靜地陪在謝究白身旁,輕輕拍撫着他的背。

好一會兒,謝究白才擡起通紅的眼睛:“你的故事,完了嗎。”

宴辭淺笑:“沒有。”

他站起身,突然一把打橫抱起謝究白,對上男人難過的眼神,他低頭吻在了謝究白的額頭。

宴辭:“謝究白,只是故事,你別怕。”

謝究白難以自抑地顫抖了下。

是了,現在他已經知道宴辭是重生的,但宴辭并不知道他也是重生的。

所以只把他們的過往,當做故事講給他聽。

一想到宴辭分明經受了幾世的痛苦折磨,卻那樣平淡如水地給他講述那些過往,謝究白的心髒,就像被一只手緊緊揪着,有種鈍感的痛。

宴辭抱着人,又回到了院子,這回的地點是,院子裏的梅花樹下。

他把人放下,擡頭望着梅花樹,眼神悠遠綿長。

似乎在回憶,半晌都沒動。

很久後,宴辭才緩緩道:“第三世,宴辭又重生了,他仍然帶着前兩世的記憶。”

“但這一世,他選擇遠離謝究白。”

通過前兩世,宴辭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無論如何,都抵抗不了愛上謝究白。

他壓抑不住自己的愛意。

所以這一世,他選擇逃走。

只要不靠近那個人,只要離他遠遠的,那麽再濃烈的愛,經過時間的淡薄稀釋,也會逐漸消弭。

于是宴辭在重生回來後,立刻離開了謝家,再也沒見過謝究白。

但他仍然擔心謝究白,他擔心這一世自己不在,那個人能不能應付謝家的一群財狼虎豹。

擔心沒有自己的照顧,謝究白的生活會不會不方便,身體不舒服沒人照顧怎麽辦。

盡管宴辭離開了謝家,但他還是在通過各種途徑關注着謝究白。

他努力地往上爬,讓自己手中掌握權勢,成為圈子上層的人。

然後默默地在暗地裏保護謝究白,默默守護他。

這一世,謝究白在宴辭的暗中幫助下,仍然鬥垮了謝家的一群人,最後成為了謝家的掌控人。

宴辭也始終沒放棄,為他找尋治病和延長壽命的辦法。

他給自己找的借口是:

——他本來就沒什麽生活目标,也找不到人生的意義,所以不管做什麽,他都是在蹉跎人生,那不如就把生命蹉跎在謝究白身上。

至少他的內心,很不希望謝究白死去。

時間過得很快,宴辭為了往上爬,一直都很忙,似乎前兩世帶來的痛苦也都被沖淡了。

他似乎,終于放下謝究白了,想到那個人的時候,心髒不會抽痛。

果然,時間能沖淡一切。

這一世,從始至終,謝究白都不知道宴辭對自己的付出和守護,宴辭也從始至終沒再回過謝家。

直到謝究白病死,宴辭都沒去看一眼。

等到謝究白葬禮時,宴辭想着,去做一個告別吧,算是給自己幾世的交代。

那天,他精心挑選了一身高定黑色西裝,天上下着綿綿細雪,他撐着一把大黑傘,懷裏抱着一束臘梅。

打傘不是怕雪沾到自己身上,而是怕雪壓垮了花瓣,這樣就不好看了,謝究白不喜歡。

等他到了謝究白的墳墓前時,葬禮已經結束,賓客都走了,只有一個孤零零的墓碑立在雪地裏。

宴辭走過去,把梅花放在墓碑前,平靜地做了個告別。

最後他要轉身離開時,看了一眼墓碑上謝究白的照片。

突然間——

似乎整個世界都寂靜無聲了,視線也變得朦胧模糊,雪花落下的速度變得尤其的慢,時間被拉得無比漫長。

他的眼裏只剩下謝究白英俊的臉。

那一刻,宴辭突覺心痛難忍。

他緩緩地在墳墓前蹲下,頭越來越低,雙肩抑制不住的劇烈顫動。

捂着胸口的手,也顫抖得停不下來。

眼淚怎麽也忍不住。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人類的眼淚,可以這麽快就流下來,甚至不需要等待身體主人情緒的反應。

他好像在經歷一場剜肉剔骨的漫長刑罰。

渾身都好痛,痛得他壓抑不住地想要尖叫,但又不知道哪裏痛。

謝究白這個人,似乎已經侵染到了他的靈魂。

現在他的靈魂有關謝究白的每一寸,都在劇烈地燃燒。

像是用這種方式,強逼着他去認清自己對謝究白的愛,一并提醒他前幾世的痛苦。

從葬禮回來後,宴辭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這一世,他沒跟謝究白産生一點交集,但他的痛苦卻沒有少半分。

還因為他自私,他的逃避,讓往後餘生都只剩下了後悔。

宴辭在謝家的老宅裏,醉生夢死,整日想着那個人,觸碰着他曾經用過的物品,才能活下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但他并沒有得到解脫,他越來越痛苦,越來越後悔。

後悔自己做出的選擇,痛苦自己不能挽救謝究白的生命,痛苦他無能為力,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謝究白死去。

最後,積壓起來的痛苦,終于擊垮了他。

宴辭承受不住失去謝究白的痛苦,在那棵謝究白最愛的梅花樹下,吞藥自殺了。

死前,他望着漫天的飛雪,還有幽黃的梅花,淺笑着想,如果還有下一世……

宴辭嗓音緩緩,滿是難過:“他想着,如果還有下一世,他希望,他們能名正言順,正大光明的相愛。”

謝究白聽完已經滿臉淚水。

他都想起來了,原來那一世,他之所以能順利地收拾掉謝一秋和謝二冬他們,是因為宴辭一直在背後守護他。

這個人多傻,哪怕都選擇了逃跑,但還是沒舍得丢下他。

難怪那一世,他總覺得心裏空蕩蕩的,有種靈魂都被抽離了的空虛。

那是宴辭兩世在他靈魂上留下的烙印。

謝究白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問:“那下一世呢?他們,有光明正大的相愛嗎?”

宴辭眼神被拉得綿長,又溫柔,就那樣凝視着謝究白,笑容有些蒼白,讓人心疼:“嗯。”

“第四世,他們在一起了。”

謝究白只覺得熱淚翻湧,為第四世的宴辭感到慶幸,同時又心疼。

這一世,謝究白是帶着前幾世的記憶重生的。

所以謝究白是記得宴辭的,他搶先朝宴辭跨出了那一步,跟他坦白了重生的事兒,也坦白了自己幾世隐藏的愛意,解開了間隔兩人幾世的面紗。

謝究白想要跟宴辭在一起,他死過這幾世,更加想要彌補這遺憾的過往。

而宴辭經過前世,終于想開了,他答應了謝究白,兩人正式在一起,以戀人的身份相處。

這一世強強聯手,兩人齊心協力克服難關,很容易就把謝家掌控在了手裏。

還有最後一個致命的問題,那就是謝究白的病。

原着裏并沒有寫有關謝究白遺傳病的事兒,他們真的以為這只是一個遺傳病。

但兩人經歷了好幾世,想要在一起的決心很堅定,他們以為相愛過,在一起過,就能不留遺憾。

所以他們竭盡全力地相愛,每天都跟對方黏在一起,毫無保留地去愛對方。

但他們不知道,相愛過,愛得越深,失去時才會越痛。

這一世,宴辭也沒能挽救謝究白的生命,而且他被迫看着謝究白的生命,逐漸枯萎,卻怎麽都無能為力。

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謝究白死在自己懷裏,臉色一點點慘白,屍體一點點變涼。

宴辭這時才明白,愛是一種療傷聖藥,治好了他前幾世深入骨髓的痛苦。

但也是一種致命的毒藥,只是瞬間就能讓他從天堂,堕入深淵地獄,永遠得不到救贖。

謝究白死了,宴辭痛苦不欲生。

他的愛人死了,他的心碎了。

他墜入了無邊黑暗。

他的靈魂也湮滅了,像是腐爛的枯木化成了灰,哪怕有無數個春天,也再不會煥發出一丁點生機。

宴辭難以承受這種劇烈的痛苦,又一次在梅花樹下,吞藥殉情了。

這一世,他在死前,痛苦到不能自已,潛意識想着,如果可以,他不想再遇到謝究白。

幾世都得不到救贖,他只是一個自私的人,他不想再愛一個人了。

太痛苦了。

宴辭講完這個故事後,眼角終于掉落一滴淚。

他垂着頭,看不清神情,卻能感受到他整個人壓抑難過的氣場。

謝究白已經哭到心髒抽搐,他轉身摟住宴辭的腰,哽咽着肩頭攢動。

他想起來了。

這一世的他,在死亡前,跟宴辭在梅花樹下,看了一場落雪和梅花。

難怪宴辭讨厭雪。

因為好幾次,謝究白都死于大雪的天氣。

宴辭輕輕回抱他,溫柔道:“故事而已。”

謝究白搖搖頭,終于低啞着嗓音承認:“不是故事對嗎,這是我們的前世……我,我都想起來了。”

宴辭拍着他背的手,頓了下,突然把頭埋在謝究白的頸窩,嗚咽着:“真的嗎。”

此前他講述那麽多悲傷的事,都沒有哭出過聲,此刻卻忍不住了。

就好像,這麽多輩子,獨自一個人重生,獨自看着愛人逐漸走向死亡的孤獨,得到了理解和分擔。

謝究白也止不住流淚:“嗯……我真的都想起來了,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抛下了你……”

宴辭就好像小狗一樣,一次又一次地被他丢下。

但下一次,卻又锲而不舍地找到他,守護他。

哪怕知道會是痛苦的結局,但仍舊沒有放棄,仍然舍不得放棄。

宴辭嗚咽聲大了些,抱着謝究白的手臂也收緊。

他像個委屈得到宣洩的孩子,終于能釋放自己的情緒了:“謝究白,你真的,特別特別過分……”

謝究白哽咽,一下一下撫摸着他的頭,安撫着他:“我知道,對不起。”

兩人緊緊相擁,感受着對方的眼淚,落在自己皮膚上的滾燙。

只有這樣抱着,才能緩解靈魂上的幹涸和痛苦。

過了很久很久,太陽已經開始西斜,他們才依依不舍得分開一些。

謝究白換了個姿勢,窩在宴辭懷裏:“故事,還有嗎。”

宴辭低着頭,鼻尖摩挲着他的後脖頸,因為哭過,有些鼻音:“嗯,還有。”

謝究白已經全部想起來了,他知道自己重生了不止四次。

起碼有十幾次。

但奇怪的是,後面重生的記憶裏,似乎都沒有宴辭的影子。

這個人,像是從他的生命裏消失了一般。

從始至終,謝究白一個人活過那些艱難的日子,再孤獨地死去。

是宴辭終于抛棄了他嗎?

謝究白有些抑制不住的難過,但又覺得這樣才是對宴辭最好的,他不怪宴辭。

謝究白:“後來呢。”

宴辭垂着眼:“後來——”

後來宴辭依舊不斷地重生,但可能是因為前世的痛苦,和死前的願望,他潛意識裏,對謝究白産生了抗拒,重生後恢複記憶的時間,開始靠後。

當宴辭發現這一點時,他快發瘋了。

但他想起前幾世靈魂撕裂般的痛苦,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靠近謝究白了。

他已經對疼痛産生了潛意識的畏懼,他害怕再承受失去愛人的傷痛。

謝究白就像是煙花,生命注定異常短暫,注定會消亡,但至少,不要在他面前消亡。

否則,他會控制不住自己,會發瘋,會心痛到連死亡也不能解脫。

這簡直像是一個詛咒,讓他痛不欲生。

于是宴辭選擇了離開謝究白,并且辍學,一并遠離謝家,他甚至飛到了國外生活。

後來的每一世,他恢複記憶的時間,越來越靠後。

一旦他恢複記憶,就會立馬離開謝家,遠離謝究白。

宴辭封閉了自己的感情,一并封閉了自己的內心。

他變得麻木,但又甘願麻木,因為麻木能讓他獲得片刻的安全感,能讓他暫時解脫。

悲哀的是,哪怕他已經這樣了,他仍然記挂着謝究白,仍然想要救謝究白。

于是後來的幾世,宴辭開始滿世界尋找能夠給謝究白治病的方法。

不管怎樣,他都虔誠地希望,甚至乞求着,那個人能活下去。

他的生活裏已經沒有了謝究白,但卻又處處都是謝究白。

還好他已經麻木了,只要他習慣這種麻木,就不會再心痛。

宴辭花了幾世的時間,終于找到了一個能治謝究白病的人,那人權限極高,普通人哪怕再有錢,有權,也不能接觸到那人。

他分明找到了醫生,但卻比他沒找到時,更加絕望。

那人就好像是宇宙外太空的星星,他就算是拼盡全力,也不能靠近那人半分。

在尋找到張醫生這幾世裏,宴辭逼着自己活着,孤獨又麻木地活着,逼着自己不再關注謝究白的任何消息。

因為他知道,他會不斷地重生,所以他陪着謝究白一起去死,沒有任何意義。

只有當他找到治療謝究白的辦法,這個死亡循環才會結束。

他要利用好每一世的生命,為謝究白尋找一個生機。

而每一世他最終的結局,都是在生命結束前,回到謝家,安靜地在謝究白的墓碑前死去。

這是一個膽小鬼虔誠的忏悔。

但他始終沒忘記自己活着的使命,和初心是什麽。

又過了幾世。

宴辭作為一個社會最底層普通人,要靠着自己一步步打拼往上爬,是極其艱難的。

普通人一輩子想要跨越階級,除了異常優秀外,還得有機運。

宴辭很不幸,屬于完全沒有機運那種。

如果十個人裏一定要有個人倒黴,那個人絕對會是他。

所以他掙紮着往上爬,很困難,更何況他需要跨越的階級,不是一兩級,而是從社會最底層,跨越到社會金字塔的頂層。

這除非是發生奇跡,否則根本不可能完成。

于是宴辭又花費了幾世,到處吃苦,碰壁,終于有一世,他認識了秦臻,發現了‘組織’這個存在。

他終于幸運了這麽一回。

後來,宴辭拼了命地在組織裏做任務,拼了命的往上爬,終于有了能夠請到張醫生的權限。

他想着,快了,他馬上就能給謝究白治病了。

但他的精神很疲憊,他的心髒在麻木,甚至最後聽到謝究白的死訊,他都沒了感覺。

他只是平靜地盤算着,這一世他也要跟謝究白死在一起。

他潛意識裏不想再記得謝究白,覺得不記得,就不用承擔這種痛了,于是他想起謝究白的時間越來靠後。

但拯救謝究白的使命,卻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靈魂裏,世界開始改變,他前幾世擁有的所有經驗,似乎成了一種直覺,開始從很小時就指導他人生前進的方向。

後來的幾世,宴辭恢複記憶後,就發覺自己已經是組織的成員了。

他的人生,被改寫成了十多歲就加入了組織,成了一個身份神秘的人。

終于有一世,他能夠給謝究白請醫生,能夠醫治好他了,但卻因為恢複記憶的時間,過于靠後,而錯過了拯救謝究白的機會。

那一世,謝究白孤獨地死在了巷子的雪地裏。

宴辭當時還沒恢複記憶,從巷子口路過,掃了一眼被雪花掩埋一半的屍體,卻無動于衷地收回目光,淡漠地離開了。

他已經,認不得謝究白了。

只是後來,他每次路過那個巷口,都會覺得心髒抽疼。

本以為是心髒有問題,但做了檢查,什麽都沒查出來,他是一個很健康的人。

直到三年後的某一天,也是一個大雪天,宴辭再次從那條巷子路過。

腦子裏突然閃回過什麽。

下一秒,他心髒驟然撕裂般的疼痛,痛到他承受不住,跪在巷口捂住心口,不斷地抽氣。

一瞬間,宴辭想起了所有事,十幾世的記憶,像是鋼絲一樣,密密麻麻地戳進他大腦。

那種疼痛感,痛到他近乎暈厥。

但更讓他痛苦的,是心髒的疼痛,一抽一抽的,每一下都牽扯着他的靈魂,痛入骨髓。

他像個瘋子一樣,躺在巷口,躺在當年謝究白死亡的地方,一只手搭在眼睛上。

周圍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圍在他身邊,對他指指點點。

宴辭眼淚順着眼角滑下,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有刀子在刮他的心髒。

但他嘴角卻笑了。

原來,原來當年謝究白躺在這裏,是這種感覺。

他的謝叔叔,那麽高傲矜貴,怎麽受得了被這樣觀摩。

宴辭笑着笑着,痛苦地嘶吼起來,像是一頭絕望的困獸,垂死前悲傷又絕望的嘶鳴。

周圍的人都被他吓跑了。

前幾世的麻木感,在他恢複記憶那刻起,全部消散,他像是一個突然恢複痛覺,就要面臨頂級痛楚的病人。

一下承受着好幾世的痛苦,宴辭終于明白了一件事。

原來,比起謝究白的死亡,還有更可怕的事。

那就是遺忘。

他害怕自己忘掉謝究白,害怕自己不再記得他們的過往。

害怕……有一天走在街上,路過愛人的屍體,卻認不出他。

那天晚上,宴辭找到了謝究白的墓碑,含着笑,在他墳墓旁吞藥自.殺了。

死前他在想,他不能再逃避了。

于是下一世,也就是前世,宴辭重生後恢複記憶的時間又提前了。

但這次不湊巧,他剛恢複記憶,去找謝究白,就看見老宅起了火。

想到謝究白還在屋裏,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就沖了進去。

他想盡全力把謝究白救出去,但好像老天都不讓。

最後謝究白還是死了,宴辭摸了下他的脈搏,發現早就沒了跳動。

但這次,他沒再覺得痛苦,反而有些解脫,于是就抱着謝究白的屍體,安詳地微笑,殉情了。

聽完整個故事,謝究白難過得渾身發抖,他抱住宴辭:“太傻了……”

宴辭淺笑着搖頭:“不傻,你看,這一世我們不是就有一個好結局了嗎。”

謝究白點頭,但想到這樣的結局,是宴辭數十次不斷地努力,每一世都拼盡全力,才換來的結果,又覺得心口澀得他想流淚。

突然就想到,這一世宴辭對他毫無緣由的愛慕,毫無緣由的忠誠。

謝究白問了句:“所以你這一世,是憑直覺愛上的我?”

宴辭低頭親吻他:“不知道,我只知道,當我那天在謝家看到你的那一瞬,我就控制不住的想愛你,想守護你,不想讓任何人傷害你……”

這近乎是一種刻在他骨子裏的本能,就好像人天生就會呼吸一樣,他只覺得自己天生就該愛謝究白。

關于番外更新:後續不會日更哈,寶子們想看啥,評論區告訴我,我這個人懶,如果沒有寶想看的,我可能就随便自己整點就算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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