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葉無燼在古籍樓中泡了好幾天，将能看的、想看的古籍幾乎都看了個遍，就是為了能夠找到他和姜绫之間那種神奇“聯系”産生的原因和解除的方法。
結果除了發現某些“名門正派”的秘密之外，什麽也沒找到。
雖然猜到了可能是這個結果，但他還是有些恹恹的。
姜绫卻相反，無意中發現葉無燼的八卦之後，覺得有趣，總是想找機會調侃他。
只不過，近幾日兇黎谷外的騷動一天比一天明顯，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清晨，太陽剛剛升起，天還未亮透的時候，就有負責在兇黎谷邊緣巡邏的惡靈急匆匆的趕來找芫華和扶桑。
姜绫本就因為有心事睡得淺，一聽到樓下有動靜，便立馬起床，披上鬥篷跑了下去。
只見扶桑面色凝重，雙手抱臂，沉聲問：“什麽事？”
那身穿铠甲的巡邏惡靈半跪着，答道：“方才有幾個妖怪鬼鬼祟祟的，想要破壞兇黎谷的結界屏障，雖然我們及時發現，直接殺了那些小妖，但是……”
扶桑眉頭一緊：“但是什麽？”
巡邏惡靈低下頭，說道：“結界的力量有減弱的趨勢，就連我們的力量也變弱了不少。”
“……”
最不想發生的事，終于還是發生了。
扶桑只點了點頭：“知道了。你們照常巡邏，再有情況及時告訴我。”
“是。”
巡邏惡靈離開後，扶桑轉身看向姜绫，目光和語氣都柔軟了許多：“阿绫，我出去一趟，現在還早，你再睡會兒吧。”
姜绫卻搖了搖頭：“你是去檢查結界吧，我跟你一起去。”
扶桑想了想，說：“好吧。”
春寒料峭，出了琉璃境，冷意便更添幾分。
姜绫裹緊暗紅色的鬥篷，快步跟着扶桑往兇黎谷的邊緣走去。
行至半路，她問道：“芫華姐姐這幾天都沒回家，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扶桑：“她沒說，但我猜應是和石塔有關。”
“嗯。”
姜绫知道，千年大典在即，芫華已經準備妥當，唯有石塔下他們的爺爺——魔神戰溟是芫華最大的牽挂。
雖然從結界往外望，一切平靜如常，但越接近兇黎谷的邊緣，越能感覺到從谷外逼迫而來的鬼煞邪氣和妖怪的氣味。
姜绫皺起眉頭：“他們也太猖狂了。”
扶桑冷笑道：“從前對我們畢恭畢敬，這次有了趁弱進攻的機會，他們倒是也不含糊。”
姜绫雖然在兇黎谷的時間不長，可這十年裏，她也看到了那些妖魔鬼怪是如何害怕谷中的惡靈，又是如何谄媚讨好，只為偶爾能夠在兇黎谷邊緣汲取到一點點魔神氣息。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即便妖魔鬼怪，也是如此。
她沒說什麽，雙手覆上泛着淡淡的金光的結界屏障。
最近兩個月，為了保護兇黎谷，她常和扶桑一起檢查結界情況。前幾次皆是完好無虞，可這次，明顯不同了。
姜绫感受到結界的力量确實減弱了不少，而且這種減弱并非外因。
“兇黎谷的力量都被傳入了石塔那兒，就連結界都不穩了，難怪那些妖怪鬼煞會覺得他們有機可趁。”
她轉頭看向扶桑，有些擔憂道：“你的力量是不是也……”
扶桑無奈地點了點頭。
姜绫有些好奇道：“我的靈力是因兇黎谷而生的，為什麽不似你們那般受到石塔的波動？難道因為我不是惡靈？”
“也許吧。”扶桑聳了聳肩，坦言道，“雖然不知道原因，但能肯定的是，就算我們全都失去了力量，至少你還可以自保。”
“就算發生最壞的情況，你也能安全離開。”
姜绫知道他在說什麽，立馬打斷道：“若兇黎谷有難，我絕對不會獨自離開茍活！”
說完，她凝神聚氣，想要将體內的靈力灌注到結界上，讓這道屏障更加牢固，卻發現是枉費力氣。
扶桑冰涼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勸道：“沒用的。”
姜绫只好收回手，轉頭看向臉色蒼白如紙的扶桑：“還可以撐多久？”
“不超過三日。”
沒想到變數來得如此之快，姜绫雙手捏緊拳頭，好似給自己打氣般，篤定道：“一定可以找到辦法的！”
說完，她轉身跑回琉璃境中。
許是力量驟然減弱的緣故，琉璃境中的惡靈們一個個都無精打采，各間鋪子大門緊閉，街上冷冷清清，全然沒有了之前人聲鼎沸的熱鬧景象。
此情此景，姜绫看在眼裏，心口狠狠地抽了一下。
她沒有停留，穿過琉璃境，一路狂奔到石塔下，果然看到了正跪坐在地上占蔔的芫華。
彼時婀娜明豔的她已然失了顏色，妩媚的丹鳳眼中盡顯疲态。
姜绫放輕腳步，慢慢靠近，直到芫華占蔔完畢，她才喚了一聲：“姐姐。”
芫華起身，溫柔地笑道：“阿绫，你怎麽來了？”
“結界的力量減弱，扶桑說最多只能撐三天。不僅是結界，族人們的力量似乎也不如從前。”姜绫如實道。
“我知道。”芫華看向好似地震般不斷顫動的石塔，聲音有些無力，“成敗就在這幾日了。”
姜绫眼睛一亮：“姐姐的意思是，戰溟就要破關了？”
芫華點了點頭：“只要我們守住石塔，免受外界滋擾，不出五日，他必能成功破關。”
姜绫不免擔心道：“破關需要五日，結界卻最多支撐三日。結界消失後，就必須靠我們自己來抵擋那些想要入侵的鬼煞和妖怪了。只是，兇黎谷的結界會消失，族人的力量會不會……”
芫華知道她想問什麽，直接答道：“只要兇黎谷還在，我們的力量便不會消失。等爺爺破關，那些被引入石塔之下的力量就會重新回到我們身上，甚至變得更強。”
“你放心吧，”芫華見姜绫還是非常擔心的樣子，安撫般摸了摸她的臉蛋，柔聲道，“我剛剛占蔔過了，定會順利的。”
“那就好！”
姜绫相信芫華的占蔔水平，有她這句話，自是放心大半。
只要戰溟順利出關，魔神重現于世，兇黎谷便能恢複萬年之前的盛景，而那些想要轉世輪回的惡靈們，也能夠得償所願。
不過，在高興之餘，姜绫突然想起琉璃境中還有一個不穩定因素——葉無燼。
雖說這段時間葉無燼表現得和睦友善，不曾傷害任何惡靈，也沒有在兇黎谷中搗亂。
但他始終是小說主角，代表正道的天之驕子，萬一他突然腦袋開竅，想起“正邪不兩立”，在戰溟出關前，趁亂将兇黎谷一鍋端，那就糟糕了！
一念及此，姜绫與芫華匆匆道別，回到琉璃境。
此時，葉無燼正躬身揮動幹淨的毛筆，逗弄趴在窗邊、興致恹恹的小夜兒。
他擡眼看到急匆匆走來的姜绫，便将毛筆重新放回一旁的筆架上，關心道：“怎麽了？看你臉色不太好。”
正邪立場不同，姜绫自然不會說真話。
她道：“沒什麽，只是昨夜夢多，沒睡好。”
“哦。”
葉無燼知道她沒說實話，但也沒介意，只是問道：“我一會兒出谷，你今晚想吃什麽？”
姜绫見他轉身要去拿狩獵袋，索性道：“你在兇黎谷待了兩個月了，也該走了吧。”
葉無燼：“……”
姜绫見他沉默不語，以為是有所動搖，便勸道：“你是正道弟子，實在不該一直待在魔界，尤其是待在這曾經被稱為‘萬鬼窟’，臭名昭著的兇黎谷。”
葉無燼漠然道：“有何不可？”
“倘若讓其他人知道你久居兇黎谷，又與惡靈和睦相處，恐怕惹人非議。”
姜绫見葉無燼似乎不為所動，便繼續添柴加火：“更何況，你還有愛慕的對象等你回承虛門，還有很多地方需要你斬妖除魔、行俠仗義，再待在這裏屬實浪費時間。”
葉無燼聽到她說“愛慕對象”時，明顯挑了挑眉，但很快又恢複毫不在意的模樣，淡淡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不會離開這裏，除非你跟我走。”
姜绫見他完全不聽勸，氣道：“我說過一萬遍了，我不走！”
葉無燼見到她這般氣急敗壞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很快便恢複正色，說道：“那我也不會走。”
姜绫崩潰：“為什麽啊！”
“谷外的鬼煞一天比一天靠近，妖也越來越多，而兇黎谷的結界顯然已經撐不了幾天了。”
葉無燼完全沒有隐瞞自己知道了什麽，繼續說道：“待禁制解除，結界消失，那些妖魔鬼怪就會全部沖進來，到那時候，不但琉璃境都會有危險，整個兇黎谷都可能被一舉覆滅。”
他竟都知道！如此強硬的态度要留在兇黎谷，果然是為了坐收漁翁之利！
冷風從窗外灌入，葉無燼腰間的卻邪劍發出锃然顫聲。
姜绫見他按住許久未戴的腰間佩劍，便更篤定了，心說，他今天還佩戴卻邪，果然是有預謀的！
誰料，葉無燼卻道：“我要留下來，幫你們保護琉璃境，守住兇黎谷。”
什，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