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奚風光跟宋海司做了簡單彙報,就開車駛離研究所,從空蕩蕩的九區一路開往人員最密集的三區,對溫故的追問顧左右而言他。
問不出答案,溫故感覺人類莫名其妙的,就懶得問了,把手肘撐在車門上,眼巴巴看着車外。
他感覺主城裏好像不太一樣了。
街上多了很多穿着軍服的士兵和巡邏車,路邊随處可見檢測儀器,所有私人店鋪都關着門,人們行色匆匆,努力跟其他人保持着安全距離。
就好像,他們所在的不再是安定繁榮的生活居所,而像是洪水将至的壩底,随時會等來沒頂之災。
“他們在忙什麽?”溫故問。
“誰?軍方?”
“嗯……”
“抓蝴蝶,抓異變者,抓瓊的舅母……”奚風光頓了頓,“聽說那個女人早上被抓到了,跟瓊一樣,沒被污染,只是普通人。”
溫故回憶了一下,在瓊家裏的照片上看到過她,是很漂亮的女人,她的眉宇間透露着堅強,像媽媽。
他有點擔心她的處境,問:“她們真是故意養那種會讓人異變的蝴蝶嗎?”
“軍方正在審訊,什麽都不說,真不知道她是為什麽。”奚風光的語氣唏噓,在他的預測中,那個女人将來的下場肯定很慘,在軍方手裏受審,哪有能好好活下來的?
車子緩緩前進,溫故的明亮的眼睛凝固不動,清晰地掠過一棟又一棟建築,一隊又一隊士兵。
突然,奚風光長長按了兩聲喇叭,溫故轉頭望去,看到前方不遠處的T字路口盡頭,停着幾輛巡查處的車,最前方的一輛,前機蓋上大咧咧地坐着一個人,張堯。
他一條腿垂下,另一只锃亮的短皮靴踩在保險杠上,制服領口敞着,嘴裏叼着根沒點着的煙,在溫故看來是個只比宋海司差一點點的、極炫酷的造型,卻聽到身邊的奚風光罵道:“浪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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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故有種預感,奚風光可能又要用拳頭對張堯表達關愛了。
張堯似乎沒聽到喇叭聲,專注地擺弄手裏的電腦,咬牙切齒的,嘴裏的煙蒂看樣子都快被他咬斷了。
奚風光就把降了速的車子直直朝他開過去,沒加檔位,只踩油門,發動機被蹂丨躏出驚天動地的轟鳴聲,忽地一下,兩個車頭之間只剩下不到半米的距離。
“我艹!孫賊……”張堯兔子一樣跳上前機蓋,在看清車裏的人時,喉嚨像是被卡住了,“孫賊給您磕頭了!”
周圍傳來一陣大笑。
溫故一頭霧水,他懷疑只有他一個人不知道張堯說的是什麽意思。
他也不想知道,昨天高風來的時候,還把“大哥”這個詞單獨提溜出來一通嘲笑。
奚風光朝他笑了笑,大搖大擺下車,把某人從不該呆的地方拽下來。
“衣服不會穿就別穿了!”
“哎嘿?奚秘書,好巧!”
“你們在這幹什麽呢?五區不是軍方接管麽?”
“他們啊——”張堯拉了個長音,“說是發現了污染能量,确認有人異變,但找不到具體位置。”
他的表情得意洋洋,見到溫故就跟他打招呼:“出獄啦,小可愛?”
立刻就被奚風光在後背上給了一拳。
十幾名巡查員正在附近設立隔離帶,都不約而同打量起溫故,他有點局促,走路都要同手同腳了。
“要,要幫忙麽?”他小聲問。
“要!要要!要要要!”張堯一疊聲地說。
他指指隔離帶中間的下水道,一拍他的肩膀:“儀器表示它躲在裏面,出擊吧,小可愛!”
溫故:“。”
他看着黑漆漆的洞口,舉步不前。
“我不想幫忙了。”
“為什麽?”
“我的嗅覺到現在還沒恢複。”
“那不是正好嗎?防毒面具都省了!”
“……”
好像很有道理。
可是,他現在要去見宋海司,他們都三天沒見面了,他不想臭臭的去見宋海司。
奚風光沒好氣怼了一下張堯的腦門:“今天如果我們沒有經過這裏,你就不做事了是嗎?”
“這難道不是天意嗎?”張堯舉起煙,當成香朝天拜了拜,“是命運讓我們相遇!”
“謝了,你還是自己玩吧!”奚風光翻了個白眼,拉着溫故就要回車上去。
在他看來,張堯現在還能優哉游哉地叼着煙,目标肯定不難對付,這家夥只是單純在犯二。
他可太了解他了。
看吧,他甚至還笑嘻嘻地沖他們揮手:“回見啊!”
奚風光把車子調了個頭,打算離開他們執行任務的地點,繞行回三區。
可就在他們經過下水道邊上的時候,“刷”的一下,一道黑影飛一樣從圓洞裏鑽出來,直接竄上旁邊店鋪的招牌,并且沿着遮雨棚飛快逃遠。
所有人都是一愣。
張堯手一抖,煙都掉了:“我去!這速度……是被西大陸的戰鬥機污染了嗎?軍方那些沒用的東西居然說它污染值只有74?這少說也得740吧?”
他們連污染物的形狀都沒看清,它就已經消失在街道盡頭。
“全體注意,五區九號街區發現被污染者,外形沒看清,速度很快,附近的同事請速來支援!”
張堯慌慌張張跳上車,不敢胡鬧了,但也知道,照這個速度,等其他人趕到的時候,被污染者還在不在九號街區都難說,說不定都跑出五區了。
他才放下手剎,就看到白T恤牛仔褲的陽光少年已經跳上遮雨棚,沿着污染物的路徑追了出去,也是轉眼就不見了影子。
“奚秘書,溫故身上有定位器嗎?”
“我幹嗎要在他身上放定位器?”
“他通訊器呢?”
“不是上次離職被你收回去了嗎?”
“……”
“我聯絡總巡查和軍方協助,你趕緊追!”
“好!”
張堯感覺有點糟,但也只能駕車憑直覺往前追,最終什麽也沒追到。
-
溫故是在六區四街區追到那個被污染者的,他渾身斑點,變成了一頭身體矯健,牙齒鋒利的獵豹。
他試圖跟對方溝通,但對方異變得很徹底,滿腦子想的都是肉,他的溝通行為就顯得有些可笑。
也許昨天,也許幾分鐘前,這人還是個有正常思維的人類,真可憐……
傷感之餘,他直接用藤蔓制服了對方,沒下殺手,他在研究所呆了幾天,知道他們需要大量的樣本支撐各項研究,如果這個人跟許少校一樣還有意識的話,那他應該也希望自己能為人類的研究事業做出最後的貢獻吧?
溫故把被污染者交給随後而來的奚風光,看到他欲言又止、還帶着點憐憫的目光。
他這才後知後覺,原來自己又露出污染物特征了。
對方不是平民,那這次違反的應該是第36條?
他讨厭掃街。
奚風光因為晚了張堯一步,所以反而找到了溫故的蹤跡。
真的是循着腳印來的。
溫故踩壞了整條街的雨棚,拽倒兩根路燈杆,還引發了三場車禍,其中有一場比較慘烈,是物資處運送雞蛋的運輸車。
為了躲避突然冒出來的大翅膀,運輸車急剎車導致側翻,沒有人員傷亡,但,幾千公斤雞蛋在街道上流成小河,場面蔚為壯觀。
物資處緊急出動,和附近的軍隊一起搶救雞蛋,可能所有公務部門最近幾天的三餐都是混着土渣的雞蛋了。
可肇事者只顧着跑,壓根都沒回頭看一眼,當然不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禍。
所以,當他被奚風光提溜到宋海司辦公室門外的時候,整個人還是懵的。
辦公室裏,宋海司正用非常公式化的語氣在跟人談話。
溫故鬼鬼祟祟在門外站了一會兒,越聽,越覺得自己要大禍臨頭了。
奚風光憋着笑,替他敲了敲門,吓得他差點跳起來,目光驚恐地看着奚風光,感覺自己像是只被主人賣掉的小貓咪。
“進來。”交談停止,宋海司不帶感情的聲音響起。
奚風光這個可惡的家夥,甚至還卡住視角替他打開門,對他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沒辦法,溫故只好硬着頭皮進去,站在門口低着頭,像個犯錯被抓現行的小朋友。
物資處負責人童躍掃了他一眼,也沒在意,接着抱怨:“剛剛說到哪了,對,總巡查,您手下巡查員亂來的事我們可以不追究,但這個損失報告一定要打上去的,不然這個窟窿我可填不上。”
“不能不追究。”宋海司用筆在桌上的損失清單上點了點,确定,“犯錯必須追究。”
“!”溫故腳都軟了,他決定說點人類愛聽的詞彙,幾分鐘前特意從奚風光那學的,“宋海……總巡查,你英明神武……那個,我真不想打掃街道了……”
說話聲又軟又糯,還帶着哭腔,讓童躍直接一個戰術後仰:“他是?”
“嗯,是。”宋海司點了一下頭。
童躍仔細打量起這位風雲人物,他到外城出差,才回到泰川兩天,耳朵就被污染物的事跡給灌滿了。
來自城管所、基因檢測處和研究所的多方消息表明,S614是非常強大的污染物,沒想到居然就只有這麽小小的一只。
他忍着“順順毛和哄哄他”的沖動,反而說起了情:“算了吧,別罰了,不是還立功了嗎?我這報告交上去也不會對他造成什麽影響,畢竟一只活的污染物價值可比一車雞蛋高多了。”
宋海司淡淡地說:“沒必要打報告,照價賠償就行了。”
“賠錢?”童躍瞪起眼睛,“不不不,您可能沒了解過那幾千公斤雞蛋需要花多少人力和財力,按照我了解到的普通巡查員的收入,我覺得以他們的個人能力,負擔起來還是有困難的。”
他盡量委婉,但溫故還是聽出了他的意思:他賠不起。
那可不是麽,從他入職以來,連一個月的薪水都還沒領過,身上僅有的幾十塊錢還是張堯友情提供的買土特産錢。
宋海司換了個輕松坐姿,點點頭:“我同意你說的,這樣,我先墊付,以後每個月從他薪水裏扣。”
童躍同情地看着一臉懵的溫故,長嘆:“行吧,那我先告辭了……”
“等等。”宋海司叫住他,“既然他個人表示不想去城管所勞動,那就交給你們物資處,三天。”
果然還是來了!
溫故低下頭,乖乖接受命運的制裁。
他咕哝:“讓我幹什麽都行……只要不打掃街道,什麽都行!”
主要是,身為污染巡查員,卻因為一直在打掃街道而跟附近店鋪打成一片,也太丢人了!
想到聽來的各種版本的破壞王的傳說,童躍婉拒:“我們物資處不缺人,還是派他去城管所吧!”
宋海司環住自己的胳膊:“他會做點心。”
童躍停住。
溫故驚恐:“誰說的,我不會!”
宋海司:“你是德維特的徒弟。”
溫故辯解:“可是我不會做點心,我只做過一次蛋糕!”
“德維特啊……”童躍臉上露出驚喜,搓了搓下巴,“那肯定沒問題,走,現在就跟我走!”
溫故:“!!!”
他絕望地回頭向宋海司求救,卻見他深灰色的眼瞳裏籠上夕陽的柔光,那是溫故從沒見過的、帶着輕松笑意的神情。
他眉梢愉快地揚起,薄薄的純勾出溫暖的弧度,卻說出了在溫故聽來最刻薄的話語:“好好幹,記得給我帶點吃的回來。”
-
溫故不情不願地上了物資處的車子,跟童躍一起去食品加工部門報到。
同樣都是負責人,溫故感覺物資處的這位可比城管所那位親和多了,起碼他不會對自己揮動掃帚,埋怨掃帚頭又被他掃禿了,而且,剛剛他還幫他跟宋海司求情來着。
是個善良的人。
要是不抽煙嗆到他就更好了。
遙望漸漸下沉的夕陽,溫故很好奇:“這麽晚了食品加工部門還在工作嗎?”
“當然,不然你以為大批量供應的早餐是哪來的?”童躍好脾氣地笑了一下,嘴裏吐出一大堆煙霧,“人可以休息,但設備不能停,不然,很多堅守在崗位上的工作人員都要餓肚子咯!”
“哇,好厲害!”
溫故對人類城市有了新的認識。
幻想中,整座城市就像是一座巨型機器,每個部門都像齒輪一樣環環相扣,其中任何一個出了故障,說不定都會導致其他部門,乃至整座城市癱瘓。
在極端惡劣的情況下,人們保持着最大的熱情堅強活着,他們在絕境中堅守着自己的信念和職責,努力讓這個脆弱的集體存續下去。
“你只會做蛋糕麽?”
“嗯……其實蛋糕也做得不好……”
“濃縮土豆湯?壓縮餅幹?粗玉米餅?米粥總會熬吧?”
“……”
童躍笑着把煙頭掐滅在煙筒裏:“學學吧,可沒那麽多細面粉讓你做蛋糕啊!”
溫故耷拉着腦袋,無辜地說:“我不想來的……”
“你不來,總巡查這幾天把你往哪放啊?”
“啊?”溫故詫異地擡起頭,“我闖的禍那麽嚴重嗎?”
“不,跟闖禍無關,我覺得他是在等統治者的決定呢!”
“什麽決定?”
“因為教堂慘案,民衆呼籲把所有被污染者送到外城去生活,有些被污染者自己也是這樣要求的,說要還人類最後的淨土。”
“好像……這樣才是正确的。”溫故低下頭,“這樣城裏的人們就不用擔驚受怕了,外城的生活不是也差不多嗎?”
“确實,但你知道這意味什麽嗎?”
“意味什麽?”
“意味評估機制是徒勞的,意味統治者決策錯誤,意味這麽多年我們都白費力氣了,人類倒退很多年。”
“犯錯誤就該改正,有什麽問題?”
童躍看了他一會兒,笑着搖搖頭:“你還是去熬米粥吧!”
“哦……”
溫故對學習新技能沒意見,但他感覺自己可能是被人嘲笑了。
食品加工部門是物資處工作人員最多、也最幹淨整潔的地方,坐落在某個大食品廠的遺址,每人每天要工作十小時,三批人輪換着上班。
近萬平方的超大院子裏,整齊停放着十幾輛有恒溫功能的卡車,工作人員正來來往往地推着小推車,從加工車間直接登上車廂挨着的平臺,給每一個卡車裝滿食物,接下來,它們将統一給包括駐城軍隊在內的公務部門配送晚餐。
車間上方豎着一個個巨大的罐體,跟鋼鐵支架一起,安靜矗立在荒寂的夕陽下,跟溫故想象中的不一樣,他還以為制作食物的地方會充滿溫馨,就像德維特的家那樣,想不到居然是這樣一個充滿工業氣息的大型加工廠。
童躍領着他從側門走進最左邊的車間,叫來食品加工部門的主管,讓他給溫故安排熬制米粥的工作。
就這樣,溫故為期三天的社會勞動從第一個夜班開始。
主管很有耐心,親自教他。
米很珍貴,需要碾碎,并且還要加入其他雜糧,雜糧不容易煮熟,所以要提前加工好,最後再放進米粥裏,為了保證口感過得去,需要一起熬制一會兒,等到米漿粘稠了再關火。
溫故把每個時間都記到小本本上,字跡歪歪扭扭的,但卻記得很詳細。
主管在新聞裏見過溫故,起初還覺得有點頭疼,很快就被他的認真态度打動了。
通常來做社會勞動的都是敷衍了事,反正就是幾天時間而已,随便混混就過去了,他就沒見過這麽實在的人。
他反倒不想對他太苛刻了,笑着說:“沒人一開始就能做好,你先給其他人打下手,看看別人怎麽做的。”
溫故舒了口氣。
主管朝一個經過的年輕人招了招手,那人就小跑着過來,跟他打招呼:“老大,有什麽吩咐!”
溫故莫名覺得眼熟,就仔細打量他。
那個人戴着口罩,一頭黑發亂蓬蓬的,在看清楚溫故的瞬間,大叫一聲轉身就跑。
溫故認出他了,忍不住笑了一聲。
“白時煜?”
叫了個名字而已,卻像是念了定身咒語,白時煜剎住腳步,雙手投降:“你怎麽在這?”
“我犯錯啦,來學習熬粥,你呢?”
“哦……”聽說不是來找自己茬的,白時煜這才放心,“我啊,我哥硬把我塞進來的,說要是再不好好工作就帶我去外城。”
二選一,他當然得選個離親哥遠一點的地方。
主管感覺有點好笑,因為這兩個人看起來完全不搭邊。
“你們認識的嗎?那太好了,時煜,溫故要在這裏工作三天,你帶着他。”
“好嘞!”
白時煜對主管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沖溫故一擺頭:“走着!剛好要開工了!”
在标有“粥3”的操作間裏,溫故第一次看到比他房間還大的鍋,鍋的左邊是操作臺,上面一大排花花綠綠的按鈕,幾根彎曲的管道連接在鍋的邊緣,也不知道是幹什麽的。
在鍋的正上方,一個巨大的攪拌裝置高高懸着,堪比輪船上的螺旋槳。
他跟在白時煜身後走上操作臺,踩得鐵樓梯“咚咚”響。
白時煜坐在操作臺前,看了一眼牆上挂着的白板:“哦,明天的早餐是燕麥紅豆米粥。”
對溫故來說,是個新鮮詞。
他崇拜地盯着下面跟鏡子一樣亮的大鍋,用力點了點頭,好像準備大幹一場似的。
“先把米簡單粉碎一下,知道吧?”
“知道,主管教我了。”溫故左右看看,沒發現米,也沒發現工具,疑惑地問,“要怎麽粉碎?”
“選一下……”白時煜開始在操作臺上鼓搗,“三合一,米占1/4就可以,一噸……”
他往電腦裏輸入一個數字,然後按下紅色的粉碎按鈕,溫故就聽到有刺耳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趕忙擡頭看。
頭頂是一層層的鐵架,他什麽都沒看到。
過了十幾秒,白時煜按下停止鍵,轉到另外一側的操作臺:“投放!”
“嘩啦——”
随着機械運轉的聲音響起,被粉碎過的一噸米順着金屬管道滑進鍋裏,一陣陣白色煙塵蕩開,嗆得溫故咳嗽兩聲,捂住鼻子。
“紅豆,燕麥……加水……”
另外兩種食材和水分別從不同的管道被送進大鍋裏,就像小河彙入了大海。
巨型攪拌器緩緩降下,插進混合着幾種食材的鍋裏,攪拌了幾分鐘後,又慢慢擡起,這時,鍋裏的三種食材已經被均勻混合在一起。
“定時,搞定!”白時煜熟練地完成一系列操作,就從操作臺站起來,做了個“大功告成”的手勢,“走,下一個!”
溫故感受到大鍋傳出來的熱度,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震驚地指出:“你這不對吧?”
“什麽不對?”
溫故從口袋裏掏出疊好的小紙條,仔細看了一遍:“剛剛主管教了好多流程呢,雜糧要提前加工好,最後混合到一起後,還要煮一會兒,不然口感不好!”
“嗐!什麽口感不口感的,又不是我吃!”白時煜不以為然,“這年頭,能吃飽就不錯了,還挑?”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我一直都這麽幹,反正能按時把飯運走就行!”
溫故被白時煜拉着走向下一個車間,感覺好像哪裏不對勁,但既然他一直這麽幹,他還能說什麽?
很快,他心裏那一點點疑慮就被宏偉壯觀的流水線給沖擊得沒了影。
明亮的廠房,幹淨的器皿,充滿科技感的操作臺……其實根本不用多少人力,食品加工部門基本上繼承了幾十年前的全自動化生産線,就連原材料都是被傳送帶一批批送來的。
白時煜不計前嫌,逮到什麽都要笑嘻嘻給他介紹一番,溫故真心覺得,這家夥不是個不善良的人,就更加不理解他為什麽要殺宋海司。
他又想到了瓊。
瓊也不喜歡宋海司,還說過宋海司是人類終結者之類的話,雖然宋海司談不上善良,甚至有些時候兇巴巴的令人讨厭,但也不至于被說成這樣吧?
注意到他的腳步慢下來,白時煜問:“怎麽了你?”
溫故猶豫了一下,問,“你那天為什麽要殺宋海司?”
“他?”白時煜愣了愣,旋即尴尬地笑了,“我可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你再翻舊賬不合适吧?”
“不是翻舊賬,我就是好奇。”溫故問,“你不喜歡他嗎?”
“廢話,我當然不喜歡!”白時煜嗤笑着搭住他的肩膀,“小朋友,我得教你一個道理,僅僅是‘不喜歡’一個人,是不至于對他動刀子的,那叫‘讨厭’或者‘憎恨’,懂了嗎?”
“可是……”溫故想說宋海司為人類做了很多事,他很辛苦,總是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沒有可是!”白時煜擺手,一副不願意多談的樣子,“我就是讨厭他,雖然跟我沒什麽直接利益關系,但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個僞君子。”
“為什麽這樣說?”
“對了,你是新人,可能不知道,來,跟你說點刺激的!”白時煜一臉壞笑地把溫故拉到沒人的地方,神秘兮兮的,“你知不知道,污染區的門十幾年都沒被打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