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回

皇城并不能說“一如既往”地平靜,但是相比一年前,肯定是平靜了許多。

趙十六娘待在望星臺上嘆了口氣,看着身邊趴着的一只細犬不由得惡狠狠地往他旁邊踢了一腳:“我沒勁死了,還有你到底想讓我幹什麽?!”

“姑奶奶,我可啥也沒做,就趴在這邊打了個盹,你就來和我找事。”哮天犬打了個哈欠,用狗子的形态伸了個懶腰,人形也懶得變回去:“我倒是要問你,你在想什麽?”

想什麽?想一年前那個混亂的夜晚?想自己真的認祖歸宗成了長公主,卻被某個道門的人引去當了個國師道姑?

“你自己說你不想嫁人,正好當個出家人,還不用剪頭發,多好。”哮天犬在地上打了個滾,很是無奈:“十六娘,我也一直都是條狗,也沒看着你也沒做什麽,憑啥只覺得我不好呢。”

“前科太多。”趙十六娘哼了一聲沒說話,沉默了一會兒依舊望着一顆北鬥星發呆。她的确回去了,成了“國師”。白玉琵琶的事情皇帝心裏清楚,但是之後的地動山搖還有趙十六娘口中的“護國金龍被扣押”可不是什麽小事情,除了罪己诏之外,還要有個替罪羊。

哮天犬重新趴了回去,舒舒坦坦地蹭了蹭地上的涼席。他整天賣萌也挺慘的,還不能變回人。要知道他真想好好回去和自家主人蹭蹭手啃骨頭或者過過招之類的,整個狗都懶了下來,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趙十六娘看着天空,她回去了,也被尊敬着。她做好了那只妖精要自己做的事情,然後動用手段将“道教”打壓住了佛,那麽那只妖精呢?

在自己做好這些事情的時候依舊沒有出現,所以她是真的死了,還是假的死了?

“當然是假的。”琵琶的聲音唬了趙十六娘一跳。趙十六娘轉過身看着那張明豔的臉,有些委屈也有些害怕,偏偏哮天犬死命地搖着尾巴,恨不得用舌頭把琵琶全身上下都舔一遍。

“我過來也沒什麽事情。”琵琶溫和地笑了笑,她和趙十六娘出手壓下了一方,那麽崛起的不止是另外一方,還有一方非常重要的因素,或者說,這也是唯一一項在人間最為重要的因素。

趙十六娘撇撇嘴,每次說沒什麽事情的時候,那麽肯定就是事情特別多的時候:“說吧什麽事兒?”

“最近我化形比較困難,借哮天一用。”琵琶很是幹脆,出手壓住了哮天的狗頭之後對着趙十六娘十分真誠:“順帶着,把我安排進皇城最好的書院。”

“您都千百歲了還念書?”趙十六娘脫口而出了一句自己都覺得不好的話,只得閉嘴。看着面前這個姑娘警惕而充滿着思量的表情,琵琶也不說話,由着她想明白始末。哮天犬一臉純良,搖着尾巴還蹭了一下琵琶的手。

這種傷口……真是不知道怎麽撐過來的。哮天嗚咽了一聲,聽得琵琶倒是覺得有些好笑了。等到趙十六娘想明白了,很是痛快地點了頭:“您要去教書還是念書?”

“念書太麻煩,教。”琵琶拍了拍哮天犬的狗頭:“這貨去,我是他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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哮天犬嗷地一下就竄上了天:“琵琶你怎麽都喜歡當別人老婆!”

“因為我不想當別人小妾或者妹妹。”琵琶很是無所謂:“要不我弄老點當你娘?”

“老婆……挺好的。”哮天犬內心流淚,只能點頭化形成了一個中年人的形象,對着趙十六娘依舊是一臉委屈:“我只是客串的。”

“對着小姑娘說什麽話。”琵琶呵斥了一聲,看了一眼哮天犬的形象點了點頭。不同于世人所想,很多妖怪甚至于仙人在人間都有經營過身份,尤其像是楊戬這種考慮的多的。琵琶可以肯定這對主人寵物經營了不少身份,有能夠瞬間進入朝堂的,也有在江湖振臂一呼的,估計還有大商人或者耕讀之家這類并不是特別顯眼的。

哮天犬估計就是其中一個比較文雅清高,并且有着一點名聲能成為“名士”的那類身份。

琵琶滿意地點點頭,和趙十六娘随口道了別便帶着哮天犬便從望星臺上一躍而下。趙十六娘抓着護欄,看着兩個妖怪仙人跳了下去然後瞬間沒了蹤影。

整個望星臺只有她一個人,原本那只喜歡趴在她腳邊讓她當腳墊,火爐,或者沙包的細犬,終究還是走了。

留不住的仙,太可怕的時間。

趙十六娘慢慢坐了下來,望星臺太安靜了,安靜到自己開口都能聽到回音。這兩個仙人……這兩個妖怪……

趙十六娘露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突然明白這兩個可能這輩子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面前了。仙凡有別,哮天犬那只狗陪着自己一年,已經很長了。

但是等到他走了,卻發現那只毛茸茸的細犬是甘願陪着自己的。他向當自己的驸馬也并不是随口一說,說出口的表情還有神态,自己居然記得一清二楚。

她那個時候拒絕了,如果當時,自己答應了呢?自己點頭同意讓他當驸馬……趙十六娘笑了笑,将自己的茶杯中的冷茶一飲而盡。

沒有如果,仙人對我似鐘情,實則朝生暮死一瞬間。

琵琶似有所悟,回頭看了一眼那高高的望星臺,不由得拉了一下在自己身邊飛奔的哮天犬:“你喜歡她?”

“我喜歡很多人。”哮天犬沒有正面回應,聲音依舊活潑:“難道我做錯了什麽嘛?”

他并沒有做錯,只不過是立場不同。琵琶看了一眼哮天犬,毫不猶豫地踹了他一腳:“廢話,當然錯了,你讓一個可愛的少女心碎了。”

“或許吧,我不否認。”

對着這種沒臉沒皮的人,琵琶只能認栽。不過當她看見哮天犬嘴上輕松心裏受罪的态度,還是嘲諷地笑了一聲:“死要面子活受罪,你陪着她不過三十年,上面不過一月而已。”

“一月發生的事情有時候可能會奠定所有的結果,我沒法去賭這個可能。”哮天犬抽了一下嘴角表示自己在笑:“我不能這麽去賭。”

“你當年把趙十六娘送到我手裏來,是什麽心情?”

“心情?不過是,我喜歡她,而且她同樣有用。”

口是心非。琵琶哼了一聲,不想再和哮天犬讨論這個問題,兩個人變了裝化了形,便匆匆裝作一副趕來皇城參加論道的“名士夫妻”。

一年前的事情被人議論紛紛,但是同樣讓人震驚地便是現在這位鎮國長公主。雖說出家為道,卻直言皇城金龍被歹人所鎮。本應被怒斥的謠言,卻在她與其師傅燕道長一手道術之下成了真。

看着皇宮中冒出的金光與身上纏着重重枷鎖的金龍,所有人都失去了言語——甚至于包括了鎮國長公主趙十六娘和燕赤霞。別人驚嘆于龍威,而他們則驚恐于琵琶和二郎神要做的事情。

能把凡間金龍捆成這樣,誰幹的?那天晚上哮天犬讓他們說的胡言亂語居然是真的。要知道二郎神就算再手眼通天,也做不到這種讓護國金龍鎮壓致死的舉動。

僅僅一年,整個朝堂吵得紛亂,雖說不能算是分崩離析的狀态,但是也相距不遠。最後趙十六娘自請鎮國,将自己鎖在了望星臺上。而幕後的人,則是被趙十六娘的态度,暗指到了佛家的身上。

琵琶挑的時機便是在這個時候,朝堂紛亂但是大體還是穩固的,吵吵嚷嚷的不過是子不語怪力亂神,可偏偏怪力亂神都出現在了眼前。并且儒釋道的争端以及掐架……徹底擺在眼前了。

琵琶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她這個時候不攪合進去,真是愧對了“蛇蠍心腸”這個形容詞。

哮天犬根據自己的身份還有曾經的經歷,在京城的宏泰書院小住,并受友人囑托,安撫一幹熱血上頭的學子。

琵琶對這些也不感興趣,她現在一個中年婦女的樣子,長得只能說顯得端莊,對着一幹學子能做娘或者岳母的年紀,到處亂走也不算失禮。琵琶對着幾個學子露出一點笑容,然後把視線放在了其中一個略有些矮,長得也有些女氣的學子身上。

似乎,這個人是個女人?

有點意思。琵琶眯了眯眼睛,沒想說什麽,走出去之後按照書院的名單和自己的形容,很快就找到了這個學子的名字。

姓祝,名英臺,只有十五歲的年紀,但是學識不弱。有幾位好友,相交最為親密的一位姓梁,名山伯,字處仁。

嚯,這是趕上了……琵琶突然覺得有點頭痛,趕上了什麽?

總是有些東西記不起來,估計是是孟婆湯不小心喝太多了。

琵琶把名單放了起來,露出個無奈的笑容,然後照例看向了西方的天空。

算了,還是忘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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