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溫霁給褚景意打了個電話就将手機關機扔到一邊,一路車速直直飙升,不知道的還以為是F1賽車錄制現場,車身猛速飛過濺起一輪子的水花。

車開到褚景意名下一所不常見的別墅,保安舉着一把大黑傘頂着雨過來接人,呼嘯的寒風快要将傘骨吹翻開來,溫霁開門出來,還是猝不及防地被淋濕了肩膀和後背。

溫霁進門時接過保姆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帶着潮濕水汽的發尾,褚景意正在客廳裏忙乎着,将剛到的幾份外賣拆開放在沙發前的桌上,幾份日料,燒烤,啤酒。

見溫霁從外面帶着濕淋淋的雨水進來,側過頭來,怔了一下,“這麽快就來了,不剛打完電話嗎?”

溫霁脫下外套,熟練地遞給一旁的阿姨,“剛才停車的地方離這兒近,十來分鐘的車程。”

褚景意點點頭,擡了擡下巴尖:“瞧你這一身,都濕透了,快去洗個澡吧,免得感冒了。”說完對着旁邊身材微胖的中年婦人說:“張姐,你快帶他上去洗澡吧,給他拿一套我得衣服就成。”

張媽說好,帶着溫霁上樓去褚景意的房間洗澡去了。

他在浴缸裏泡了一會兒,熱氣氤氲,每一寸肌膚都因為灼熱的白氣而張開,暖意驅散了方才來時的遍地發寒。

溫霁無神地凝視前方,發了好一會兒呆,時間久到水都失去應有的熱度變溫時,溫霁拿起毛巾将身上擦幹,換上了褚景意的衣服。

兩人尺寸相差無幾,衣服套在身上還算合适,溫霁下樓時褚景意已經将外賣全部裝在自家用的精美瓷盤上,手邊上還整齊擺放着兩瓶啤酒。

“快下來。”

溫霁将頭發随便折騰兩下,就把毛巾丢在一邊,拿起筷子剛夾了一塊肥嫩的生魚片,蘸了蘸醬料還沒來得及塞進嘴裏,便聽褚景意問道:“說吧,遇上什麽事兒?看起來這麽難過。”

溫霁嚼了幾口,心想自己進門時有表露出來嗎?

褚景意面目得意:“沒看出來,猜的。”說完又自顧自地哈哈大笑起來。

溫霁身邊沒幾個玩的好的,發小就褚景意一個,主要是沒人能受得了他這個狗脾氣,玩着玩着就受不住氣似的跑了,所以一有什麽事除了往溫紹裴那兒委屈巴巴地求哄,就跑來褚景意這裏一團亂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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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謹之前幾年可沒少在褚景意這裏挨罵,不過這兩年倒是沒往他這裏跑了,就連吐槽秦謹之的次數都極其罕見,褚景意曾經一度認為溫霁是不是變異了。

不過當然這話沒敢當溫霁面說。

溫霁當然也絲毫不讓,拉開啤酒的易拉罐,啤酒的酒花滋滋往上冒,溫霁将酒水倒入一旁的高腳杯中,抿了一口:“沒什麽,倒是你,不跟你的小情人住一塊兒,跑到這八百年住不上一次的房子裏,怎麽?吵架了?”

褚景意哼了一聲,狠狠咬了一口放了孜然的嫩肉,“被他氣的。”

溫霁眼觀鼻鼻觀心,心中默然了一瞬,這人可真是一頭傻狍子往裏跳,跟人吵架了倒是氣得自己搬出來,當金主當成這樣的也是罕見。

兩人一邊看着電視一邊吃着東西,時不時的講幾句話,倏地一道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溫霁的手機關機了,這自然是褚景意的。

褚景意吃生魚片時蘸到一大片青芥末,芥末入喉辣得他瞬間淚花直湧,臉色瞬間比方才紅上一個度,溫霁遞過一杯水,他急急忙忙喝下看也沒看一眼就接通了。

“喂?”

那邊傳來小情人的聲音,委屈地說:“景哥,我錯了。”

褚景意沒聽上幾秒鐘就挂了,一想到他包養的小情人居然想上自己,頓時就臊眉耷眼的,臉上皆是被冒犯到的不虞。

褚景意沒當一回事,溫霁自然更沒當一回事,等吃飽了就喝一小口酒,不多時兩罐啤酒盡數被喝完了。

顧聞西電話總是打個沒完,響了被挂斷,挂斷後又響起,周而複始吵得兩人耳廓刺痛,溫霁胳膊杵在桌上手掌托着腮幫子,指尖不耐地點了點,“要麽接,要麽關機,總這樣也不是個事。”

溫霁話音剛落,電話跟催命符一樣又響起來,褚景意籲了一口氣,看都不看地接起來,聲線略帶煩躁地說了一聲:“你煩不煩呀?”

那邊沉默了一瞬。

褚景意見顧聞西又不講話,努着嘴唇,聲調都帶着點脾氣:“說話呀。”

“溫霁,在你那嗎?”冷冷的嗓音進了褚景意的耳畔。

褚景意面容一瞬的扭曲,五官都快要被凍住,整個人呆若雕塑跟傻了一樣,他擡起視線僵硬的眼睛一點一點落在正悠閑觀看電視的溫霁,咽了咽喉嚨:“幹、幹嘛?”

溫霁聽到他這副結巴膽怯樣,疑惑地轉過頭來望了褚景意一眼,褚景意被盯得莫名緊張心虛,不知道為什麽沒有在第一時間告知溫霁是他死對頭打來的電話。

而且還是問他在哪。

這是什麽年度鬼故事?兩人關系有這麽好嗎?哎,剛才他是不是朝秦謹之發火了,可是他居然忍着沒挂電話哎。

“你們在哪裏?”那邊沉着聲問,語調怎麽聽都不像是一副心情好的樣子。

褚景意舔了舔嘴唇,他對秦謹之本就有些陰影,這種陰影來自于溫霁和他死對頭長達十年之久,溫霁不僅沒從他身上讨着丁點好處,反而處處碰壁,不是請家長,就是被拉去在全校門前做檢讨。

他向來被溫霁罩着,一律以溫霁為先,頂多在溫霁對秦謹之使壞的時候多想些點子,要是真面對面和秦謹之對峙,他可能真就慫得一批。

“在哪?”兩個音節冷冷的,跟刀子似的刮在褚景意耳廓上,他身子不禁抖了一下,嘴上沒個注意就将地址說了出來。

電話在褚景意說完時倏地斷掉,褚景意略有點不安,屁股在沙發墊子上扭來扭去的,看着電視的溫霁餘光注意到回首凝視他,“幹嘛?就這麽舍不得?”

“嗯,這,不是,我不是——”褚景意頓時百口莫辯,他總不能說:“溫霁,你和秦謹之最近有碰過面嗎?”、又或者是:“溫霁,你和秦謹之是怎麽一回事呀?”

褚景意敢保證他上一句話剛說,溫霁就立馬挑着眼機靈回道:“怎麽?剛才那通電話是他打來的?”

所以說這兩人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呀?

褚景意想了想,腦袋裏思緒跟麻繩似的糾纏成一團,終究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他看了眼桌上已經空了的兩瓶酒,外面雨停了下來,他便說道:“我去便利店買點啤酒回來,你就在這裏等着。”

張媽年紀大了,外面路滑恐怕不小心摔着了,褚景意就幹脆自己去了。

溫霁嗯了一聲,坐在沙發底下的地毯上,腦袋靠在沙發上,郁郁地看着電視。

十幾分鐘後,褚景意還沒回來,借着輕微的酒意溫霁都快要睡着了,所以當門打開時溫霁下意識以為是褚景意回來了,半撐着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眉眼,一句“回來了”還沒來得及從嘴裏吐出來便中途轉了個道戛然而止。

面前的人一身寒氣,風将他的衣領和頭發吹得并不像往日裏見到的那般一絲不茍。

一縷發絲散了開來,頹唐地搭在額頭上,險險遮蓋住眼裏的情緒,隐晦不明。

溫霁酒意瞬間被吓走整個人清醒地從沙發上爬了起來,咂舌:“你怎麽在這裏?”他反應敏捷,過了遍大腦便問:“褚景意告訴的?”

“嗯。”

這倒是大大方方承認了。

溫霁心裏閃過一絲惱怒,随即下來一陣膽戰心驚,褚景意不會發現了吧?但是很快又把這個想法給撇除了。

他本就不快,此時見到真人眸色更甚似結了一層冰霜,即便秦謹之一開始本就沒有鄭重地答應過他,可溫霁還是不可避免地将怒火燒到秦謹之身上,“你來幹什麽?”

見秦謹之沉默,跟個鋸嘴葫蘆一般,溫霁冷着笑了一聲,半是難過半是委屈,“你該不會是現在後悔了吧,還是覺得給了我期望,結果一句不去了怕我難過?”

秦謹之睨着他,承認了:“是。”

溫霁聽到他的回複心裏好過了些,可嘴上卻不饒人,嘟嘟囔囔的:“你當時明明是有空的,我都問過的——”結果卻偏偏和裴妍一起去吃了飯,而且裴妍幾個小時前也邀請過我——

溫霁清秀的眉宇倏地擰起來,腦內思緒一轉,白光霎時湧現,他幾乎是抖着嘴唇問:“你是不是、知道今天是什麽?”

秦謹之看了他一眼,回答遲了幾秒,看來是不想騙他,最後只答了一聲:“是。”

客廳裏空氣都仿佛抽離出來,旋轉的世界在這一刻也靜止了。

死一樣的沉寂,像是無風飄落的秋葉安靜地降臨在一片死水上面,沒有漣漪。

溫霁垂下了目光,不願再看着他,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麽樣的心情去問的,只是覺得舌尖那一塊兒都是苦的,“所以,你是故意的,躲着我,故意拒絕我的。”

“你知道,你什麽都知道。”

乍一刻,秦謹之嘴裏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連那句:“溫霁,我不是他。”

都硬生生地憋着,即便跟刀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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