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這場世紀規模的殘酷厮殺又持續了一天一夜,身旁平日裏可愛的小動物早已變身為巨大的怪物——但他仍然把我護在了身後。我眼裏含着淚水,控制着戰栗不止的手機械般地繼續噴灑噴霧劑。
在某一個瞬間——幾乎是同時的,機械人、甚平、索隆驀然強行突破了自己的戰圈沖向意外沖破安全距離的路飛。
他被天上那個大塊頭一拳打了下來,再晚一秒,甚平的水膜就接不到他了。
我們都劫後餘生似的心悸着——不敢想象現在的境況如果路飛落入了水裏會發生什麽事情!
在我還沒有呼出那口氣的時候,甚平已經用水膜直接做了個巨大的水型結界,用來保護他免受外力傷害。
當然也是禁锢他的牢籠。
“不要阻止我!”路飛站立的身體搖晃了一下,武裝色附上雙手,一眨眼便強行撕開了水膜。那個陌生的、毫不壓抑的怒喊聲吓了我一跳,“如果你們只是想讓我這麽活着······這不公平······”
迎來的是全員的沉默。
路飛仍然固執地撕扯着不斷自我修複的結界,似乎是在等一個承諾。
“随你!路飛。”面前的敵人不斷逼近,最終甚平在厮殺的喘息間喊道,“但是不得已的情況下,老夫可能會打斷你的戰鬥!”
路飛的神情仍有不甘,手裏攥着被撕下來的保護膜,粗喘着氣不說話。旁邊索隆一刀劈開沖過來的敵人,低喝道,“路飛!這是底線!”
甩了甩雙手,路飛滿臉不爽地一個暴沖飛向了高處正大肆狂笑的敵人,甚平收了球形的水膜,緊随其上。綠發的男人一刀清理了自己面前的雜兵就閃身到甚平的戰鬥區域,阻止這些難纏的敵人再追上去。
天空烏雲密布,航海士乘着宙斯奮力抵抗。随着雜兵被逐漸清理,加入戰場的敵人雖然越來越少了,但也愈發強了。所有人都沒有了分心的餘地,只能竭力對付眼前前赴後繼的敵人。
我早已累的坐下。除了一個惡魔果實的能力,我是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類。我真的又餓又累又困,渾身酸痛,密集和無限延長的戰鬥令我失去了恐懼和緊張感,保持着呼吸進出已經變成了我的首要的任務。
我對面前的小馴鹿,哦不,大馴鹿說,你走吧,不要管我了。我不值得。但是他可能沒聽見,也可能聽不見——他狂躁的像是要撕碎身旁的一切。
又是一聲巨響,我強撐着頭向右邊轉去,這一望,吓得差點魂飛魄散!
那個擁有詭異果實能力的大塊頭似乎爬不起來了,抽搐的手伸向正扶着膝蓋喘息的少年,然後是更大的爆炸——我不知道他身上是什麽東西爆了,又或者是他本體自爆了。爆炸剎那間,中心猛然綻出的光芒照亮了原本黑壓壓的天空,那一整塊區域被染得一片緋紅。
路飛直接被炸出甚平鋪出的水膜範圍,正好在不遠處的航海士倉促乘着雲朵接過他,不想身後又是一個爆炸,站都站不起來的少年使出渾身力氣拉住她,試圖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那些如刀似彈的碎片。
海賊王的航海士每次做決策總是幹淨利落——她一腳踢開面前基本沒有活動能力的路飛,路飛頓時像個斷線的風筝般掉下雲端。
橘發的女人承受了那一擊,腳下的宙斯被炸的雲飄霧散,被強行收進了天候棒。
她毫不在意自己在近千米的高空失去了立足之地,屬于女人特有的尖叫聲劃破這片海域:“山治!!!接住路飛!!!”
一如既往,她命令他——而不是請求他。
“娜美!”被召喚的騎士全身都在燃燒,那一刻爆發出的驚人力量終于解決了眼前最後一個敵人。
我的喉間有鐵鏽的味道。山治應該能接住路飛——我想。
他一步踏上空中不存在的階梯,大喊了一聲:“綠藻頭!”
跟以往聽過的聲音完全不同,尖銳急切,滿含懇請又充斥着絕對的命令意味——竟一如那位女士最後關頭聲嘶力竭的呼喊。
遠處正在進行最後生死對決的劍士似乎耳充不聞,只是哪怕外行人也看得出來,他的刀法一招比一招混亂狂暴——他以一種不要命的霸道蠻橫之力,進行最後的突破。
我木然看着他們。或許,劍士能夠趕上掉落方向離他更近一點點的航海士——即使,仍然是一個真的很遠很遠的距離······
一道刺耳的轟鳴聲劃過,我沒有管是又是哪片戰場分出了勝負。我睜大酸澀的眼睛,眼看着那個金發的男人,沒有任何猶豫,直奔離他更遠,而且是後一步掉下來的航海士。
“不······”我無意識地在心裏大喊着。這是個錯誤的選擇!為什麽山治不去救成功率更高的船長?即使那位舍命救下路飛的航海士會失去更多的被接住的幾率······但至少兩個人一共的獲救幾率是最大的啊!
他的月步總是踩的優雅高貴,只有這次,腳尖似乎要撕裂空氣。
一聲嘶吼之後,三刀流的劍士看也沒看血流如注的敵人,像是一個猛獸般沖向了另一個方向早已接近海面的路飛。
那不該是這個世界上能存在的速度!
自己的心跳像是某種悲壯又宏偉的背景音樂,我聽得十分清晰。
我連滾帶爬地抱起了忽然恢複身形的小馴鹿,它可能沒有意識了,但是翻着白眼的臉固執地朝着遠處的地平線,總是想讓我有摸一摸的沖動的小鼻子上滿是幹了的血,“娜美······路、路······飛······”
我瘸着腿,粗喘着氣,顫顫巍巍地抱着他走向天際那瘋狂又絕望的兩點。
我是第一次抱着小動物。我說:“我······我帶你過去······”
我可能抓的有點緊。因為我的手指用力地似乎要斷了。
他會痛的。我想。
我該松點。
可是我擔心他會從我懷裏掉下。
傷着了怎麽辦。
身後追上來的骨頭人從我手裏抱走了他,他說了什麽我沒聽清楚。
仿佛那兩個一前一後接近地平線的人影,決定了匆匆解決戰場趕來的人,是否還能繼續呼吸。
“碰!”反沖向天空的金發男人接住了迎面墜落的航海士。
同一時刻,那個瘋子一般的劍士抱住了自己的船長,即使幾個起跳緩沖了下墜的力道,落地時猛烈地撞到某個軍艦的桅杆後才堪堪止住了沖勁兒。
機械人少了一只鐵手,但并不妨礙他扛着我走向那艘軍艦。
現在,我能聽到其他聲音了。我們劇烈的喘息,像是破碎的鼓風機。
“海軍總部支隊很快抵達。”甚平道。
可是,草帽團的狀态難以再承受一波攻擊了,更何況當敵人是海軍總部的力量。我倉皇的眼裏竟擠不出一滴眼淚。
“接下來交給克比他們吧。”綠發的男人渾身都止不住的顫抖,俯身側耳覆上懷裏人的胸口,“革命軍的緊急隊伍在趕來的路上了,讓他們處理這片殘局。”粗粝的聲音讓我絲毫不懷疑他喉間帶着血。
原來這裏他們說的海軍不是來通緝他們的嗎?我稍微松了口氣。沒想到海軍也好,革命軍也好,和海賊王的關系竟是如此特殊······
“我給特拉法爾加發了通訊,”廚子抱着那個昏迷的女人走過來,說話間又是劇烈的咳嗽。他光着上身,自己破爛襯衫裹着小賊貓凹凸有致的身體,只是她裸露的肩膀和小腿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他幾步路都在踉跄着,“給他說了,如果他們今晚不能到達凱伯勒瓦,那就再也不用來了。”
扶着桅杆站起來的劍客一手抱起人,一手抽出腰間的一把刀砸了過去——連着刀鞘,直接砸,像是扔個石頭似的。“該死的色廚子!”
廚子的褲子已經只剩半截了,腳上有幾道正在自我修複的傷口。突然飛來的刀“啪”的一聲,打到了露出的腳踝,他倒吸一口冷氣,啧了一聲,卻沒有任何惱怒之色。沉着臉跨過地上的刀,他抱着懷裏的人一瘸一拐地走向桑尼號,下了一道命令: “撤。”
歷史學家從地上幻化出手托起刀,遞到劍客身邊,默默替他別在腰間。劍士咳了一聲,啐了一口血在地上,帶着懷裏的人一步一步走向桑尼號。
回到桑尼號上後,昏迷的路飛、娜美和馴鹿都被依次平放在甲板柔軟的草地上,弗蘭奇和布魯克去找常用的藥,而烏索普和羅賓在給昏迷的人上藥。
與此同時,失去了航海士的預判和指揮,疲憊的舵手打起十二分精神駛向某個目的地。
烏索普的工裝褲早已破破爛爛,他随手披上了第一天見面時身上那個褐色的袍子。他查探着喬巴的各處傷口,忽的撩着眼皮看向我道:“除開路飛,你還差一個指針。”
我無言以對。我不明白這個男人怎麽能在那般混亂和緊張的時刻還留意着這個數據,又在一切塵埃落定之時把這個問題翻出來攤在我面前。換個場合我早已脊背生寒,只是現下我無力追究。
擡頭望了一下另外兩個男人,他們渾身浴血,皺緊眉頭,目光直直盯着面前三個昏迷不醒的人,似乎對這個話題毫不關心。我說:“他是我的上司,環世報的,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那他現在在哪裏?”烏索普低頭給小馴鹿上藥。
“我不知道。”我苦笑道,“我只知道他還活着。”
“我的果實已經開發了,”我看着他纏的繃帶。雖然看起來還成,但是實在比不上我腳上的繃帶。小馴鹿給病人包紮總是會打個精致的小蝴蝶結。“我可以選擇标記的性質和方向。當然,這個是那個人——克裏蒂斯不知道的。”
“我的記者上司不會出現在戰場上,”我說,“克裏蒂斯更不會,他更擅長在幕後操控別人為他的宏圖抛灑熱血。”
即使那個人是帝國首臣,這次也活不久了。他可能想着坐收漁翁之利,但是當所有标針失去了作用,不管他是重金買賣還是進行了某些不可控告人的交易,他出的貨出了這麽大的問題,我并不覺得他能全身而退······
“娜美!”山治的驚叫聲打斷了我的思緒。女人微微睜眼,殘存的血跡在蒼白的薄唇勾出些許異樣的美感。
金發男人趕忙附耳屏息,半晌,他看向一側半跪着的羅賓,竟有一絲迷茫,他喃喃道,“炸彈含了高密度的海樓石······”
趕到室外的弗蘭奇和布魯克也聽到了,航海士又失去了意識,也帶走了船上最堅固的指針。
先不說娜美和船醫超負荷的戰鬥和負傷,路飛還外加了一個很不穩定的能力果實,在失去能力的時候身體素質甚至比常人還差,如今被海樓石連擊兩次······
“你好好休息,”金發男人小心的避開羅賓才上好藥的傷口,顫動的指尖輕輕拂開她淩亂的頭發,也不管她是否能聽到,“羅今晚就到凱伯勒瓦和我們會和······”
他目光看向身旁劍士駐守的人,呢喃般道:“他必須趕上。”
“我說······”黑發的女人擦了一下布滿半張臉的血跡,平時本就幽深的眼眸因為噙着血和淚,此刻顯得更像是個惡魔。只聽她低語道,“等他好了,我們還是把他鎖起來吧。”
我絲毫不懷疑她的話。
桑尼號上的人,仿佛也都默認了這番摻着無限恨意和愛意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