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34章 此情可待成追憶。

溫遲遲看着他面上慘淡蒼白的神色, 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靜了一會兒,才将手自他手中抽回來, 繼續給他擦拭唇角。

宋也松開她的手, 毫不避諱地打量她面上認真的神色,不由笑了笑。

他擡起手,輕輕拍掉溫遲遲的手,“行了,不必擦了。”說罷,便緩緩阖上了雙眼,一副極其疲倦的樣子。

溫遲遲張張口, 聲音有些顫抖,“你不是說, 不是說......”

“把眼淚逼回去,不許掉下來,”宋也極為無奈睜開眼睛, 命令她道。

“我當真是敬佩你, ”宋也緩了一會兒說,“還沒死就開始哭喪了, 你到底是怕我死, 還是嫌我死的太遲?”

溫遲遲抹了一把眼淚,連忙搖頭否認, “沒有,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吵的我耳朵疼, ”宋也睨着她通紅的雙眼, 頓了頓, 才軟下來語氣道, “你沒看到麽,我已經不吐血了,只想好好休息一會兒,你先出去吧。”

溫遲遲收回手,讪讪地蹲在他身邊,留在這兒也不是,出去也不是。

“将才大叔說,你如今身子尚且虛弱,讓我守在你身邊,萬萬不能離開的。”她盯着宋也,面帶歉意,“我不哭了,也不會發出聲音吵到你。”

宋也看了溫遲遲,她面上神情淡淡的,而眉心與鼻尖都是紅紅的。

在他看來,她這副神情就好像在同他委屈地求情,求他不要趕她走。

宋也頓了頓,微微颔首,“也是,你不在這兒,又能宿在哪兒呢。”

“上來吧。”宋也拍了拍身側,對溫遲遲道。

溫遲遲猶豫了一瞬,見着宋也面上不容拒絕的神色,生怕不順着他的意,他當真會叫自己出去,于是便點了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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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準備脫鞋上榻,她動作頓在了一邊,盯着他身上的中衣看了一會兒,“要不我給你換身衣裳吧。”

見着宋也點頭應允,溫遲遲這才轉身出了門,燒了好一會兒水,才提着水吊子悄聲進了門。

将熱水倒入銅盆中,又兌了一半冷水,溫遲遲用手巾攪了會兒,又試了會兒水溫,覺得沒問題了,這才将銅盆端到床榻邊的小案上。

宋也瞧着溫遲遲忙碌的身影,又瞧着她将幹淨的中衣拿了置在床邊,眼睛從她蔥白的指尖落到了她嬌嫩的面上。

此時尚是黑夜,外頭烏漆嘛黑的一片,這方圓幾裏也就這一戶人家,靜悄悄的。

沒人說話,這室內便是一片沉寂,只有溫遲遲給他脫衣服時窸窸窣窣的聲響。

農戶家中燃不起蠟燭,只有一盞油燭,此時點着,光線并不那樣明亮,甚至有些昏暗。

宋也卻将她垂眸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長睫撲閃翕動,往下掃便是秀美而挺翹的瓊鼻,肌膚像凝脂一般細嫩。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她圓潤的頭上,有兩縷發絲自她耳邊垂了下來,蓬松淩亂卻并不邋遢,在他看來,卻有幾分值得憐愛的意味。

他此時已經累極了,卻再沒了絲毫的困倦之意,他擡起手,揉了一把溫遲遲的頭發,輕笑地說,“你就是頂着這番不修邊幅的模樣,來伺候你的郎君的?”

溫遲遲雖與他坦誠相見過,幾個時辰前也給他擦拭過身體,但此時他到底在還清醒着,還在盯着她看,她也不能就将面前之人當作一塊尋常的肉看,臉有些燒紅,也不敢再擡頭去看他。

宋也猝不及防的動作讓她懵了懵,手上的帕子滑在了宋也的胸膛上。

宋也往下掃了一眼,擡頭時恰好捕捉她澄澈明亮的雙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慌。

宋也摁住她過來拿帕子的手,貼着她的手,微微拍了拍,便攥着她的手在他的胸膛上游走。

“既然不會,便好生跟我學。”他掀唇笑道。

剛開始時還正經着,到後頭便越發不老實,溫遲遲被攥着,手的位置便也越落越到了下邊去。

溫遲遲臉都漲得通紅,瞥了瞥四周,小聲道:“郎君,你還病着,不能胡來。”說罷,手當即便要抽離。

宋也瞥了眼溫遲遲漲紅的臉色,一把将她的手撈了回來,唇邊的笑意更深,“死不了。”

溫遲遲看着他蒼白的臉色,明明已經身子已經這般虛弱了,究竟是怎麽做到的,她着實不太明白他。

這也......太孟浪了!

溫遲遲滿臉漲的通紅,內心正不斷嘀咕,便聽見了外頭漸近的腳步聲,恍惚間心頭一緊,手連忙頓了下來。

宋也半靠在床頭,眯了眯眼睛看向她,沒有半分要放過她的意思。

門外傳來了叩門聲,男人道:“姑娘,我将郎中請來了,請問這時候方便進來嗎?”

溫遲遲張了張口,便聽見宋也的聲線飄了出去,“方便,進來吧。”

溫遲遲幾乎快急哭了,“郎君!”

宋也這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唇笑意更深,嗯了一聲這才放開她的手。

“出去淨手。”

溫遲遲心想即便他不說,她也是要去的,她看了宋也一眼,便即刻落荒而逃了。

“這......”男主人領着郎中進門,恰好見着溫遲遲着急地跑了出去,愣了一下,“這姑娘這是怎麽了?”

說罷,當即便反應了過來,立即看向了宋也。

只見宋也半靠在床頭,面容如玉,正盯着那姑娘離去的背影,嘴角有抹極淡的笑意。看着雖然虛弱,但精神氣已然比他離開的時候好了許多,此時還清醒了過來,男人見宋也沒有大礙,心中便稍稍安定了下來。

“她沒事,”宋也收回了目光,看向了男人和郎中,“有勞了。”

郎中過來給宋也把脈,診了一會兒便說沒有大礙了,又瞧了幾眼宋也身上的傷口,沉吟着開了方子交給了身邊站着的男子。

宋也問:“那為何我會不斷嘔血?”

“公子受了寒氣,高熱不斷,加之身上多處創傷感染所致。”郎中答道。

宋也點頭:“那我吞了一些進腹中沒事吧?”

郎中:“......”

郎中詫異了一會兒,訝異地問:“公子難道就不覺得惡心嗎?”

“是有點。”宋也不以為意地彎了彎嘴角。

但溫遲遲那麽麻煩,動不動就哭,吵得他心慌,這也是無奈之舉。

郎中無語凝噎,神色古怪地看着宋也,“那我給公子開副化血養胃的方子吧。”

這時溫遲遲洗完手,匆匆趕了回來,聽說沒什麽大礙後心中的大石頭落了下來,緩緩松了一口氣。

郎中開完了方子,擱在一邊的桌子上。

他看了看宋也,又看了看溫遲遲,壓低了聲音,斟酌道:“不過現如今是沒有生命垂危的跡象,但須得好好用藥,養傷才是最重要的,萬不能再受累了。這段時間也不可再行房事。”

此話一出,溫遲遲一怔,飛快地挪開了眼睛,神色尴尬。

宋也面上倒是淡淡的,掃了眼溫遲遲,柔聲道:“那兒有兩副郎中開的方子,你先拿了去煎吧。”

溫遲遲聽宋也的話,從農戶手中接過藥,卻在臨跨出門前頓住了腳步,徑直看向了宋也。

宋也看向溫遲遲,立即便明白了過來她這是在問自己還有沒有什麽需要她的地方。

“你先去。”他道。

宋也看着溫遲遲和農戶離開,朝郎中颔首,開門見山地問:“女子每逢小日子時便腹痛難耐,這是什麽原因?”

“大多是由宮寒所致。”郎中眉頭擰了擰,“興許也與肝氣郁結有關。”

肝氣郁結?

宋也抿了抿唇,沉思了會兒,半晌後問:“有沒有什麽緩解腹痛的法子?”

宋也瞧見郎中微微發愣的模樣,有一瞬間的不自然,而後便釋然了,他坦誠道:“內子碰上小日子時便腹痛難耐,時常額汗不止,渾身冰涼。”

郎中這才正色地答了幾個應對的方子,又沉吟着開了副方子交給宋也。

“按理說尊夫人的體質不易受孕,目前也不宜有孕,若要受孕産子須得好生料理身子,否則于産婦,于胎兒都不利。”郎中走之前,叮囑宋也道。

宋也颔首,在郎中走之後,便阖上了眸子小憩片刻,睡得也不算熟,在溫遲遲端着藥碗進門之時便也就醒了。

他沒再動,由溫遲遲伺候着喝藥,換藥,換衣裳。

溫遲遲忙了一宿,不光困倦,身上都起了薄汗,倒是宋也半靠在床邊,一副享受且安詳的模樣。

他睜開眸子,打量了會兒溫遲遲,便将她撈在了懷中。

溫遲遲腳上失重,隔着不算厚實的衣物,宋也也還發着熱,溫遲遲只覺得自己貼到了一塊炙熱的炭火之上,連忙要起身。

只聽宋也悶哼一聲,溫遲遲連忙停下了掙紮的動作。

宋也道:“鞋褪下,襖子也脫了,上來。”

溫遲遲依着他的意思照做,便被宋也一下抱到了床榻內側,宋也手上捏着她的腰,頭靠着她,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頭頂,她卻有些手足無措。

宋也問她:“肚子還疼嗎?”

溫遲遲一愣,他是怎麽看出來她腹痛的?

她搖搖頭,“好多了,多謝郎君關心。”

“謝我?現在和我這麽生疏了?”宋也不滿地掐了掐她的腰。

睜開眼睛打量她,見着她此時的神情就像一只受驚的小鹿,宋也不由地笑了笑。

“将才出門的時候橫了我一眼,當真以為我看不見?”宋也太懂如何令她瞬間面紅耳赤了,于是咬着她的耳朵問,“你是不是......”

“是不是不滿伺候了我,自己沒滿足?”宋也漫不經心的話語在她耳邊炸開,她驟然瞪大了雙眼。先是耳尖一點彩,繼而由粉嫩變得緋紅,從耳根蔓延至她面頰上。

她是看了他一眼,但也是出于羞憤,心虛。沒有橫他,亦沒有半分這個意思。

宋也瞧了她一眼,手便順着她的腰往下面滑過去。

溫遲遲瞬間夾緊,将他攔在了外邊,“我不是特別想。”說着,便将宋也的手拿了出去。

“當真?”

“真的。”溫遲遲飛快地翻了個身,背對着他,“我困了,要先睡覺了。”

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宋也不由地失笑,打量她背對着他的一段雪白的脖頸,與中衣之下凹凸有致的曲線,不禁喉頭滾了滾。

他将溫遲遲重又撈在了懷中,語氣平穩道:“其實從後面更合适,你不是也體驗過麽。”

溫遲遲呼吸一窒,身子僵住,生怕他這麽做,咬着唇翻身面向宋也,晃了晃他的胳膊,“郎君,我當真困了,睡吧?”

宋也盯着她張開閉合的粉嫩薄唇,暗自笑了笑,不由自主地親了親她,“睡吧。”

·

溫遲遲是被頭頂的痛感鬧醒的,她睜開眼睛,雙眼尚且惺忪朦胧,便見着宋也在有一搭沒一搭地撥拉她的頭發,偶爾纏上她的旁的發絲,令她一陣抽痛。

見她醒了,宋也這才收回手。

溫遲遲心中有淡淡的惱火,但她也不敢對宋也怎麽樣,索性便別開了眼睛,将頭轉到一邊去。

陽光自窗外灑了進來,低矮的屋子瞬間變得亮堂了起來。

白日裏看的清楚,此時打量這間屋子着實比較簡陋,一張炕床,床頭一個木制小案,幾只零星的圓凳,連窗紙都有些泛黃,邊緣處還破了幾個洞,但好在主人家打掃的很幹淨。

這和溫家敗落後住的屋子差不多,溫遲遲覺得沒什麽,但宋也向來眼高于頂,愛挑剔。她這才重又看向了宋也,發現他面上并沒有任何不滿之處,這才稍稍安心。

正要挪開目光時,卻與他的目光相觸。

宋也問:“睡飽了?”

“......嗯,”溫遲遲頓了半晌,這才點點頭,“郎君你身子好些了嗎?”說着便兀自摸上了宋也的額頭。

宋也:“.......”

瞥了一眼她的手,淡淡道:“身子是沒什麽大礙。”

這半夜來,她即便熟睡了,也時不時地摸摸他的臉,試試他還有沒有呼吸。

他睡眠淺,只要她一動便能意識到,更遑論她将手伸到自己臉上了。

只是被她鬧的一夜沒睡好罷了。

數次拍掉她的手,她都能再攀上來,膽子當真是大得很。

宋也氣得牙癢,很想拉她起來和自己一起看油燈熬枯,數天幕上的星星。

......但最終還是放過她了。

溫遲遲見宋也同她說了幾句話後臉色便冷了下去,思索了一番,并不覺得自己哪兒冒犯到他了,為免使自己再受牽連,索性從被子裏出來,滑到了地上。

宋也看着溫遲遲下床穿衣,直到她走時帶上了門,這才将眼睛阖上養神。

此時天已經大亮了,溫遲遲來到外邊,見着便是袅袅炊煙,只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坐在竈臺便燒火,一旁四五歲的小姑娘蹲在旁邊給兄長搭把手,時不時給他遞柴頭與幹草。

再往外頭看,只見大娘趁着天晴晾曬被子,大爺正在一旁砍柴削木。

溫遲遲有些面紅,一家人起的那樣早,她一個客人到太陽曬屁股了才起身。

她帶着昨夜郎中開的草藥包,找了昨夜的用的小爐子,便開始煎藥。

心中估量着時間夠她浣洗衣裳了,便手上拿着她與宋也昨夜換下的髒衣物,又問大娘要了些皂莢這才往河邊走去,沾了血跡的衣物不容易清洗,她此番一洗日頭便更高了。

溫遲遲帶着擰幹的衣服往岸上去,便見着小姑娘咚咚地跑了過來,嘟囔着,“姐姐,吃飯,阿娘給你留了饅頭。”

話還說的不是特別清楚,只一張嘴鼓鼓囊囊的,梳着兩個小髻,臉頰兩側白嫩如雪。

溫遲遲溫和地笑了笑,“好。”她将手上的水跡擦幹,便拉着小姑娘,跟着她往屋子中去。

剛到門口,便見着大娘從她與宋也暫住的那間屋子裏出來,溫遲遲喚她:“大娘您早。”

“姑娘早,你在爐子上熬的藥已經好了,我瞧着你在忙,便熄了爐子,替你将藥送來了。”

溫遲遲感激地看着李大娘,“多謝您了。”

李大娘忙說不妨事,将溫遲遲拉到一邊,問:“姑娘,姑娘昨日給我的那根簪子對你很重要嗎?哎,我也當真是糊塗了,昨夜請大夫來看病,開了好些藥,我想着那簪子既是姑娘您抵給我的,便擅作主張充當了醫藥費給了大夫。”

溫遲遲愣了愣,不明白為何大娘突然說這個。

那根簪子是阿濯去碼頭搬沙包,攢了很久的錢給她買的生辰禮物,确實很重要。但此時她确實身無長物,唯一值點錢,能夠抵給他們就那一根銀簪罷了。

何況縱然将來阿濯建功立業,她與他也不會有将來了。

緣分已盡,這些都沒有那般重要了。

于是她搖搖頭,“沒那麽重要,不礙事。我還要多謝您與大爺能夠收留我們呢,怎麽會怪你。”

何大娘緩緩嘆了一口氣,“明日我和我們家老頭子要去趕集,屆時我幫你瞧瞧吧。”

溫遲遲連忙說不必麻煩,将何大娘送走後又将衣服晾了出去,這才走到了房間內,見着宋也正靠在床上閉眼小憩。

心中閃過了一絲困惑,難不成是宋也讓她問的?

正愣着神,便瞧見将才的小姑娘探出了一個小腦袋,溫遲遲立即去幫她開了門,便見着小姑娘扭捏地站着門口,兩只肉乎乎的小手,一手抓着一個白花花的大饅頭,朝她羞澀地笑着。

“給我的?”溫遲遲俯下身問。

小姑娘點點頭,眸子亮亮的,“嗯!”說罷,小姑娘便将手上的東西遞了出去。

溫遲遲自然瞧出了小姑娘看見白饅頭之時喉頭輕微的吞咽的動作。

對于清貧的農戶來說,沒有田産,要吃糧食便要去鎮上兌換,饅頭因着比尋常大米多了幾道工序,成本高些,一般也是舍不得吃的。

尤其這兩個饅頭,雪白,暄軟,瞧着便讓人垂涎欲滴。

溫遲遲将小姑娘抱到了膝上,坐到了圓凳上,從懷中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鋪在桌上,這才從小姑娘手中接過饅頭放了上去。

溫遲遲笑着問她:“你叫什麽名字呀?”說着,撕了饅頭的一角遞到了她的嘴邊。

小姑娘愣了愣,想起阿娘叮囑她的話,正要搖頭拒絕,但聞到了饅頭的味道,好香啊!

她咽了口口水,便張開嘴巴咬了一口,含糊道:“阿香。”

“阿香?”

“嗯!”

溫遲遲幫她撣了撣嘴邊沾的屑子,見着她吃完口中的,便将饅頭撕了一半遞給她,“姐姐吃不完,阿香幫着姐姐吃一些吧?”

阿香正要搖頭,溫遲遲便将饅頭塞進了她手中,“吃吧,就在這兒吃完。但是要替姐姐保密,不可以将姐姐吃不完的事情說出去,好嗎?”

阿香這才用力地點了點頭,“好!”

“嗯。”溫遲遲将阿香從膝上放了下來,溫和地摸了摸她的頭。

這才拿着另一只饅頭遞給了宋也,“郎君,用飯吧。”

宋也擰了擰眉頭,只見溫遲遲勸道:“條件是艱苦了些,但也是沒辦法的事,只有好好用飯才能将傷養好。”

宋也掀開眸子,涼涼地看了她一眼,“你認為我是半點苦都吃不得的人?”

他是對衣食住行要求極高,但他始終認為那是合乎身份與規矩之事,因而在條件與財力允許的情況下,食不厭精,脍不厭細本就是應當的。當然,沒辦法的時候他也不會那般挑剔,為難自己。

他接過溫遲遲手上的白饅頭,沒幾口便将一整個白饅頭吃完了,而後撣了撣手上的屑子。

溫遲遲見他吃完,食欲還算不錯的樣子,遞給他帕子,問他:“還要嗎?”

“你不是就還剩半個了?我若說要,你也給我?那你餓肚子餓半天?”宋也不太理解地看了她一眼。

溫遲遲見他好好地又對她擺臉色,也不知他這是怎麽了,不欲往他槍口上撞,轉身來到了阿香身邊,見她也乖巧地吃完了,給她擦手與嘴,将她送了出去,便坐在桌邊開始吃剩下的半個饅頭。

“溫遲遲。”宋也在身後喚她。

溫遲遲回首,“嗯?怎麽了?”

宋也皺了皺眉,“将嘴巴裏的東西咽下再說話。”

溫遲遲連忙将嘴巴裏的東西咽了下去,神色疑惑地看向宋也。

“幾天沒吃東西了,此時就吃半個饅頭,你餓不餓?”

溫遲遲沒有否認,當然是餓的,那日趕路之時腹痛,整整一日也就喝了米湯而已,昨日一天忙的腳不沾地,更是滴水未進。

“餓也給我忍着,”宋也掃了溫遲遲一眼,冷哼道,“你現在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想着普度衆生呢?”

溫遲遲:“我不覺得将手中的食物分給一個不過半大的孩子有什麽問題。”

宋也失笑:“哦,人家爹娘在這兒,自是不可能短了她吃喝的,饅頭吃不到,就沒有旁的吃食了?要你瞎操什麽心?”

溫遲遲:“那也是大爺與大娘願意收留我們,我們才不至于流離失所。我并不覺得對待恩人的孩子良善一些有什麽問題。”

“說的是,”宋也看向她,“那你就沒給她銀簪子了?我就沒給她東西了?”

“你身上不是并沒有銀兩,”溫遲遲擡起眸子,“你給了她什麽?”

宋也不太想與她讨論這個,“總之你給我收起那些累贅的善心,除了凸顯你的仁慈與良善,并沒有任何作用,反而會招致不少麻煩。”

溫遲遲知道宋也說的沒錯,可她被這般指責,一時間也有些難堪,于是漲紅臉,小聲道:“那餓着的也是我。”

說罷,便端着藥碗離開了房間。

“你現在若是敢了離開這間屋子,那你以後便不用再回來了。”宋也直直地盯着她的背影。

溫遲遲腳步頓了下來,将碗又置在小案上,站在榻邊站了好一會兒,這才扯了扯他的袖子,“郎君。”

宋也頭擡也沒擡,溫遲遲只好又道,“郎君你說的有道理,是我思慮不周。”

宋也嗯了一聲,臉色這才緩和過來。

·

翌日,大娘與大爺已經去趕集了,除了宋也與溫遲遲,家中只餘下了哥哥與妹妹。

溫遲遲出去煎藥的功夫,端着藥碗回來時,便見着宋也左手拿着一小截木頭,右手拿着一把雕刀,正神情認真地篆刻着什麽。

溫遲遲将藥碗放了下來,偷偷打量了幾眼,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郎君,你這是在做什麽?”

“問大爺要的木頭,做着打發時間。”宋也沒擡眼,随口應道。

見着溫遲遲端着藥碗來,這才放下手中的東西,接過藥喝了下去。

溫遲遲又打量了好幾眼,這才挪開眼睛,“今日外面的陽光很好,我扶郎君出去曬曬太陽吧?”

“嗯。”

宋也沒讓她扶,身上是有幾處傷口,但如今高熱褪了,傷口感染的也好些了,只不牽扯到便一切都好。

于是便自己站了起來,朝外面走過去。

溫遲遲跟在他身後,搬了兩只凳子出去。

外面的陽光着實很好,照在人身上只覺得暖洋洋的,便是連心中的陰霾都能驅散不少。也許是人跡稀少的原因,除卻靜谧以外,空氣亦很清新。

院子中有一棵光禿禿的大樹,葉子全都落光了,冬日之時不會遮擋太陽,陽光洋洋灑灑地從頭頂落下來。夏日,枝葉濃密之時便能遮蔽烈日,投射下一片陰涼。

枝頭還有幾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溫遲遲只覺得心中暖暖的。

“好吵。”宋也眯了眯眼睛,“這樹也就想的好,這個院子逼仄,栽在這兒夏日裏最是招惹蚊蟲。”

溫遲遲:“......”

宋也頓了頓道:“不過你的院子可以栽幾棵海棠與玉蘭,春夏交替之際,不冷不熱的時節,晚上坐在外面透氣賞月也很好。”

溫遲遲問:“上京的府邸?”

宋也斜了她一眼,“不然呢?”

“京中府邸的院子大,人手又多,沒有蚊蟲的困擾。”宋也一邊說,一邊繼續着手上篆刻的工作。

“郎君,你手上刻的是簪子?”溫遲遲忍不住問。

宋也沒回答她,他沒避開她便也沒想攔着她知道,但也不太想就這麽直接告訴她,于是略過了這個問題,“你就這麽看着?”

溫遲遲局促道:“可我也不會這些呀,怕給郎君幫了倒忙。”

“那就做些你會的。”宋也說。

溫遲遲頓了一會兒,心知依照宋也的意思,想偷會兒閑都不行了。

頓了頓,去一旁的房間拿了布料與針線出來。

她見着大娘納鞋底,便覺得好奇,同大娘聊了一會兒,于是大娘便請她得閑之時幫她在鞋面上繡些小物件。

宋也掃了她兩眼,确定她這繡的不是荷包,但他有的是耐心,倒也不急着這一時,于是彎唇笑笑,繼續手上的事。

作者有話說:

掐指一算,下章就要回京城了。

防創飛提醒:就,咳......比較狗血。(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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