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好友申請》
《好友申請》
研究生畢業後，梁羽就跟着父親在自家公司學習，能力青出于藍勝于藍，可以說是年輕有為。
近段時間一直在忙着處理合作事宜，哪怕在家裏，他也沒有半刻松懈，等他再看時間，才發現已是半夜。
揉了揉眼角，緩解身體的疲憊。
想起明天還要早起出差，他摸出手機準備定個鬧鐘。
正因如此，他才注意到微信多了一條好友驗證消息。
來人的備注很簡單：梁學長，你好，我也是B大的學生，可以加個好友嗎？
梁羽有點意外，這人聯系自己是想做什麽？
最近的工作讓人身心俱疲，難得遇到工作以外的事，于是乎，他帶着一絲好奇心點擊了接受。
對方像是守在手機邊似的，梁羽剛設好了鬧鐘，微信提示音便響起了。
［十七］：學長，晚上好！
接着又收到了一個表情包，是一只垂耳兔正在吧唧吧唧地吃着薯片，看起來挺可愛的。
梁羽還是第一次在自己的聊天頁面看到這樣的畫面。就算是關系不錯的朋友，也沒人會用這麽俏皮的表情包。
沒來由的，他的心情也得到了舒緩。
“你好，請問你是？”
屏幕上方一直顯示着“對方正在輸入中”，梁羽靠在椅子上盯着它，直到消息彈了出來。
［十七］：學長，我是姚嘉俞，不過你應該不認識我。最近在忙實習的事情，我了解到你做的也是同類型的工作，所以，要到了你的聯系方式，如果我有不懂的問題，可以咨詢你嗎？這樣會打擾到你嗎？
梁羽順手發了條信息：“你怎麽知道我的”
［十七］：學長，你可是學院的活招牌啊！大家都以你為榜樣，現在學校表彰欄都還有你的名字呢！
得到一個未曾謀面之人的贊揚，饒是梁羽這種從小被誇到大的人也有些耳熱。
他揚起嘴角打着字：“哪有這麽誇張。不過你有什麽不懂的問題，可以發消息問我。”
姚嘉俞立刻發了表情包過來，還是那只兔子，正在激動地搓着小手，兩只小腳也歡樂地翹起，旁邊還配了“謝謝”兩字。
從這個表情包裏，梁羽仿佛窺見了一個男生興奮的模樣，不由得輕笑一聲。
［十七］：那學長，你早點休息哦，已經到淩晨了，晚安！
從成年後，父母就沒管過自己了，難得有一個人提醒他早點休息，梁羽還覺得挺新奇的，他放下手機，慢悠悠地完成洗漱。
那天夜晚格外安靜，只有窗簾透進一縷燈光，梁羽閉上眼睛，一夜好眠。
——
翌日，梁羽在鬧鐘的提示音中醒來，按下手機時，看到的還有一條消息。
［十七］：學長，早安。
睡眼惺忪的他回了消息，便忙着洗漱了。
司機載着他朝機場駛去。一路如常，只是手機裏多了個愛發兔子表情包的男生。
正如姚嘉俞所說，他的确有工作方面的問題要咨詢，一旦有空，梁羽也會細心為他講解。
男生很聰明，一點就通，梁羽想，若是順利成長，他未來也會成為這方面的佼佼者。
自從加上好友，姚嘉俞每天都會發早安和晚安，漸漸的，梁羽也習慣了這樣一個人陪在身邊。
——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三個月。
前一天工作繁忙，梁羽熬到深夜才睡下，醒來時，早已超出了往常起床的時間。
他摸出手機，想着那個學弟應該已經發了消息過來。
意料之外的是，手機上除了群消息以外，也只有助理提示他下午有一個會議。
翻出聊天記錄，他才發現昨天晚上對方也沒有發消息，那時他太忙了，根本沒注意這些，現在想來，隐隐有些不對勁。
是事情太多，所以忘記了嗎？
梁羽琢磨一番，肯定了這一猜測。
實習估計挺忙的，忘記這些事很正常。
今天的行程依舊匆忙，但工作過程中，他好幾次下意識瞥向手機。
只是信息欄裏沒有一條是屬于學弟的。
夜晚，書房燈火通明，梁羽又處理完一份文件。
他靠着椅子，在今天的最後一分鐘輸入內容：怎麽沒有發消息是有什麽事嗎？
消息發送成功，但頁面上方不像往常那樣，沒有“對方正在輸入”幾個字。
說不出心裏是何種滋味，梁羽眉頭蹙起，久久未松開。
等到第二天，依舊空無消息。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梁羽感覺的出，對方不像是這種會忽然失去聯系的人。
他看着停留在頁面的最後一條消息，猶豫再三，手指懸在語音通話那處欲落未落，最終還是心中的擔憂蓋過其餘情緒，梁羽做出了決定。
盯着語音通話頁面，梁羽的心情也跟着緊張起來，就在電話即将自動挂斷的時候，終于接通了。
還沒聽過對方的聲音，梁羽清清嗓子開口：“喂。”
耳邊傳來了一道聲音：“你好。”
面色流露一絲疑惑，這明顯是女孩子的嗓音，梁羽愣住，再次看向通話頁面，并沒有撥錯號。
對面繼續說話：“請問，您是梁羽嗎？”
禮貌的話語拉回了他的思緒，他試探着：“是的，你不是姚嘉俞吧？”
“我是他妹妹。”
妹妹
“姚嘉俞是我哥哥，親生的那種。”對方及時解答了他的疑惑。
“那請問一下，你哥他這兩天是很忙嗎？最近沒能聯系上他。”
話音落下，對面久久沒傳來回複。
正要開口，他聽到了女孩壓抑着的微微哽咽的聲音：“抱歉……”女孩的聲音在耳邊環繞，他也被這種情緒感染，心裏産生了不好的預感。
耳邊嗡嗡作響，梁羽抓住了兩個敏感的字眼，就沒再聽清後面又說了些什麽，腦子裏的那根弦轟然斷了。
她告訴自己，姚嘉俞去世了。
怎麽可能
前兩天還在手機裏給自己發早安晚安的人說沒就沒了，他完全不相信，聲線卻不止地顫抖：“你在惡作劇嗎？”是惡作劇吧一定是學弟開的玩笑。
女孩的哭腔更明顯了，他仿佛看見眼前站着一個淚流滿面的女孩。
“不是，沒有惡作劇……我哥，他前幾年就患癌了，能堅持到現在，醫生說已經很不容易了。”
癌症怎麽會那個整天散發着開朗活潑氣息的男生怎麽可能……
梁羽一貫的認知在這一刻遭到颠覆。
“真的……很謝謝你，彌補了我哥生命裏最後的遺憾。”
女孩繼續說着，告訴了他很多事。
原來，姚嘉俞在大一時便認識了梁羽，那時候，姚嘉俞已經得知自己患了癌，這一消息讓他頹喪了很長一段時間，卻沒能擊垮他，在與病魔抗争的日子裏，他選擇繼續完成學業。
那天，本來晴空萬裏，沒人料到一場雨就這樣降臨。沒有帶傘的姚嘉俞站在圖書館門口，看着身邊其他同學，他們或是撐傘離開，或是等人送傘，當然，也有人冒雨狂奔。
知道自己身體吃不消，他想着，說不定待會兒雨就變小了。
門口的人越來越少，但這場雨并沒有減弱的趨勢，就在姚嘉俞準備返回圖書館時，旁邊的男生拍了拍他的肩，随之他擡頭，便看到了一張俊朗的面容。
“一起嗎？”男生晃了下手裏的傘。
傘晃動的時候，姚嘉俞的心髒也跟着跳動。
并肩而行的兩人在這場雨中各濕了半邊肩膀，但同行的這段路，成了其中一位男生十八歲那年最美好的回憶。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姚嘉俞沒能見到對方，直到一次意外。
病情漸漸加重，身體狀況不複從前，姚嘉俞下了課，正走在樓梯上，他也沒想到自己會突然犯病，刺痛襲來，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前傾，眼看着即将滾下樓梯，一只手攬住他的腰，落入懷抱的姚嘉俞艱難地睜開眼睛，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看到了那個為他撐傘的男生。
那個在下雨天邂逅的男生，如同神明一般再次拯救了他。
命運似乎不曾眷顧他。明明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卻病魔纏身，明明遇到了怦然心動的人，卻無能為力。
他只有得到對方名字的勇氣，卻沒有走進對方生活的權利。
他唯一的悸動只能被時光抹殺。
三個月前的某一天，再一次從鬼門關走一趟，意識漸漸清晰，睜眼後的姚嘉俞看着病床邊的家人。
他看到母親的眼睛有明顯的紅腫，父親高大的脊背微微彎曲，妹妹昔日帶笑的眼睛也含着深深的恐懼。
濃濃的無力感席卷而來，姚嘉俞只能彎起眼睛：“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他好像一直都在讓身邊的人難過。
“哥，你還有什麽想做的事嗎？我一定盡力而為。”父母不在病房時，女孩坐在旁邊，啞着嗓子問。
想做的事嗎？他以前有很多構想，但都被一紙診斷書摧毀了。
這時，他忽然想起了那個男生，如果能和他聊聊天就好了，哪怕只是隔着手機也好啊。
心裏的想法在無意識中說出了口，女孩雖然震驚，卻很快高興起來：“哥，試試吧！”
也許是妹妹的眼神滿是期待，也許是那日的陽光正好，姚嘉俞拿出手機，輸入了早已爛熟于心的賬號，點了好友申請。
——
梁羽聽完女孩的敘述，眼眶早已濕潤，他怎麽也沒能想到，那個愛發兔子表情包的男孩在生命垂危之際，會想到自己。
他更沒想到，短短的兩次接觸，能讓男生喜歡自己這麽久。
原來，那個平常的夜裏姚嘉俞再次進了手術室。
所以，他添加自己的微信，是想完成最後的心願。
——
零點二十，姚嘉俞被送進手術室時，還下意識看向黑屏的手機。
還沒有給他發晚安……他會生氣嗎？
對不起，是我自私了。
他會不會難過自責……
可是，這段時間真的很快樂。
零點五十五，姚嘉俞心跳停止，但離開的那一刻，他是含着笑容的。
爸爸、媽媽、妹妹，謝謝你們能成為我的親人。
梁羽學長，能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聯系上你，我已經很滿足了。如果有來生，我希望可以健健康康地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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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梁羽來到男生的墓前，他垂眸盯着碑上的那張照片。
正如他所想，這是一個笑起來很好看的男生。
原來，真的有人可以默默喜歡着一個人，甚至不願打擾。
原來，他曾被一個名叫姚嘉俞的男孩溫柔以待。
一束雛菊靜靜地躺在墓前，蝴蝶在上面短暫停留，也許微風會把故事講給它聽。
青春的主角每一年都會更替，而姚嘉俞短暫的青春裏，主角只有梁羽。
“十七”是名字的筆畫，也是相遇的年紀。
這簡單的兩個字，藏着姚嘉俞無法訴說的愛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