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聯姻
聯姻
蘭斯是從小就早慧的雌蟲,從出生一歲時他就清楚的知道了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也清楚自己的不同,他沒有其他蟲所擁有的同理心,也不會對別蟲的遭遇和經歷産生任何情緒。他對所有蟲的認知和判斷都源于對方是否對自己有益或是害處。
蘭尼特對他的控訴也沒有冤枉他。蘭尼特之所以落到這個地步可以說是蘭斯一手造成的。該說有些東西就是天生的嗎?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該如何僞裝自己獲得更多對自己有利的好處,年紀小掩飾時總是教為稚嫩,但年紀小也算是天然僞裝,因此別的蟲也沒有懷疑他這個小雌子。
随着年齡的長大他漸漸的學會了更完美的僞裝,而他的雄弟,蘭斯真的很讨厭這只雄蟲,讨厭對方的天真無邪,讨厭他因為性別的原因獲得自己雌父天然的特殊對待。當然那時他還不明白雌父對雄蟲的寵愛一方面是真的憐惜,另一方面是遵循權雌的利益将他養廢的緣故,但這并不妨礙他對自己弟弟的厭惡。
他大約是天生的壞種,又或者說天生的完美蟲族,蟲族所向往的一切品質都在他的身上有着完美的呈現,強大,好戰,冷漠,且木空一切,考慮問題永遠向着利益出發。為了享受到雌父所有的關注,他一點點的用語言和環境将蘭尼特養廢,使得原本算得上聰明的雄蟲被他養的偏激自大且極度自卑,或許那只雄蟲還沒有察覺,他們的對立是蘭斯一手造成的,他的目的就是讓雄蟲對他嫉妒,比較,且漸漸覺得自己一事無成。
這就是他對他不喜歡的蟲的态度,他不會将他消滅,而是會精心制作一個迷宮,讓自己的對手在迷惘掙紮中走向自己預定好的結局,這樣既達到了目的又不會髒了自己的手,一切都是他自取滅亡不是嗎?每一次設計就像是在玩他最喜歡的星際圍棋一樣,在沉默中一步步逼近,圍剿,看着獵物在自己設好的局裏惶恐、慌亂、瀕死掙紮……他非常享受這樣的小游戲。
那種猶如圍棋對弈時的狩獵,無論面對什麽局面都要保持鎮定、面不改色,在平靜中掩藏着洶湧谷欠望,并且一步步布局中緩慢且堅定的蠶食着對手的地盤,一點點侵占直到最後吃到一子不剩,那種不動聲色且優雅的谷欠望厮殺正是蘭斯所追求的。
這也是他的外祖雌父越過他的雌父将少主的位置交給他的緣故,那只同樣心機深沉且早早坐上高位的雌蟲也看穿了尚且年幼的蘭斯那點還算稚嫩的掩飾。
他天生就适合做上位者,天生就适合做那個下棋的蟲。每次設計一只蟲時他就像是在精心調制一杯酒水一樣,精準的加入自己想要的輔料,然後再細細品味自己的成果,這樣的過程會讓他感覺到心與靈魂的平靜,并持續的保持一個非常愉悅的心情。
但那只蟲是例外!那只叫靡的雌蟲。說實話蘭斯曾經很欣賞靡,這只比自己大五十多歲的雌蟲還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在軍部如日中天,那時的他就是軍部的太陽,蟲族的太陽。
他火熱到只要打開星網就會被蟲第一時間看到他的半身像,所有只要有關于他的報道都會點擊量暴增,長相絕美和顯赫的家世及讓蟲望塵莫及的軍功使得他成為雌蟲們的偶像,也是雄蟲們夢想的雌君蟲選,他的優秀讓那個時代都要以他命名。
直到那件事情的發生,蘭斯在雌父的桌子上就看到了內部照片,照片上的雌蟲就像是一朵盛開到腐靡的花,酒紅色的長發披散淩亂的沾染在身上,衣衫不整的軀體上布滿鮮血。
而他坐着的身下就是那只慘死的高階雄蟲,雄蟲死得很慘,身上沒一塊好肉,嘴裏塞着不明的血肉,眼睛睜大得像是要裂開,已經凝固的眼睛裏還能看到死亡前的極度驚恐,而靡就那樣放松的坐在雄蟲的屍體上,甚至還帶着一絲笑意,他那雙墨綠色的眼睛直視鏡頭,那雙眼睛裏沒有一點光亮也沒有一點情緒……
已經在研讀心理心理學的幼小蘭斯很快就斷定這只雌蟲已經不想活了,他有些不悅,因為他曾經還是很喜歡這只漂亮且竭力往上爬的雌蟲的,他甚至覺得這只雌蟲說不定和他是同類,在不滿十歲的蘭斯心中是高傲且孤獨的,他既不屑于和大衆同流合污,也隐隐期待能有一個心照不宣的同伴,而靡就是他挑中的同伴。
現在的蘭斯想到過去自己的想法就覺得好笑,那時的自己大概是太過孤獨,而靡足夠強大俊美,因此才會被靡的光芒所蠱惑,所以才會覺得他是自己的同類吧。可靡讓年幼的他失望了,他因為某些在蘭斯看起來極其可笑的感情跌落神壇,且一蹶不振,從此蟲族再沒有軍部的太陽而多了一個瘋狂的血玫瑰公爵。
在蘭斯十歲參加皇室聚會的時候,他再次見到了靡。彼時的他坐在一個陰暗的角落消瘦陰郁且毫無生機,蘭斯就站在離他不遠的位置一直看着他,直到靡擡起頭,那雙毫無光芒的眼睛沒有任何情緒的掃了他一眼。
“你在看什麽?”成年雌蟲毫無生機的問道。
“看一個失敗者。”還尚在中二期的蘭斯平淡的回答。
“……”成年雌蟲一怔,然後扯出一個死板的笑容說道:“你說的對。”
“失敗了一次就爬不起來了嗎?”蘭斯看着這個曾經被自己分為同類的雌蟲問道。
“小雌子,你懂什麽?”成年雌蟲冷淡的看着這只一副小大人模樣的雌子。
“我不需要懂,因為我不會失敗。”年幼的雌子在這只自己曾認為是同伴的蟲面前好不掩飾自己的野心。
“這麽肯定嗎?”
“因為就算失敗了我也會再爬起來,才不會像你一樣。”蘭斯說完用看失敗者的目光看了一眼雌蟲就離開了。
他現在還太小,尚且不知道因為他舉措為他今後招惹了多麽大的麻煩。
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蘭斯救了靡,因為那時的靡已經在全面崩潰的邊緣,如果沒有他的提醒靡很有可能就這樣消沉下去直至泯滅。但也正是因為他的提醒讓靡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就在兩年前他們水生火熱的關系發生了第一次轉變,如同尋常的一天,靡依舊像是一塊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樣跟着他,不同的是這一次他遭遇到了刺殺。刺殺這種事情對于蘭斯來說雖然并不意外但還是比較少見的,這次的刺殺來的無比迅猛且兇狠,蘭斯的随身護衛幾乎死傷殆盡,最後只有蘭斯和靡還在支撐。
蘭斯雖然從小受着精英教育,但是他一向更喜歡謀略與科研方面,因此他的格鬥技巧雖然還算優秀可對專業訓練過的殺手來說還是差太遠。但靡就不一樣了,他可是從千軍萬馬中殺出血路出來的元帥軍雌,應對這些殺手自然有自己的章法。
雖然靡非常的悍勇,可架不住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還帶着蘭斯這麽個拖累,最終他替蘭斯擋下了致命一擊,拖着重傷的身體帶着蘭斯突破包圍,險險的才撿回兩條命。
按理說有這次的救命之恩蘭斯應該會對靡有些改觀,但靡的所作所為卻讓蘭斯對他升起更大的戒備。
因為靡在這次受傷後提出要蘭斯給予他補償,而補償的條件是蘭斯成為他的情人,沒錯就是情人。
蘭斯覺得靡簡直不可理喻,雖然他并不反感雌雌戀,但他一位雌君竟然要成為一個雌侍的情人!靡這是在羞辱他!
可靡好像是認真的,而且還對蘭斯進行了告白,雖然他的告白看起來也吊兒郎當的像是在講一個笑話,可事實就是他好像真的在追求他。
偶爾的禮物,和形影不離的跟蹤,以及時不時的挑釁,偶爾還會講幾句表白的話。這讓蘭斯都無法分辨出他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瘋子之所以是瘋子就是因為蟲們無法判斷出他所說的話或所做的事孰真孰假,一個平日裏懶懶散散,瘋瘋癫癫的蟲,突然對你認真起來這種事或許放到別蟲身上就會相信對方的真心。可蘭斯不會,他首先就開始懷疑起對方的目的,但卻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但蘭斯是決定不予理會的,畢竟無論對方是什麽目的,他只要不接招對方也會拿他毫無辦法,直到兩個多月前的那場設計……
【蟲神誕辰日.皇宮】
雲卿帶着自己的雌君及雌侍靡以及唯一的小雌子出席了這場活動。雲卿已經不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慶典了,每次的蟲神誕辰日他都要和蘭斯還有靡一同出席,不過這次的慶典和往常不太一樣,而是設在了皇室的博物館內。
雄皇和君後就坐在博物館的最大的展臺上,原本陳列标本的展臺上被設立了皇椅,而皇椅的背後就是根據化石所修複的母蟲與悍的标本。
在透明的晶體裏有兩只蟲,他們相互依偎着,雄蟲張大翅翼籠罩着母蟲母蟲依偎着雄蟲像是全身心的托付。母蟲是一只有着美豔雌蟲上半身的奇異生物,他有着卷曲的銀色長發,嬌豔柔美的面容,閉目的模樣看起來很聖神。
他還有一對輕薄短小只覆蓋他上半身的翅翼,這讓他看起來非常的脆弱且美好。而他的下半身則恰恰相反,那就像是蠕蟲一樣長着雪白肥大且一節一節孕育體,那截下半身非常的長且極其不符合他上半身的寬厚肥大,看上去就像是将兩個毫無關聯的東西強行拼湊在一起一般,一邊極醜一邊極美。但就是這樣醜陋且怪異的軀體讓他能夠繁衍出成千上萬的蟲族。
而在母蟲身邊的悍則是完全符合蟲族審美的英俊,他有着高大修長且飽含力量的身軀,那完美的身體上還有一個雙非常巨大且薄如蟬翼的翅膀。那雙翅膀比所有蟲族的翅膀都要大,足足有十米那麽長,巨大的翅翼像是龍翼一樣向上伸展着幾乎要觸到穹頂。
而他最吸引蟲的地方就是他有一雙暗金色的眼眸,那雙暗金色的眼眸在他深邃的眼眶中散發着淺淡的幽光,看上去就像是宇宙中微小的太陽,神聖而不可侵犯。
雲卿的目光停留在那只名為悍的标本上,尤其是那雙金色的眼睛。事實上他早就在查詢的資料中就已經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和悍的相似。可以說他們幾乎是一致的,無論是翅翼還是金色的眼睛,那麽他是不是可以認為自己也擁有史書上所描述的獨屬于悍的能力呢?
幾乎所有蟲的目光都會從那只名為悍的雄蟲标本上身上掃過,尤其是那雙金色的眼睛。
“聽說悍就是靠着那雙眼睛震懾萬蟲,真想看看他活着到底是什麽樣子,現在這個都是我們後來靠想象做出來的,實際上一堆風一吹就要散了的化石誰也不知道他生前到底是什麽樣子。”靡在旁邊感慨的說道。
“這裏的所有标本都是後期制作的嗎?”雲卿問道。
“當然不是,除了那兩個,其他的都是真的,畢竟是蟲族最珍惜的博物館。”靡說道。
雲卿看着四周的标本,可以說都是一些珍奇異獸,因為要舉辦慶典的緣故他們講展品往邊上挪了挪,且都被透明的防護罩隔離保護着。整個展廳只留出來一條主要的通道用來進出,其他的餐食飲品都被錯落的安排在大廳裏。
從最開始的一位禮儀官主持完後又是像往常一樣進入了社交環節,這次的主題是蟲神誕辰,自然也圍繞着蟲族的進化史,貴族蟲們交杯談笑,對着标本和蟲史誇誇其談,也有蟲談着政務和民生。這次慶典也策劃的非常貼切主題,在座的蟲們也都是有身份的蟲,要麽是家資豐厚的貴族,要麽是位高權重的政客,還有就是手握軍權的高位軍雌。
這樣的場合可不是那些一般貴族蟲們能進來的。就是A級雄蟲如果沒有足夠硬的後臺及背景那也是不能随意進入的。
在這樣相對來說比較安全的場合下雲卿因為要應酬往來的雄蟲和權雌,便讓靡的一位貼身侍者帶着霁去別處休息。他還是第一次來蟲神誕辰慶典,在和雲卿一同接見了數位貴族蟲後雲卿察覺到了小雌子的疲憊便放任他回避這些場合,只是囑咐了随身侍者多看顧一下便讓他去偷閑了。
霁自然也不是什麽不懂事的年幼雌子,只是坐在了一個角落就乖巧安靜的開始進食。
他看着場上的蟲們交杯低語,每一次來往就是一場利益的交鋒與置換,無聲無息間就像經歷了一場無聲的戰争。
霁有些看着也努力撲捉其中的信息,學習這些上流社會的社交技巧,蟲族在這個年紀正是學習的最好時候。他并沒有像雲卿看到的那樣天真懵懂,對雄蟲所表現的也不能說是他的僞裝,正是因為正真放松且全身心依賴才會表露出他最真實的一面,在自己的雄父面前他不需要去思考,不需要去觀察,他只要完全放松的享受對方的寵愛就好。
只是還沒等他一只蟲呆多久就有蟲過來了,那是一只比他稍大的雄蟲,穿戴得非常講究,并不像尋常雄蟲一樣穿得珠光寶氣的那麽庸俗,而且難得的長相英俊。但對方看向他的目光輕蔑而又嘲諷,好像他是一個什麽笑話。
“你就是雲卿閣下的雌子”對方的口吻輕慢,那雙還算深邃的眼眸傲慢的看着他:“聽我的雌父說以後你會成為我的雌侍,你看起來還不錯,但是身世實在是太肮髒了。”
“你在說什麽?”霁一臉天真懵懂的問道。
“我聽說你是雲卿閣下的雌侍和蘭斯大人的弟弟産下的蛋,有一個這樣銀亂的雌父你該不會和你的雌父一樣銀亂吧我可不會接受你這樣的雌侍。”那只雄子帶着惡意的看着他。
“……”霁愣了一瞬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像是沒聽明白他說的是什麽。
“聽說雲卿閣下是個不能生育的廢蟲才會這麽寵着你這樣一只別蟲的雌子,既然知道自己肮髒的身世你就應該收斂一點,下次就不要這麽招搖的出現在這種場合。”雄子的口吻像是已經全然将雌子當成了自己所有物。
“你說我雄父什麽?”霁臉上的天真懵懂收斂,他的面容冷了下來。
雄子對他這種态度就更加不滿了,他看着霁一臉認真且惡意的重複道:“我說你的雄父是一只不能生育的廢蟲,和你的親生雄父那只叫蘭尼特的廢蟲一樣,你還有一個銀亂的雌父,你這只惡心的雌子不配做我的雌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