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凡塵》

《凡塵》

我和他的初遇，是在一個雨天。淅淅瀝瀝的小雨顯得天色更加昏暗。兩方人各站一邊，我懶洋洋地打着哈欠，對即将到來的混亂場面表示不耐煩。畢竟前一晚才熬夜刷了題，人都還沒睡醒，就被好兄弟拉起來，給他撐場子。

對面那群人，一臉不服氣的樣子，聽着他們的對話，我尴尬得頭皮發麻。太中二了，這個年紀難道不該好好學習我無心戀戰，目光四掃，還真被我發現了一個帥哥，目測比我高一點，穿衣風格是我喜歡的那款。我視線上移，他居然也在看我，那眼神我難以形容，不是我自戀，在他眼裏，我居然看出了欣喜和一絲看不懂的情緒。

我向來對目光敏感，不明白他怎麽會流露出這樣的眼神。沒等我思考出結果，這場煞筆戰鬥就開始了。像是說好了似的，我和他都朝對方走去。奇怪的是，他對我笑了笑，拉着我的手腕逃離了這個地方。真是奇怪，我竟然毫無反抗，腦子裏反而只有他的眉眼，他笑起來真好看，我似乎找不出詞語來形容。

“你一看就是好學生，怎麽跑這裏來了”

他的嗓音很有磁性，我竟聽出了若有若無的溫柔。我一個180的男生，居然偷偷臉紅了，說話也磕磕巴巴：“咳，你的手……”

“抱歉，”他松開手腕，似乎是想和我握手，他垂眸盯着我的眼睛，“我叫易凡，很高興認識你。”

他的淺色瞳孔裏都是我，仿佛把人裝入了璀璨銀河，我不由自主地擡起手，這時，一滴雨水灑在他長而翹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雨水又輕輕落在了我的手心，明明周遭汽車鳴笛，樹葉簌簌作響，可我卻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如擂鼓的心跳。

那天我們是怎麽互相介紹，怎麽吃了頓飯，怎麽分別的，我都不記得了。我只知道，那天夜裏，我少年期的夢裏都是他。這個名叫易凡的人，一點都不平凡。因為那天起，我貧瘠的土地裏，第一次長出了嫩綠的枝丫。

再一次相遇，是在校門口，他只是靜靜站在那裏，女生們就躁動了，他真的很好看。我走過去問他，是怎麽找到這裏的，問完我就笑了，畢竟他只要問問朋友，自然能找到這裏。

他穿校服的樣子可真好看，藍白校服都被他穿出了優雅感。和他走在路上，感受着微風夾雜着陽光的氣息，我産生了一種錯覺:我和他仿佛是一起長大的朋友，我的學生時代他從未缺席。

思緒被打斷，他揉了揉我的頭發，猝不及防的，我的耳根瞬間就變得通紅。

“葉塵，你耳朵紅了。”他的語氣裏是掩蓋不住的笑意。

“我沒有，你胡說！”我的臉好像也變紅了，我拔腿就跑。但他的速度更快，沒一會兒，我的手腕就被他捉住了。

那天，夕陽染紅了街道，染遍了他握着我的手腕，也染透了我那顆萌動的心。

就這樣，他每天放學都會和我走一段路，我沒問他原因，他也不主動告訴我，我甚至不知道我們是否順路，或許這就是年少輕狂吧。

我們似乎都明白了對方心意，卻始終無人說破。

又是一個下雨天，家裏鬧得天翻地覆。父母離婚了，他們長時間争吵不休，我明明已經習慣了，可真到這一刻，我還是沒忍住發了脾氣。

我爸掄在我臉上的那一巴掌，清晰地告訴我：他從來沒有在意過我這個兒子。

我在難過什麽呢？我想，應該是我再也沒有家了吧，即使原來的家裏從未有過愛意……父母從未考慮過我，他們只在意財産，在意我是否能給他們帶來利益。

他們未來會再次組成家庭，會有自己的孩子，而我，只能算個外人。

我跑出了門，煩躁，不解，怨恨，孤獨……我想在瓢潑大雨中漸漸冷靜下來。

等我回過神，才發現自己跑到了那條放學的街道。

好疲憊，頭略微昏沉，真想睡一覺……

“葉塵！”熟悉的聲音把我從黑暗裏拉了回來。

我睜開眼睛，扯出了一個特別難看的笑。

我第一次在易凡臉上看到這樣心疼的表情，我可真沒用，讓他擔心了。

對啊，我還有喜歡的人，這個世界上也還有在意我的人。

我猛地撲到了他懷裏，好溫暖，我像極了溺水者，拼盡全力，總算是抓住了一條浮木。

“我想快點長大，成年了，就可以獨立了。”話音剛落，決堤的眼淚就啪嗒啪嗒地滑了下來，砸在他幹淨的藍白校服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聽到他開了口。

“在我這裏，你可以不用長大。葉塵，你記得，無論發生什麽，還有我。”他把我牢牢護在懷裏，原來這就是被愛的感覺嗎？

我扯住他的衣領，稍微墊腳，咬上了那幹燥的唇瓣。他似乎怔住了，任由我的動作。只是主動權很快到了他那裏。

他松開了傘，手臂勒緊我的腰，珍重地、小心翼翼地吻去我眼角的淚水。

耳邊充斥着雨聲，雨幕讓人視線模糊。

我卻清晰聽見了彼此熱烈的心跳，看見了他眼裏瘋狂而又無止境的愛意。

天空烏雲密布，可我的眼裏都是光，不刺眼，但足夠溫暖。

我叫葉塵，塵土微小也不耀眼，是父母錯誤的結晶。

他叫易凡，簡單平凡卻不平凡，是年少輕狂的溫柔。

在他眼裏，我不是渺小的塵土，是回歸凡塵的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