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溫故是被隔壁管道裏的流水聲吵醒的。

迷迷糊糊睜開眼時,陽光從很高的高空照下來,在窗臺上投下漆黑的影子,已經接近中午了。

床頭櫃上擺着幹淨的制服,是宋海司的,他洗漱完畢給對着穿衣鏡套上,發現穿在自己身上略顯松垮。

好吧,相當松垮。

他不服氣地撇了撇嘴。

桌上放着一碗土豆湯,已經涼透了,一張字條被壓在幾塊鮮豔的糖果底下。

他開心地把糖果揣進口袋,抽出字條,看到上面寫着:去研究所。

四個字,他有兩個不認識。

他選擇聯絡張堯。

張堯的聲音很快傳來,背景音有些嘈雜:“溫故,有事?”

“嗯,左邊石頭的石,右邊開始的開,讀什麽?”

張堯琢磨了幾秒:“研?”

“那……”溫故對着紙條大眼瞪小眼半天,竟然不知道怎麽描述了,“研什麽所?下面有個九。”

“研究所嗎?”張堯莫名其妙,“怎麽了?研究所怎麽了?”

“嗯……宋海司留了個字條,應該是讓我去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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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為了昨天的事吧!”張堯突然發覺自己重點錯,“什麽意思?你在總巡查家過的夜?”

“是啊。”

“你睡哪?”

“床上。”

“他呢?”

“床上。”

“……”

“有什麽問題嗎?”

問題當然是有,但張堯覺得再問下去很不明智,他實在耐不住八卦之心,盡量委婉,“那你們……成情侶了嗎?”

溫故沮喪:“沒有,他說不可能,讓我死心。”

“我贊成。”張堯替他松了口氣,“要我送你去研究所嗎?挺遠的。”

“很遠?在哪兒?”

“九區。”

溫故回憶了一下泰川主城地圖,心想那确實不是一般的遠,他還沒學會使用公共交通,只好接受張堯的好意。

遺憾,正式參與工作的事又泡湯了!

一小時後,溫故走進一棟由玻璃幕牆鋪成的大樓前,雖然張堯一路上都在安慰他,可昨天蔔博士的指責還是讓他很不安。

勿亻專

沒有預約的張堯沒被允許進入研究所,溫故過完安檢,一步三回頭,活像生離死別,惹得周圍人頻頻側目。

張堯受不了了,揮揮手,轉身走人。

在人來人往的大廳裏,溫故一下子感到孤獨,也不知道安保人員所說的“電梯間”在哪,正在這時,他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溫故——”徐醒抱着一疊資料剛好從大廳經過,看到他茫然無措的樣子,小跑過來,“你來啦!”

溫故見到熟人有點開心:“宋海司讓我過來。”

“啊,是讓你配合做一項檢測。”徐醒笑了笑,“你都直接喊總巡查的名字?他不介意的嗎?”

溫故撓了撓下巴,碰到臉上的紗布:“他沒說不可以。”

“哈,他對你可真寬容!”徐醒心想你還真實誠,把他引到電梯間。

溫故上次坐電梯還是在評估中心,這讓他認定,研究所是個跟評估中心一樣厲害的機構。

“這裏都研究什麽?”

“所有跟科技相關的研究都在這邊,電力,化工,食品,機械,基因……本來沒什麽關系的類別,現在全都在這棟樓裏。”他按下33層的電梯按鈕,“我們生命基因研究部在33層到40層。”

随着透明電梯一路上升,溫故看到入口處的安檢關卡和荷槍實彈的士兵變得越來越小,感嘆:“這裏真的好嚴格,張堯剛剛被趕出去了。”

“當然。”徐醒抱緊手裏的資料,“沒預約是進不來的,研究所是泰川最重要的地方,比統治者所在的市政廳還重要,不誇張的說,這裏掌握着人類的未來。”

“哇!”溫故不明覺厲。

跟樓下大廳不同,33層很少有人走動,走廊兩側是挂着百葉窗的透明玻璃,隔音很好,完全聽不到裏面的聲音。

徐醒把他帶進一間實驗室,請他坐下,又給他倒了杯水:“請稍等一下,蔔博士還在開會。”

溫故喝了口熱水,問:“我能知道叫我來幹什麽嗎?如果是為了昨天的事,那我道歉,我不知道……”

“不,不是,昨天的事我們還要感謝你呢!要是那些卵都能變成成體,我們就不怕研究失敗而束手束腳了!”徐醒趕緊擺手,“喊你來是為了許少校。”

提到許少校,溫故到現在還是會替他難過:“他還好嗎?”

“狀态穩定下來了,他确實擁有人類的思維,但偶爾會被幹擾,我們認為腦波異常的時候,他是在跟自己抗争。”

“他的意志力好強。”

“你在污染區遇到過像他一樣有人類思維的被污染者嗎?或者像你一樣,跟正常人沒區別的……”徐醒好奇地問,很快他又有些惶恐,“抱歉,這個問題太冒昧了,純屬我私人的好奇心,你可以不回答!”

溫故真心不覺得這算什麽冒昧,比起張堯直截了當的“你們成為情侶了嗎”,徐醒簡直太有禮貌了。

他認真地為這位年輕研究員答疑解惑:“以前能交流的人類污染物還不少,但後來就沒了,我朋友說,人類終究還是太善良,跟其他污染物遭遇時,明知道對方會要了自己的命,卻還是無法第一時間下狠手幹掉對方。”

徐醒覺得這個觀點很新鮮,給自己也倒了杯水,笑着說:“你朋友說得對!”

“我朋友很愛吹牛,但他也教會了我很多東西。”一想到很久不見的徐西霜,溫故笑的像一朵花,“對了,你是研究生物的嗎?他說他曾經是一名生物學家呢!”

徐醒對那個人産生了好奇:“生物研究分很多類,他是研究什麽的?”

“那我就不清楚了。”溫故又隔着紗布撓了撓發癢的傷口,“他說他是追着一群蝴蝶進入的污染區,蝴蝶沒追上,他卻被一直大蝸牛給污染了。”

“蝴蝶?”徐醒端着水杯的手抖了一下,“你是說蝴蝶嗎?”

“他是那樣說的。”溫故突然想起他住的地洞附近的兩棵蘋果樹,“其實現在想想,我覺得他是研究種子的,他的背包裏有好多植物種子,可惜,大部分在污染區都種不活,他讓我第一次吃到西紅柿,他還種了兩棵蘋果樹,前兩個月終于結果了,但是好酸……”

他滔滔不絕地說着,突然發現,徐醒薄薄的嘴唇顫抖的厲害,鏡片後的眼眶紅通通的。

“怎麽了嗎?”他有點緊張,“我說錯什麽了?”

“他是……他,他叫什麽名字?”

“徐西霜……呃?”溫故的眼睛慢慢睜大了。

【我兒子那麽優秀,一定能照顧好自己……而且,他也在研習生物,成績還不錯,我也算後繼有人了,現在我在這裏很好,沒必要出去。】

這是徐西霜的原話,最後一次坐在一起吃烤肉時說的。

他終于意識到了徐醒的身份,他難道就是徐西霜的……

不是吧?這樣的巧合,做夢都不敢想!

果然,徐醒哽咽地說:“他是我父親,這幾年泰川物資越來越匮乏,他去遺跡附近采集優質種子,結果跟同行的隊伍走散了,我們最後一次聯絡時,他說他看到了好多蝴蝶……”

他激動地撲上來,用力抓住他的胳膊,飽含期待:“他還活着嗎?我父親,他還活着嗎?”

溫故沒遇到過這樣的場面,他有點慌亂:“他,他活着,我離開的時候他活的好好的,他有個很安全的地洞,有一整頭狼當食物,曬幹了夠他吃很久,他還種了蘋果,地洞裏還有儲備的蘑菇,他愛喝蘑菇湯,我沒喝過,那個味道太難聞了……”

聽他結結巴巴地描述徐西霜的近況,徐醒聲音飄忽地問:“他還清醒,對嗎?他身體怎麽樣?”

“比以前更好,特別是眼神,非常好!”溫故一直堅信,四只眼睛的徐西霜眼神肯定比自己好得多,“你別難過,他經常跟我提起你,也對你很放心,你果然跟他說的一樣優秀。”

徐醒摘掉眼鏡擦了擦眼睛,笑了。

他開始跟溫故打聽父親的情況,而溫故也事無巨細地講給他聽。

他覺得這對父子都很善良,他喜歡他們,只可惜,徐西霜沒法從“牆”內出來,他們也沒法團聚。

除非……

“要不,請宋海司再打開一次門,我去把他接出來?”

“他們怎麽可能為了一個被污染的普通人勞師動衆,況且,都三年多了……”

溫故覺得有道理,但他還是打算有機會問一下宋海司,萬一他同意了呢?

突然,徐醒停住了話頭,把自己的椅子往前拉了拉。

他推了推眼鏡,把聲音壓得很低:“溫故,你知道今天研究所叫你來幹什麽嗎?”

溫故搖頭。

“是軍方……”徐醒欲言又止,“你跟許少校的異變有關系嗎”

溫故:“?”

他的懵懂表露無疑,徐醒嘆了口氣:“我悄悄告訴你,你有個心理準備,在許少校的身體裏發現了一種基因排列,跟你的某一部分很像。”

“我的?這是怎麽知道的?”溫故驚訝。

“就是,第一次進城的時候不是進行了基因檢測麽?報告對比發現的,不過你別緊張,只是像而已,這次需要重新抽點血進行更具體的分析。”

溫故松了口氣:“抽血而已?那沒問題啊!”

聽徐醒的語氣,他還以為他們要把他給當場解剖了呢!

“不是啊!”徐醒都替他着急,“抽血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懷疑你,你真的跟許少校沒關系嗎?”

“沒有。”溫故肯定。

他這輩子就只污染過一個生物,那就是張堯,而張堯又沒有污染其他人的能力,許少校根本跟他一毛錢關系都沒有。

要說有的話……

他能讀懂他的內心,算麽?

可是,以前在污染區,他能讀懂很多污染物的內心啊?

溫故越想越是一頭霧水。

就在他腦袋快糾結成一個破線團的時候,走廊裏傳來說話聲,門被推開,那位脾氣很大的蔔博士走了進來。

“哦?大功臣到了?來的比你們總巡查說的要早呢!”語氣裏多少帶着點陰陽怪氣。

在他身後的那個人溫故認識,是在城門那邊見過的高風,他身後還跟着兩名軍官,再往後,陸續進來四名端着槍的士兵。

看樣來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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