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砰!”門被大力推開。

溫故一見來人:“宋海司,外面……”

“別管外面了。”宋海司過來确認過他的狀态,拉着他就往門外走,“控制室那邊兩人異變,徹底喪失理智,張堯他們還沒到,你去控制一下場面。”

意外地沒得到回應,他抽空回頭看了溫故一眼,看到他臉色不太好,問:“沒問題吧?”

溫故搖搖頭。

想了想,又開口:“宋海司……”

“怎麽?”

“我存在的意義,就是……”

宋海司又回了一次頭,看到他顏色很淡的嘴唇被他咬出了血色。

“什麽?”

他鼓起勇氣:“就是……幫你們對付污染物嗎?”

宋海司抓住他手臂的手掌緊了緊,很快就簡短地說:“不是。”

溫故固執地問:“那,還有什麽?”

宋海司:“你是巡查處的一員,也是朋友。”

溫故眼睛一亮,充滿希望地問:“誰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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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海司松開他的胳膊,語氣淡淡:“張堯的。”

溫故:“……哦!”

他扁了扁嘴,想,像宋海司這種人,果然不可能有任何朋友,連那麽好的德維特都不要他,自己更不能要他。

哼,呸!

人類與害蟲的戰局瞬間發生逆轉。

失去驅蟲裝置的阻攔,數以億計的蝗蟲穿過蒼穹似的保護罩俯沖直下,地上的一切植物都遭了殃,甚至養殖區那邊都傳來緊急求助,說被圈養的動物們被飛入的大批蝗蟲吓到了。

臨時指揮辦公室裏,宋海司、陸茲和農業基地的負責人正在跟統治者葉雷開緊急視頻會議,他們為驅趕蝗蟲的辦法争論了很長時間,最後葉雷板起臉場面才得到控制。

葉雷:“驅蟲裝置還需要多久才能修複?”

負責人:“管理驅蟲裝置的工作人員兩人異變,剩下的那名同事被他們當場殺死,從研究所請了專家過來,一小時後到達。”

葉雷:“軍方火力跟不上嗎?”

陸茲:“軍方攻擊手段無法對大批昆蟲進行有效攻擊。”

葉雷:“還有什麽建議?”

負責人:“建議使用滅蟲彈。”

宋海司:“我不同意,後續隐患太大。”

負責人:“可是,我們能不能眼睜睜看着現有的作物被糟蹋光呀!”

宋海司:“目前的災害是一時的,滅蟲彈帶來的副作用我們承受不起,萬一土壤起了藥物反應,也許連續幾年內都無法種植,我們泰川的儲備糧撐不到那時候。”

葉雷:“海司說得對,不能短視。”

陸茲:“葉先生,我打算讓士兵們人丨肉上陣,暫時用火焰丨噴丨射丨器滅蟲,能救多少救多少,等待專家修複驅蟲裝置。”

宋海司:“同意,巡查處願意幫忙。”

陸茲:“你那不是幫忙,是救自己的飯碗。”

葉雷:“那就這樣,各位辛苦,泰川的未來就交給你們了!”

陸茲:“誓死保衛農業基地!”

負責人:“我們永不退縮。”

一列列裝甲車開過農田,無數蟲子跟農作物一起被碾進黑褐泥土。

軍方迅速分配好了各小隊的任務地點,士兵們在指定地點跳下車,手持火焰丨噴丨射丨器,臉上罩着防毒面具,暗色的作戰服在夜裏如同鬼魅。

一條條火線在廣袤的田野裏不斷交錯閃現,好在是夏季,田裏很濕潤,短暫的過火時間只引起幾次小型火災。

這一夜,蝗災肆虐,連主城城區都能見到它們的影子,不明情況的人們驚慌地躲回家裏,門窗緊閉。

兩小時後,驅蟲裝置再次開始運作,人類與昆蟲的肉搏結束,人類趕走了入侵者,但,損失慘重。

R城趕來的軍隊幫忙在城外絞殺剩餘的蝗蟲,農業基地負責人聽着主管們的損失報告,心在滴血。

這一夜,沒人勝利。

看着幾小時前還郁郁蔥蔥的農田,溫故很難過,他把外套硬塞進宋海司近乎于冰塊溫度的手裏,黯然地說:“宋海司,我再也不浪費食物了……”

宋海司套上外套,揉了揉他的腦袋。

時間已經過了午夜,善後工作在有序進行。

其實今天除了那兩名異變的工作人員,其他的沒巡查處什麽事,宋海司打算帶着溫故回去休息了。

他才發動車子,陸茲就敲了敲他的車窗:“搭個便車。”

宋海司指了指後座,陸總司令就上了車。

溫故眯着眼睛回頭看了他一眼,繼續窩在副駕駛上打瞌睡,加上今天,他已經連續三天沒睡了。

他閉着眼睛,在車子的颠簸中,頭一點一點的,耳邊萦繞着壓得很低的交談聲。

突然,他被身後的一聲大喊給吓了一跳,“騰”地一下就坐直了。

陸茲按着通訊器,臉上是不可思議外加幾分憤怒:“什麽?你說那個女人逃走了?”

-

瓊的舅母逃走了。

與其說是逃走的,倒不如說是被人救走的,關押她的牢房如果沒有外援的話,根本就是個銅牆鐵壁,人就那麽莫名其妙消失了。

陸茲十分惱火,一直在催宋海司“開快點,再開快點”,城裏的大部分兵力都被調去農業基地了,牢房的看守自然也很薄弱,他覺得自己這個跟頭栽得有點冤。

宋海司提高了車速,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你不覺得奇怪?”

陸茲沒心情跟他打啞謎,不耐煩地問:“什麽奇怪?”

事關瓊的唯一家人,溫故也不困了,豎着耳朵聽。

“那麽巧,你把兵力都調走了,就有人去救人?而且……”宋海司從口袋裏摸出一塊糖,“從有歷史記載以來,也沒聽說過泰川受過蝗災,不覺得太突然了?”

陸茲整個人就是一僵。

“你什麽意思?你是想說,一大波蝗蟲差點啃完人類的糧倉,就是為了把我的所有兵力引開,好趁機救走那個女人嗎?”

宋海司卻點點頭:是這樣。”

陸茲一下子臉紅脖子粗:“宋海司,你不要太離譜!”

“在管理驅蟲器的工作人員發生異變前,溫故看到有蝴蝶出現,你覺得是巧合?”宋海司冷冷一笑,“我也希望是巧合。”

陸茲張了張嘴,就看到S614在前面瘋狂點頭附和他們的總巡查官。

他心裏不爽,但無法反駁。

“你這麽多天都審不出結果,如果她真是被什麽人預謀救走的,說明她是個重要人物,陸總,你這次恐怕沒法對泰川人民交代!”

陸茲跌坐回座椅上,扭頭一動不動看向窗外的黑暗。

溫故有點厘不清剛剛宋海司說的幾件事之間有什麽關系,就回頭看陸茲,想看看他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樣沒聽懂。

就看到他的通訊器又亮了起來。

陸茲剛剛有那麽一瞬間十分頹喪,但他如果那麽輕易就被打倒的話,壓根就做不成軍隊總司令。

通訊器的另一端是他的一名副官,最近在負責調動人員去“牆”外駐紮的事,他們上午才出發,這會兒應該快到目的地了。

“總司令,按照巡查處給出的坐标,我們目前距離第一個位置還有20公裏。”

“順利嗎?”

“一切順利,但有件事有點奇怪,不知道該不該跟您彙報。”

“你說。”

“剛剛我們無意中檢索到到了一個從沒見過的頻段,攔截到的聲音很奇怪,好像是某種聲波。”

“聲波?”陸茲拍宋海司的肩膀,示意他停車,“野外攔截到不明頻道的聲波,是你的人幹的嗎?幹擾污染物用的?”

宋海司搖頭,把車停到路邊。

在得到陸總司令的否定答案後,副官和他一樣詫異。

“能否追溯源頭?”

“抱歉,總司令,我們無法追蹤。”

“那就把那段聲波音頻轉交研究所,我馬上過去。”

“是!”

車子重新被啓動,宋海司和陸茲都一語不發,但臉上都是一樣的凝重。

溫故往座椅裏縮了縮,預感好像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了。

-

溫故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醒。

他昨晚就睡在研究所三十三層的休息室裏,走廊裏來回來回的腳步聲讓他睡的很不踏實,做了一個又長又亂七八糟的夢,醒來之後頭疼得厲害,有點想炸毛。

在軟乎乎的被子裏拱了一會兒,頭發都拱掉了好幾根,他才終于坐起來,用力晃了晃腦袋。

更疼了。

他們昨天回到研究所的時候天都快亮了,宋海司把他交給徐醒,就跟陸茲一起匆匆忙忙去四層的電子研究所忙了。

而徐醒刷卡把他送到三十三層休息室,就匆匆忙忙地也去了。

宋海司估計整夜都沒睡吧?

他端起桌上倒好的水,“咕咚咚”喝了一半,感覺好了點,就下床洗漱,他打算洗完就下樓去跟他說一聲,自己要回食品加工廠上班去。

他在考慮,要不要感謝他昨晚特意帶自己出去參觀農業基地。

但好像也沒什麽好感謝的,昨晚的經歷并不愉快,他還制服了兩只異變的被污染者,頂多算是……出了個外勤?

他改變主意,打算直接離開。

然而,事不遂人意。

剛一開門,正好跟宋海司走了個面對面。

他臉上掩飾不住的疲憊,背卻依舊挺得筆直,好像什麽困難都壓不彎似的。

見到溫故,他冷冽的眼眸忽地柔和下來,臉上的冰霜就瞬間融化了。

“醒了?”

“嗯。”

溫故退後兩步讓他進來:“怎麽樣了?”

“沒怎麽樣。”宋海司語焉不詳,在房間裏環視了一圈,走到床頭櫃拿起溫故喝剩的那半杯水,一飲而盡。

溫故:“……”

他知道,正常情況下,人類之間是不會分享水杯的,宋海司真是個沒禮貌的人!

“确定了,不是泰川的發出的聲波,連夜聯系其他四個主城,都表示聲波跟他們無關。”宋海司似乎強壓着某種情緒,呼吸變得悠長,“初步判斷,除了五大主城及其外城之外,還有其他人類存活。”

宋海司略帶沙啞的嗓音清亮了些,那證明水還是有用的。

溫故想。

他又想了半天,睡眠不足的遲鈍小腦瓜才反應過來宋海司剛剛在說什麽,頓時眉開眼笑:“那很好啊!”

“不,未必是好事。”宋海司卻不樂觀。

他坐到溫故睡過的那張床上,開始解鞋帶。

床上的被子還沒疊,那上面說不定還有自己的氣味,不過還好,今天的自己應該不是臭的。

溫故盡量忽略心裏的別扭感覺,把注意力放在兩個人在談的事情上。

“為什麽不是好事?”他不理解。

“研究所做了實驗,那種聲波能幹擾到蝗蟲。”宋海司看着溫故迷惑的眼睛,強打精神,“簡單說,是聲波指引蝗蟲過來的,說不定它們不肯退走也是由于聲波的幹擾,有人在操控它們攻擊我們。”

溫故歪着腦袋:“那……”

宋海司已經躺下了,還拉過他的被子蓋在身上,他想到那被子上說不定還保留着自己的溫度,就忍不住身體有點發熱。

他揉了揉耳朵,發現宋海司的嘴唇很白,一點血色都沒有,呼吸比往常都沉重。

他似乎有點明白他為什麽着急蓋被子了。

“你很冷嗎?”

“有點。”

“你的糖吃光了嗎?”

“嗯。”

宋海司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這會兒更是連眼睛都閉上了。

溫故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那還是他昨晚送給他的。

剝開,蹲下,塞進他嘴裏,還順便幫他把被子拉嚴實。

宋海司撐開眼皮,愣了幾秒。

嘴裏多了一顆酸酸甜甜的話梅糖,他不喜歡酸的,從櫃子裏拿的時候不會在意,但不小心中獎的話也不會吃,剩下的就丢在車裏,張堯看到了就會幫他消滅。

他抿住了唇。

溫故笑眯眯的:“好點了嗎?”

宋海司點了下頭:“嗯。”

“吃糖真的有用?”

“吃飯更有用。”

“你今天是不是還沒吃過飯?”

“嗯。”

“那我叫張堯……”溫故拿出通訊器,卻又想到張堯應該還在農業基地忙,猶豫了一下,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我去德維特那拿一個蛋糕,你忍耐一會兒。”

“不用。”宋海司把身體挪了個角度,正面看他,臉上挂着淺淺的笑,“馬上研究所會送工作餐過來。”

“普通的工作餐也可以治你的病嗎?”

“可以。”

宋海司沒介意他用“病”稱呼自己的狀态。

溫故納悶,既然普通的飯就可以,德維特為什麽要大費周章經常給他送蛋糕,還費力不讨好。

人類的關系真是難以理解!

他第二次發出這個感嘆。

看了一眼時間,他說:“那我走了啊!”

宋海司想到他剛剛好像是正要出門,就問:“你要去哪?”

溫故:“食品加工廠,馬上到上班時間了。”

宋海司想說你不去也可以,但還是說:“去吧。”

臨出門前,溫故回過頭問:“你今天會一直留在這裏嗎?”

宋海司只好又睜開眼睛:“差不多。”

“那我明天還來送早餐給你。”說着,小臉又皺了起來,“可是我不知道明早是什麽粥,你是不是不喜歡燕麥紅豆粥?”

宋海司說:“還好,都可以。”

他沒告訴他,研究所本來就是由食品加工廠供應早餐的,就算他不送過來,他也能喝到燕麥紅豆粥,或者別的什麽。

嘴裏的糖塊在漸漸融化,酸甜微澀的味道浸透了口腔和舌尖後,再順着喉嚨滑進食道,仿佛一直甜到心裏。

等嘴裏的津液全部消失,他竟然有點意猶未盡。

從沒覺得話梅糖也很好吃。

休息室的門被輕輕敲響,幾秒鐘後,外面的人沒得到回應,直接推門進來。

徐醒小心翼翼端着托盤,看到宋總巡查官裹着被子睡得很熟,連有人走進房間都沒被驚動。

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種令徐醒驚訝的寧靜,嘴角甚至還微微上翹着,像是做了什麽香甜的美夢,還沒來得及完全從夢中收回笑容。

平常,這樣的表情在以冷酷著稱的宋總巡查官臉上是不可能看到的,簡直可以跟某強大污染物拿掃帚掃街并成為泰川兩大奇觀。

徐醒忍着呼朋喚友前來圍觀的沖動,輕手輕腳地放下托盤,退了出去。

畢竟比起八卦,小命更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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