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裴妍選的一家隐密性做的相當不錯的私人餐廳,餐廳老板沒開店之後是做演員的,不過不火,位居三線,不過也算是玩票性質,本身就家底深厚,後來玩累了就幹脆退隐開了一家頗有格調的餐廳。

老板和裴妍私交不錯,特地留了一間位置較好的包廂,餐桌一側是一面透明的落地窗戶,夜幕降臨時能一眼望到不遠處高樓大廈的萬千燈火,明明滅滅,高架長橋上的紅色路燈遠遠一條堪比火龍,很是漂亮。

“謹之。”裴妍見他發呆喊了一聲,将手裏的菜單遞了過去。

秦謹之手指攔住,“你點吧,我随意。”

裴妍沒再推辭,點完前菜後交給在一旁站了很久的服務員,廂內開了足夠的暖氣,裴妍已經覺得有些熱了,将脖上纏着的圍巾取了下來,開始随意地聊着天。

一問一答的,風格冷淡比起當年告白時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麽一想她突然笑出了聲,正巧秦謹之剛好将手機放回衣服口袋,似乎因為這一聲笑意擡頭看了她一眼。

裴妍說:“我剛剛想起,以前那會兒,你也是這個性子,多年未變啊。”

秦謹之喝了一口旁邊的溫水:“也許吧。”

“其實我也挺好奇的——”裴妍看着秦謹之,“你和溫霁怎麽感覺不像他們說的那樣啊。”

裴妍和他們都是老同學,偶爾會聽到班級群裏談論起兩人,再加上原本同班時兩人就不對付,當着班級同學的面也沒少瞞着。

秦謹之沒回,不過等服務生推着小車端菜時,他強硬地扯開話題:“先吃東西吧,”

餐廳內是被溫霁包了全場的,除了工作人員和一邊正拉着小提琴的男生外,并無其他。

琴聲悠揚,美妙得宛若身置音樂廳現場,華麗的吊燈光芒璀璨,裝潢華麗富貴,氣氛溫馨,與室外驟雨瓢潑的場景泾渭分明。

溫霁垂下腦袋,拿着手機的右手還依舊保持着接聽的動作放在耳邊,柔軟的碎發遮蓋眼中的情緒,燈光溫暖乍洩灑在頭頂,明明是溫柔帶有暖意的光線卻令溫霁簌然覺得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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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一松,手機直直墜在沙發軟面上,溫霁渾身洩氣一般仿佛一個飽滿的氣球被銀針紮了一道小口,頹唐地半躺在沙發背上。

溫霁閉了閉眼,心想:算了,不來就不來吧。

溫小少爺窩在沙發一隅靜了幾分鐘,收拾起情緒重新撿起手機,屏幕還停留在挂斷電話的頁面,他鬼使神差地重新點開秦謹之的聊天框,發了一條消息過去:今天忙的話,改天行不行?

見沒有回複,溫霁又退了出去,見朋友圈那一欄上顯示着褚景意,他随手點開來看,褚景意發了一條意味不明的朋友圈,還配了張圖罵道:狗東西。

不必猜都知道是吵架了。

溫霁挑眉,不禁想到:這小藥罐子怕不是找的小情人,估計是找的小祖宗吧。

可能是想打發一下時間,百無聊賴中等着秦謹之的回複,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往上滑着,正巧裴妍也發了條朋友圈,配了一張窗外的景色:老同學相見。

溫霁看了一眼随手點過,迅速往下翻,可手指陡然停滞,思緒都慢上一拍,溫霁也呆住了,近乎是不可置信地一點一點用指腹重新滑到剛才的一眼瞥過的圖片上來。

圖片沒錯,透明窗一眼望去能看到外面已有些昏沉的夜色,街道邊的路燈也亮了起來,ledgg屏也光彩十色地閃着畫面,雨滴淅淅瀝瀝地墜到窗戶外,雨珠都顯得漂亮至極。

溫霁來不及欣賞這些美景,只是聚精會神地盯着玻璃上倒映出來的側影,雖不顯眼,但溫霁還是能夠看清楚那張冷淡臉是誰的。

方才被調解好的心情陡然變得更差了,用糟糕一詞都難以形容這種差勁。

真是太差了。

溫霁将圖片點開,手指來回放大仔細觀看,視網膜仿佛要将這張照片中秦謹之的側影印在腦海裏。

這就是他口中說的那句“臨時有事嗎?”

他牙齒咬得發緊,牙床都繃緊開始隐隐酸痛,一股巨大的失落、沮喪成群結隊地籠罩在他頭頂,層層逼近。

溫霁也不免覺得委屈,澄澈的眼底映照出類似水光的燈亮,一簇一簇的。

他其實這沒想做什麽,他只不過是,想在今天吃一頓飯而已。

桌面上還擺放着溫霁喜歡的冰碎藍玫瑰,尖刺被剃掉,以一種優雅的姿态被擺在中央,明明之前溫霁是喜歡的,現在卻偏偏覺得這玫瑰似塑料一般,白色花瓣上的那一抹萃藍都仿佛是用廉價的藍色油漆噴上去的。

溫霁面無表情,時不時會偶爾懶散笑一笑的五官此時卻失了色,面無表情地起身,丢了張卡在上面直挺挺地在一排站立的服務生眼前走出門外。

秦謹之與裴妍吃到一半便覺得難以忍受,心不在焉地看了眼外面黑透了的天色,溫霁發來的消息他沒想回複,可是那可憐兮兮的語調,不免讓秦謹之面前出現那張半躺在沙發上,以手覆蓋在哭出淚花的眼上。

心裏一陣難受,沉甸甸的,好似放了一塊無比沉重的石頭,挪不走,就這樣壓着讓他喘不過氣來。

“心裏有事?”裴妍放下手裏的銀箸看着他。

秦謹之搖了搖頭,只是越發覺得口中的食物難以咽下了,幾分鐘後,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暴雨濺落在地面形成一層朦胧的白霧。

秦謹之放下手中的刀叉,拿起餐巾在嘴邊按了幾下,語氣揣着歉意:“不好意思。”

裴妍搖着頭笑笑,“沒什麽好抱歉的,手機都見你看了好幾次了,有事的話就先去忙吧。”

秦謹之點頭,問裴妍還有沒有其他想吃的,裴妍笑着:“晚上不能吃太多,得保持身材。”

秦謹之颔首,将卡從皮包裏抽出來遞給服務生,裴妍嘆了一口氣:“本來說好的我請你的。”

“沒事。”接過卡後向裴妍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雨勢不減,秦謹之開着車将刷雨器打開,用定位器搜索溫霁訂下的酒店位置,車行駛了約莫半個小時到了。

秦謹之将泊在停車場,乘坐電梯上去,身上還帶着從外面夾雜着的一身冷氣,快到餐廳門口時,看見裏面亮堂的璀璨大燈,明晃如晝日,光線溫暖,讓從外面剛剛淌過狂風冷雨的人見着莫名覺得暖和。

“瞧着又帥又有錢,還特地提前半個月包了場子,結果不還是被人放了鴿子,你說現在找對象都這麽挑的呀?”

“誰知道呢?”

秦謹之盯着從那家餐廳出來的女服務生,路過時還能聽到兩人悄聲議論的聲音,他将人攔住,禮貌詢問道:“請問是A座31號的客人嗎?”

短發女生瞥他一眼,敏銳地沒有說話,謹慎地沒有将客人的信息暴露出去,可身旁的女生說話沒個把門的,年紀也小,心直口快地說:“對啊,你怎麽知道的。”

短發女生拉了她一下,皺着眉示意她別亂說話。

秦謹之沒再說話,眼睛在走道外将餐廳內的場景大致巡視一遍,通通沒有見到溫霁的身影。

“你就是要等的那個人對吧?”短發女生上下打量着秦謹之,從衣着考究、舉手投足一一判斷後才說道,“不過他已經走了很久了,而且——”女生遲疑了一刻後才說道:“他走的時候看起來很難過。”

女生的聲響委婉透着股低柔,還沒說完就被另一個女生插嘴搶了話:“什麽看起來很難過,明明都哭了好嗎?”

她當時站在門口,離得最近同時也看得最清。

她清楚地見到溫霁頹喪中面目發冷,手臂上搭着一件衣服,室內有暖氣溫度比室外高,門甫一打開,一陣力道不強的冷風灌進來讓離得最近的幾個服務生打了個冷顫。

可那位客人任由冷風吹在臉上,衣服也沒有一點要披上的意思。

女生描述得繪聲繪色,秦謹之腦海裏已經下意識浮現出溫霁挺着胸不管什麽時候都保持着自己的傲氣,可眼圈仍舊是發紅的模樣。

“謝謝。”秦謹之低語一句,從手機裏調出溫霁的號碼,撥通了過去。

電話裏一陣忙音,随後是冰冷有條不紊的女聲,一板一眼地說着,秦謹之沉默地挂斷,在某一刻頓覺兩人身份似乎倒轉了。

秦謹之迅速地回了停車場,開車往南湖的方向行駛。

路上遇到紅燈,車停在馬路口靜待,秦謹之目光深沉盯着前方雨幕,行人打着傘來來回回急忙躲避,車子駛過一坑水窪而濺得路人半褲子髒水,正想罵結果車早就飛遠了。

秦謹之心裏堵得慌。

他似乎、很在意溫霁。

一路上他想了很久,他分不清楚是原本的秦謹之帶給他的情緒,還是自己被鬼迷心竅了,在極度抗拒的情況下,産生了這種不受自己控制的情緒。

秦謹之按了按開始頭疼的腦袋,呼出一口重氣,竭力将多餘的想法撇清楚。

可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溫霁委屈又失落的樣子,就這麽孤零零地走出門口。

紅燈轉綠,秦謹之手掌搭在方向盤上,稍微一側轉到右邊一條主幹道上,風雨未歇。

溫霁現在應該回家了吧,秦謹之惴惴不安,手一打滑,在駛向南湖道路時差點一下子撞到街邊的梧桐樹上。

秦謹之倉促地進了電梯、按下樓層,沉靜冷淡的臉上帶上一層少有的着急,他在潛意識裏似乎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讓溫霁難過了,于是開始迫切地尋求着補償。

可是門被打開的那一刻,屋內并沒有看見他想要看見的人影,他心中抱有僥幸,輕手輕腳地來到溫霁的門口敲了敲,并未做聲。

等過了好幾個鐘頭,秦謹之冷淡的目光落到門把上,輕輕地擰動,卻發現側卧內根本沒有人影,床單、用品都整整齊齊地放着。

也許是在這一刻,秦謹之突然覺得溫霁放在這裏的東西少之又少,他甚至不需要收拾什麽,就可以說走就走,說不回來就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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