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籠中雀

第22章 籠中雀

那日溫遲遲窮途末路之時索性破罐子破摔,将心中終日的委屈盡數都哭訴了出來,等到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時,就見着宋也阖上了眼睛冷冷地叫自己滾。

他面上嚴肅,話語更是冷硬,溫遲遲怔了一下,毫不敢耽擱,立即退了出去。

直到走出了儀來樓,肅殺的寒風卷着剜人的淩冽之氣挂到她的臉上,溫遲遲才反應過來,宋也沒有再難為自己。

夜裏寒氣大,走着便覺得風在往她鼻腔中沖撞,嗆的她鼻尖紅紅。溫遲遲掏出了帕子,将眼角中殘淚擦得幹淨,腳上也絲毫不敢停歇,倘若他又反悔了呢?

事實上命運弄人,越怕什麽便越來什麽。

溫遲遲連着幾日都待在客棧中沒有出來,一應吃喝用水盡是用的客棧的。即便是冬天日頭短,她也沒停下練習女紅針線技法,往往是熬着一盞油燈,直到手腳冰涼才上床安置。

雖說二百兩銀子于她而言筆數額不小,也夠她幾年吃喝了,但她畢竟是一個姑娘在外,到處需要打點,以後也保不準會出什麽意外,她須得将這些銀子聚攏起來,攥在自己手中,才可使自己不至于落于孤立無援的境地。

身無長物,唯有手腳靈活,心思細膩,可以在女紅上下一番功夫,養活自己,只是因着往昔十幾年養尊處優,沒在這上頭吃過苦頭,如今一幅繡品賣出去的價錢也很微薄。

想到這兒,溫遲遲便覺得這客棧也是再不能繼續住下去了,雖然住在此處供應用水膳食方便,無需她費心準備,但到底價格不菲,是燒着錢的,要省下銀子,就不光得靠開源,還得靠節流。

翌日起身的時候,她便将自己前兩日夜以繼日做的繡品拿去最近的一間鋪子中寄賣。

門口奔走的小二陳二這幾日連着見着溫遲遲好幾日了,見着她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又孤身一人,便心存了些憐惜,見着她來,他停下了手下的活,交給了身旁的共事,快步走上去迎她,“姑娘今日又送了繡品過來嗎?”

“嗯,是的。今日有兩幅,麻煩陳大哥您過目。”溫遲遲點頭朝陳二淡笑。

陳二接過繡品,只略微翻開,上頭的淡香便飄到了他的鼻尖,他一怔,便再也瞧不上下去了,連忙将繡品收了起來,愣愣地道:“姑娘的手藝一直很好。”

他飛快地擡頭瞧了溫遲遲一眼,只見她肌膚似雪,一雙黑葡萄般的眸子正盯着他,便連忙不好意思地撇開了眼睛,“姑娘.......昨日怎麽沒來?”

說完,臉便開始燒紅了起來。這話問的,便就像是他成日裏頭盼着她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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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遲遲沒瞧出陳二的異樣,她這些時日也多得他照顧,于是實誠道:“我昨日忙着尋找落腳之處,繡活一天沒做便落下了。”

陳二:“姑娘不再住在客棧中嗎?”

見着溫遲遲沉默,他便意識到自己這話說的不好,一個靠日夜做繡活孤女,客棧又怎會住的起?

不待溫遲遲回來,他便開口略過了上一個問題,“姑娘可曾找到住處了?”

溫遲遲搖頭,“還不曾,今日我正要再出去瞧瞧。陳大哥您忙,我便不打攪你做事了。”

“不打攪,此時鋪子沒什麽人,事情不忙,”他頓了頓,“姑娘若是願意,姑娘可以暫時在我家落腳。”

說罷,便立即覺得自己這話說的不好,連忙道:“姑娘莫要誤會,我沒有旁的壞心思。我家中只有三口,一個老母親,還有一個寡居的嫂嫂。我兄長在世的時候便已經分了家,若是姑娘在意,可以去另一間宅子同我阿嫂同住。說來也巧,我阿嫂的女紅也做的特別好,興許閑暇時你二人可一同商讨。”

“若是姑娘得空,我當下便可以帶姑娘去瞧瞧。”

溫遲遲将聽他說的時候下意識便就想拒絕的,但是聽說陳二的嫂嫂也會做女紅,心下便有些動搖。

她點了點頭,沒有拒絕,“那就麻煩陳大哥帶路了。”

“沒事,不麻煩,姑娘您随我來。”說罷,便領着溫遲遲向不遠處的宅子中去。

誠如陳二所說,他家中人口簡單,便是老母親與嫂嫂都是極為和善好說話的人。

陳家在一處逼仄的巷子中,如這裏頭大部分門戶一般,是幾家低矮的屋子用籬笆圍起來的一個小院子,中間也起了一道籬笆,東頭住着陳家的母親和年輕的婦人。

雖屋子簡陋,但是打掃的亦很幹淨,且陳家開的價錢幾乎是別家的半成,溫遲遲心底是很是滿意的。

她跟着陳二往陳家的籬笆外頭走。

陳二:“家中簡陋,讓姑娘見笑了。”

溫遲遲:“不簡陋,陳大哥家很好。只是陳大哥你收的錢太少了,遲遲倒是會不安的。”

陳二局促道:“姑娘可千萬別這般說,若不是姑娘搬進來,那件屋子也要吃灰的,我倒是想不收姑娘的銀子,只是想着這樣一來姑娘住的恐怕會更加不安心,便也就收了,姑娘怎麽還嫌銀子收的少呢?”

溫遲遲被陳家人的真誠動容,朝他溫和地笑了笑,“當真是麻煩你了。”

陳二見着溫遲遲朝她笑,臉上有些微微發紅,手腳不知所措,半晌才憋出了話,“不麻煩,本就不麻煩......”

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溫遲遲的意思願意在他家下榻了,心下又有些緊張,生怕怠慢了人家姑娘,于是便問:“姑娘準備什麽時候搬進來,我便趁早打理收拾起來。”

溫遲遲問:“若是明日會不會太倉促了些?”

“不會,不會。”陳二連忙寬慰溫遲遲,“若是明日,那姑娘的行禮也是要搬回來的,不若我今日先跟着姑娘去取一些?”

溫遲遲因為自己随身之物不多,正要婉拒陳二,便虛虛地瞥見了站在遠處一棵高大的槐樹下的兩個人。

冬日裏槐樹樹葉零落,只餘下光禿禿的枝丫,只見身量高大的人着了一件玄衣,吊兒郎當地半倚在槐樹上,身旁畢恭畢敬地站着長柏。

溫遲遲看過去的同時,一道視線也輕飄飄地落到了他身上。

四目交彙,眼裏含着淡淡諷刺之人,不是宋也是誰?

“姑娘,你怎麽了?”陳二跟在溫遲遲身邊,見着步子頓住了,便也跟着溫遲遲看了過去。

溫遲遲收回視線,拉了拉陳二的袖子,“沒什麽,先走吧。”

還得趕緊走,因而她步子跨得很大,走的很急。

然而她即便走的再怎麽急,又怎麽會快過自小習武,武藝高超的宋也。

宋也跟在她身後,踩着她長長的影子,步子不疾不徐,又落的極輕。

在快走到岔路口需要拐彎之時,宋也才将手落在她腰側,溫遲遲驚得想要立即往前跑。

宋也像是早有預料,扯了一把她腰側的衣帶,力道大到将她完全帶入了懷中,死死地圈住了她,手指陷在她的腰側,又暗中發力,像在略施懲戒。

“跑什麽?”

陳二站在一旁,愣了一會兒,當即臉色便沉了下去,“你這是在做什麽!快将手放下,休要對姑娘家無禮!”說罷便上手要将溫遲遲從宋也手中奪回來。

宋也将溫遲遲又懷中帶了帶,捏着她細腰的手越收越緊,“姑娘家?你怎麽知道她是姑娘家?她跟你說的?”

陳二聽了宋也的話,很明顯地愣了一下,不是姑娘家?

宋也對陳二的愣神很是滿意,淡笑着問溫遲遲,“你沒跟他說我們的關系?”

溫遲遲心中除了愠怒外,還升騰起了一種淡淡的無力感,杭州城那麽大,兜兜轉轉,還是碰到了他。

“我後悔了。”宋也俯下身湊到溫遲遲耳邊,溫熱的氣息從她的耳垂上噴灑到臉頰上。

聲音不算大,卻能令在場的人都能聽得清。

陳二見着溫遲遲不反抗,一臉平靜與鎮定,又看向了宋也落在她腰間修長手指,心中的酸澀幾乎快要溢到他的嗓子裏頭了。

宋也朝陳二颔了颔首,“她不懂事,叨擾你了,日後她的事我會管,也無需你再煩心。”

說罷,長柏立即會意過來,将一個沉甸甸的荷包塞到了陳二手中,“這是我們公子的一點心意。”

陳二感受到了荷包裏頭銀子的重量,又瞥了一眼長柏的衣裳,便知道這是一個不凡之人,喉頭發緊,但也放下心來了,“只是小事而已,陳某沒幫上什麽忙,不敢當。”

說罷,便立即轉了身,落荒而逃。

“和他說什麽呢,笑的那麽開心?”宋也收回眼睛,将放在她腰間的手收了回來,譏諷道,“你當真是好大的本事啊。”

溫遲遲連忙往後退了幾步,心中的涼意絲絲縷縷地沁到了她指尖,微微發抖,她聲音也跟着顫抖,“我當真不明白你到底要做什麽,你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為難我?就不能放過我嗎?”

宋也瞥了一眼在一旁放風的長柏,臉色比将才更難看的一些。

是,連着幾日夢見她,他是忘不了那具令他神魂颠倒的身子。

她身子确實不錯,他承認。

瞧了溫遲遲片刻,他坦然道:“我是放不了你,你不是缺地方住麽,我在杭州有兩處寬敞明亮的園子,你喜歡哪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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